商昆離開後,樂汐躺回床上繼續睡。醒的時候已經正午,月影準備好了午飯,簡單地青菜豆腐湯。
相處的幾天,由於樂汐一直在清修養性,兩人並未變得熟絡。通過觀察,月影覺得樂汐人不錯,性情隨和,不拘小節。
終於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兩人自然的開始攀談。
“你以前生活在道觀裡,是不是隻吃素,現在能開葷了嗎?”
“以前在山上的時候吃素,在家裡,會吃點家禽、雞蛋、魚蝦之類,但沒吃過家畜。”
“我很喜歡吃豬肉,能做嗎?”已經吃了好幾天的青菜豆腐,月影有點受不了了。
“可以。但村裡沒有賣肉的,得去鎮上。你有買肉的錢嗎?”兩個人日後要一起生活,彼此不僅需要互相照顧,也得互相包容。
月影點頭,樂汐好奇的問:“柳晨風給你資費了嗎,天禦閣的人有俸祿吧,你也有嗎?”
“有。以前每月隻有一兩銀,現在每月二兩。來之前,閣主給了我三十兩,夠我們日常生活開支的。”
樂汐笑了,“真厲害,那麼小就能賺錢養家了。比我強,我沒什麼錢。不過家裡還有點藥材,可以賣了給你換肉。那下午我們分頭行動,我去觀裡看看,你去鎮上置辦點你想要的、需要的,晚上,我可能不回來,你一個人住這裡,不會害怕吧。”
月影搖頭,她從五歲進天禦閣,經過八年的摔打,早不知道害怕是什麼了。但她是帶著任務來的,不僅要保護樂汐安全,更得了解樂汐的動向,“你一個人出去,不安全。”
“我是在這邊長大的,過去十多年,常常一個人山上山下跑,從沒遇到過危險。”
“我不能跟你分開,不然就是失職。閣裡對失職的懲罰,比對叛徒還殘忍。現在這裡不是咱們南漢的了,而且你的身份……”
樂汐以為月影知道了實情,但她後一句是,“做內應不容易,你一點功夫都沒有,若出了紕漏,跑都跑不遠,有我,至少能保住你的命。”
“柳晨風的命令?”
“是,也不是。”
“內應”,樂汐無奈的笑了,“真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千萬彆舍命救我。都是人命,沒有誰該犧牲,柳晨風沒有權利要求你這麼做。”
“閣主的命令,不能違背。”月影語氣堅定。
“行了,不說這些。那你跟我上山,就暫時吃不到肉了。我帶你去見見我師父、師伯、師兄們,大師兄是我們一輩裡功夫最好的,你可以和他比試切磋。”
兩人出門後,在村裡遇到幾個熟人,從大家口中得知,山上有很多後齊的官兵,不知道在找什麼,搜了好幾天了,允許村裡人上山采藥,但不許打獵。
樂汐忽然領會,後齊的人大概知道了礦藏的事,以為在紫雲山上,所以才攻占這裡。這些難道也是柳晨風的謀算,為了順理成章把她推到英王身邊。
“天禦閣前幾年,有沒有派人去南平做內應,尤其是女子?”樂汐不敢深思,擔心柳晨風是在故技重施。
“有。周邊幾個國家,都有。”
“後齊也有?”
“都是些日常消息收集,沒有你那麼大難度,潛伏到英王身邊。”
如村民所說,上山途中,她們遇到好幾撥後齊的兵,確實在搜山,邊找邊做標記。
“他們要找什麼?”月影好奇,“山上有寶藏嗎?”
樂汐但笑不語。
雖然山中比平時多了很多人,但玄易觀仍如往常般肅靜。正值午休,院內也難覓人影,走到三清殿,才看到兩位師兄。平時見慣了希為穿道袍或男裝,猛然看到女子裝扮的她,竟差點沒認出來。
“兩位師兄快得到師伯真傳了,忘性神功大成了,我才離開幾天啊?”希為嗔怪,師兄們卻隻是傻笑,一人說,“鮮少見你這一麵,抱歉了。大師兄今天早上還說,希為明天要過生辰了,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看,不經念叨,回來了。”
另一人問:“糕點呢,往日回來,不都大包小裹的。”
來到這裡,做回希為,聞著熟悉的供香,看著滿院的翠色,她的心漸漸沉靜下來,露出清甜笑容,“明天吧,我這幾日沒去鎮裡,三師兄就惦記吃,壽禮,可給我備了?”
“那倒是,還沒有。”三人說說笑笑,這時候二師兄問,“你身後這位是?”
“遠房表妹,月影,來,”希為將月影拉過去介紹,“這是二師兄、三師兄。”
月影規矩的行禮,兩位師兄躬身稽首還之以禮。
希為問:“後齊的人可來過觀裡。”
三師兄搶答:“何止來過,後齊的英王帶著手下在觀裡裡裡外外勘察了了好幾遍,難道有人造謠我們這裡有寶藏不成?”
希為會心一笑,“現在觀裡還有後齊的人嗎?”
