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被隨意的擺在地上,沙茶幾上積滿了灰塵,沙發套還未被拆下,但這卻絲毫不影響女人的休息,姚念一頭載進了沙發裡。
老式的粗布沙發並不柔軟,但一路上的舟車勞頓卻在這一瞬終於得到了解脫。
這間房子是十多年前的建築物了,僅有五十多平,一室一廳,因為年久失修,屋頂還在漏著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汙水,破舊的沙發,姚念一翻動身體便咯吱作響,頭頂是搖搖欲墜的老式黃熾燈,旁邊是被前任主人緊閉的窗戶,四個角早已被結上蜘蛛網,無人打理。
因為剛回國,姚念意識到自己應該找一份能夠安身立命的工作,但對於一個大學第二年便輟學,連一個基本的大學學曆都沒有的女人來說,想要一個體麵的工作簡直成了天方夜譚。
“念姐,你真的回國啦!”電話裡的趙承於一直說個不停,聲音似是要準備震破姚念的耳膜。
趙承於是姚念在大學時收的小跟班之一,平時在姚念身邊幾乎沒什麼存在感。大二不聲不息出國之後,小跟班們幾乎都和姚念斷了聯係,但隻有趙承於一直在姚念的郵箱裡出沒,問她什麼時候回c城,給她分享s大的趣事。畢業後這兩年在s城混的不說是風生水起,也算是在道上被叫的出名字的。
姚念把手機放在茶幾上,拿遠了些,手裡專注的剝著剛剛在小攤上買的橘子,“趙承於,你在c城有沒有工作給我介紹一個。”趙承於頓了一瞬,立馬回過神來
“姐,你想要工作,那不就是給我一句話的事兒。”
酒吧裡燈光晃眼,姚念自從去了國外,師兄管她管的嚴,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了,還是有點不適應,伸出手試圖遮住眼前。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姚小姐,你好。”
秦雨難以置信眼前這麼美的女人竟是趙哥介紹的人,曾經來這裡的女人也是不計其數,但眼前的女人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穿著是簡單的黑T恤和牛仔褲,流暢小巧的鵝蛋臉,小鹿眼靈動誘人,但這樣柔弱外表下不難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倔強與高傲,仿佛天生就有勾人的能力,但好像不屬於這裡。
這長相在這種地方是很吃香的,秦雨一眼便可以看出來,但想到趙哥的囑咐,這念頭隻得被扼殺在搖籃裡。
女人穿著開叉的短裙,身材火辣,眼神一直在她身上遊離,笑笑又皺眉,姚念被她看得有點不耐煩了,那眼神,仿佛現在自己如砧板上的一塊肥肉一般,隨時會被她吞吃了一般,姚念怕了嗎,不是怕,是厭惡這種眼神,就像之前大學那些惡心的眼神一模一樣。
秦雨見她臉色不對,也識趣的停下了打量,露出大方得體的微笑。
帶她大致了解這裡的工作。姚念的工作其實很簡單,這裡有一群美其名曰賣酒不賣身的美女們,每天十點便會上台為當日到來的貴賓們準備各種各樣挑起氣氛的活動,活動多了,那群大小姐哪會注意什麼清潔問題。
趙承於時常抱怨這後台每天都猶如戰場一般,為了堵住姓趙的那張嘴,乾脆安排新來的姚念每天同樣七點在這裡來幫忙和清理後台即可。以姚念這條件,秦雨真心認為屈才。但委實沒辦法,趙承於之前為她打點過,秦雨也不敢給她安排什麼麵上的活。這女人估摸著也是個難伺候的主,真要她乾什麼恐怕也沒什麼可能。
姚念白天忙了一整天,真正算下來,也就今早下飛機沙發上咪過一陣子,但現在到了晚上反倒是沒了什麼困意。
躺在沙發上,這感覺著實很奇妙,自己竟然真的回來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發了什麼瘋,全然不顧主治醫生的反對,回到了這個自己躲避了五年的地方,想著,大抵是這病情加重了吧。
到了半夜姚念吃了藥才淺淺的睡著,但這一覺卻睡得及其難受,夢到了五年前的許多事,還有......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再提及的人。
少年手臂暴起的青筋,猩紅的眼,以及嘴角探不清源頭的血漬,可他卻噙著笑。
“席周其,你就是個畜生。”少女的眼淚在好看的眼眶中打轉,可她偏偏又倔強,強忍著眼淚,不讓落下來。
“是呀,你先招惹我這個畜生的!”很明顯,在這場博弈中,少年不論是在位置還是什麼,都處於上風。
半夜睡的還是很不安穩,夢魘磨人,斷斷續續起了幾次身。窗外蟬鳴,姚念的思緒被拉回了那個喝膩了綠豆湯的暑假。
“席昭!我不想去。”少年不顧少女的哀嚎,一路笑嘻嘻牽起她嫩乎乎的手的。
“姚姚,我奶奶專門為你煮的綠豆湯啊,你好意思駁了老人家的好意嗎。”
有時候對這個好友真的沒轍,雖然長得文文靜靜的樣兒,這勁兒卻大的跟頭牛似的。
他口中的奶奶便是在學校邊經營小麵館的許奶奶,上次被席昭帶去吃過一次飯,許奶奶便一眼喜歡上了姚念這小姑娘,還時不時和席昭開玩笑,想著給自家孫孫當孫媳婦嘞。
姚念一聽說奶奶有這想法,便不怎麼敢去了。
這幾天許奶奶一直想讓席昭帶姚念來家裡做客,正巧今天做了綠豆湯,想著不能少了小姑娘的份。
“小其,快下樓來,奶奶給你們煮了綠豆湯,大夏天的清熱解暑。”聽著無人應答,佝僂著身子剛準備上樓去找人。
“奶奶!我把您孫媳婦帶回來啦!”姚念任由席昭牽著進了屋子,雖是心裡極度不情願,但也給極了麵子,笑眯眯同奶奶打招呼。
奶奶斜了眼調皮的孫孫,自己當時說的玩笑話而已,怎麼當的了真,要是把人家小姑娘嚇到了該怎麼辦。
看了眼小姑娘臉色並無異常便放了心,熱情的招呼。
“你們先吃啊,我去叫小其下來。”
“您叫一個外人和我們一起吃算什麼事兒啊。”
奶奶沒管身後的抱怨聲,徑直去了樓上。
姚念手上的勺停在了碗邊,手肘碰了碰席昭:“哎,那人是誰啊?”
席昭撇了撇嘴:“我那便宜個爹給彆人養的便宜兒子。”
那是姚念第一次見到席周其,那時的他和幾年後的他絲毫不一樣。
隱約記得那時的他被許奶奶帶出來,身上穿著一件發黃的白T恤,褲子長長的,極不合身,額間的碎發已經有了遮擋視線的趨勢看不清太多的眼睛,最明顯的隻有他高挺的鼻梁,完全不像是幾年後那個惡魔,
反而,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