二師兄答:“沒了,昨天都走了。師父和師伯此時正在祖師殿,看到你回來,一定很高興。”
聽此,她便急匆匆的向後殿跑去,到了祖師殿,她一個人進殿,將月影留在了門外。
“師父,師伯”,看到希為歸來,玄離、玄境頗為開心。
玄離拉著希為仔細打量了半天,問,“有沒有受傷?”
“沒有,九師弟真是南平的皇子?”
玄離點頭,“拜師的時候,他已坦誠相告,那時,他隻是個被逐出家門的落魄人,誰知還有現在的機緣。本以為他修行之心堅定,卻還是經不起塵世誘惑,還意圖將你掠走,唉。”
“那你們也一直都知道我是誰?”
玄境點頭,玄離麵露不滿,“柳晨風告訴你的?真希望你永遠不知道。”
“師父,我下山的時候,你們知道柳晨風的計劃嗎?”
“他跟我們說需要你配合一下,之後便不用去南平了,並沒有其他的,我和師伯也是後來才知道他的真實意圖。”
聽到師父的回答,希為心裡稍微好過了一些,或許,是她想太多了。
希為自從知道了真實身份和柳晨風的計劃,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在心裡生了疙瘩。如果父親、師父等人早就知道這些,卻沒有告訴她,甚至配合柳晨風行動,那麼多年的所謂疼愛就都是假的。以他們對周勝意的忠誠程度看,任憑柳晨風將希為推入局,而毫無作為,不合常理,隻有一種解釋,即她不是真的公主。她猜測,當年真正的公主出宮後就被藏了起來,她不過是隨便找來的替身,養在明處,來確保那位能真正擺脫皇室身份。
以前,希為不想做的,她會直接說,撒潑耍混都有可能。現在,她不想成為柳晨風的棋子,卻不知道怎麼跟師父開口了。
玄境看出了端倪,開解道:“希為,紛擾中,欲得淨土,惟靜心已。前路如何,或並非眼前所見。你不必苦惱,做你當下想做的即可,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希為雖沒有完全聽懂,但聽到那句做她想做的,還是很感動。
玄離也說:“現在紫雲山已經是後齊的,你我在後齊境內,柳晨風之流,不必放在心上,即使有人來興師問罪,自有師父和師伯。”
希為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心裡還是擔憂程曜父子,“我父親兄長還在豐饒鎮。”
玄離安撫:“他們自有保命的本事,不會坐等著被拿捏的。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今天就不要下山了,及笄禮明天在觀裡簡單辦一下,雖不能像民間那樣隆重,有大家在,熱鬨。”
師父、師伯的關心不似作假,或許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受製於柳晨風,不過是輕信了曾經的約定。
“師父,柳晨風在我身邊安排了個小姑娘,十三歲,功夫極好,她此時就在殿外。”
“此事倒是有些棘手,有她在,始終是個隱患。若你以後留在觀裡,她也未必能興起風浪。”
此時,外麵嘰嘰喳喳的嘈雜起來,希為打開門,看到師兄們聚在遠處,大師兄清源和月影正打的難解難分,到底是年紀小,三五十招後,月影漸漸不敵。
玄離忍不住讚歎,“小姑娘確實身手不凡,若隻是保護你,還真不錯,可惜。希為,你此後也要用點心,即使到不了這種程度,也該積累些逃生的技能。戰事說起就起,屆時,玄易觀或也難超然物外。隻有自己有本領才最可靠。”
最後,月影認輸,但也得到了眾人的誇讚。人群散去,希為看到了遠處的商昆與高原。
待兩人走過來,玄境玄離施禮,玄離問:“不知王爺為何而來?”
商昆謙和有禮,指著希為答,“為這位姑娘而來,前些時日,本王遇險,多虧了程家二公子相助。今日,特來問問,二公子可回來了?”
希為答:“尚未。”
商昆又說:“不知姑娘是否方便,在下有幾個問題討教,還望真人應允。”
玄境、玄離不得已退場。
高原硬拉著月影到旁邊去,邊走邊稱讚其功夫了解,請求切磋。
等兩人走到遠處的竹林,商昆問:“冒味了,請問姑娘是程希為?”
希為點頭,然後自顧自坐到了院子裡的石凳上,靜靜打量眼前這個男人,好奇柳晨風究竟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能令他飛蛾撲火似的,自投羅網。或者是耍了什麼手段,令商昆相信她有利用價值?
“希為是我的道號,不知英王想討教什麼?小道修為有限,未必能為你解惑。”
商昆笑著坐到希為的對麵,轉頭望向遠方,麵色平和,商昆問:“姑娘可過了及笄禮?”
“明日。”
“本王能否參加?”
“主隨客便。”
“請問姑娘用什麼熏香?”
“除了觀裡的香,沒有其他了。”
“每次在姑娘身邊,在下總是感覺特彆放鬆、平靜。”
“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吧?” 希為擔心他看破了龍鳳胎的秘密。
“第二次,昨日在下曾去姑娘家中拜訪。”
虛驚一場,平靜、香味……希為看看身上的衣服,都是柳晨風置辦的,難道做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