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我們出去走走。”睡醒之後的玉禾,推開門,看著手中握著玉雕,慢慢擦拭著的蟬,說道。
“好的,小姐。”蟬二話沒說,放下了玉雕,走至玉禾身邊。
兩人結伴而出,入眼街道上還積攢著雪,有人掃著門前之雪,有人卻不管不顧,踩在積雪之上。
“小姐去哪兒?”蟬問道。
“隨意走走。”玉禾扶一下臉上的麵具,吸一口冰冷卻清新的空氣,開口說著。
街邊的景象沒有之前的熱鬨,天氣轉冷,有一些商家乾脆不開門了。
“好多紅燈籠,要過新年了?”玉禾瞥見一個商販手中提著一串紅燈籠,在往早就光禿禿的樹上掛著。
“嗯,半月後便是。”蟬說著,多看了紅燈籠一眼。
“走,我們去買一些,給瓊玉樓也裝上。”玉禾腳步輕快,往前走著。
走過幾家店,終於看見一個賣燈籠的商家了。
“玉樓主!稀客,要買燈籠嗎?”店主一瞧是玉禾,咧開嘴笑著。
“拿兩個大燈籠,再要一串小的。”玉禾看著紅豔豔的,各色各樣的燈籠,挑著說。
“好嘞,一共一兩銀子。”店主將燈籠折疊起來,交給了蟬。
“多謝。”玉禾從袖中拿出銀錢,遞給了店主,道了一聲謝,便離開了。
許是新鮮好奇,玉禾走出兩步,盯著蟬手中的燈籠道:“小燈籠給我看看。”
拆下一個小燈籠,蟬倒騰一番,給它展開送到玉禾手中:“小姐,給你。”
“晚上點了燈,應該會更好看。”玉禾提著燈籠心情絕佳。
“嗚嗚嗚…”嗚咽的啼哭聲斷斷續續地從一條巷陌中傳了出來。
本看著燈籠的玉禾頓住身,她聞聲而往,看向那條冷清狹窄的巷陌。
哭聲還在繼續,似乎夾雜了謾罵聲。
上揚的嘴角繃直,提著燈籠的手垂下,玉禾往前走一步。
“小姐,我走前麵。”蟬攔住玉禾,率先往前而去。
“你說你有什麼用!讓你嫁人你還不樂意!”
“我告訴你,這門親事,我同意了,你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說不是!”
“再不聽話,信不信我打死你!”
那謾罵之聲漸漸放大,而啜泣之聲變得越發的小。
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入目的是一位身著單薄的女子,跪坐在地上,壓抑著哭聲。而她對麵卻是一個膀大腰粗的漢子,張牙舞爪地罵著她。
“賠錢貨!哭哭哭,我呸!你就在這裡哭吧,哭完了給老子回來,真給你臉了!”
啐一口,漢子還是怒氣衝衝地,隻不過不再理會女子,獨自走掉了。
“嗚嗚嗚…。”女子哭聲在漢子離開後,變得更加傷感。
解開身上的鬥篷,玉禾上前披在了女子身上。
哭聲戛然而止,女子抬頭,淚珠還掛在臉上,她哽咽著:“你…你是誰?”
“我是玉禾。”玉禾語調放柔和,她蹲下身,問道:“你呢?”
“我?我叫大丫。”大丫說著。
“剛剛哪個人,是誰?”玉禾注意到大丫雙手凍得皸裂,鞋子也破破爛爛地,臉也通紅一片。
“那是我爹。”大丫扣著手上的裂痕,覺得疼又收住手:“他想讓我嫁人,可是我不想,他就罵我,還打我,把我扔在這裡。”
風聲呼過,無人應答,玉禾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個女孩不過十三四的年紀,卻也要嫁作人婦。
“我知道你,”大丫擦了眼淚,羨慕地看著玉禾:“你是瓊玉樓的玉禾,雕的玉雕很好看,他們都稱讚你,你好厲害。”
“我也很喜歡雕東西,但是我沒有玉石,做的木雕,他們會罵我,說我不學好的,浪費柴火,會打我。但是我弟弟也雕,他們卻說他天賦異稟,讓他去學。”
“玉樓主,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大丫死死扣住手:“他們偏心,我好難受。”
“我也想像你一樣,可以擁有自己的店,雕刻自己的東西。”大丫說著,眼底劃過落寞:“可是,我不行,我沒天賦,學不了。”
“玉樓主,我真的好羨慕你,如果我也能夠像你這樣,就好了。”
“會的。”聽著大丫說自己的經曆與願望,玉禾沉默很久才說出兩個字。
“是嗎?”大丫笑了,但又哭了。
“嗯。”玉禾伸手,拭去大丫的眼淚,再次肯定著:“是的。”
“謝謝你,願意陪我。”大丫破涕為笑,將鬥篷從身上扒拉下來:“這個,還是你披著吧,你的手比我的手還冷。”
“我沒事。”玉禾拒絕著。
“我也沒事,我經常穿成這樣,習慣了。”大丫還是強硬地將鬥篷塞回了玉禾手中,接著站起來:“遇見你,我也不難過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玉禾也站了起來,從袖中拿出一些銀錢,遞給她:“你不要鬥篷,買件新衣服,過年,壓歲,收著吧。”
“謝謝玉樓主。”大丫看著她手中的銀錢,搖搖頭,轉而指著她放在腳邊的紅燈籠:“銀錢我不要,但是我想要那個紅燈籠,紅紅的,很好看。”
撿起紅燈籠,遞給大丫,她愛不釋手地捧著:“我走了,再見。”
下一瞬,她就拐出了巷陌,不見蹤影了。
手中的銀錢依舊沒送出去。送出去了或許也不會用在她身上吧。
“小姐。”蟬伸出手,重新拿起鬥篷,抖了抖,披在了玉禾身上:“走吧。”
巷陌裡有兩串腳印,一串大而重,另外一串又輕又淺,還是新踏出來的,玉禾盯著這串腳印,悶悶應著:“好。”
收回視線,玉禾轉過身,走出了巷陌。
蟬也沒有出聲,緊緊跟在玉禾身邊。
“宣陽公主這麼大手筆?!”
“千金重酬,外加一個許諾,公主之諾可比千金珍貴。”
“到底要什麼樣的玉雕才能夠讓公主如此大費周章?”
“唉,你看看就知道了。”
公告前,熱鬨又激烈地討論聲,傳進了玉禾的耳朵,她看著那邊熱鬨的人群,轉身就想走。
“公主的承諾,是不是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這肯定!宣陽長公主之諾,皇帝又這般尊敬宣陽公主,肯定是有求必應,這不就當做是皇帝之諾麼。”
“那我的去試試,萬一我就上了!”
興奮雀躍不休,這幫人似乎被宣陽公主之諾吊起,每個人躍躍欲試的模樣。
公主之諾。她當時也聽著宣陽這般為她承諾過,隻是她當時拒絕了。
可是現在,她也想為了這個諾言而試一試了。
走進公告處,她看清楚了上麵的要求,也就是宣陽公主當時提出的那些,思及此,她對著蟬道:“我們去一趟公主府?”
“小姐,您想…。”蟬心知玉禾所想,未說完之話吞下去:“我知道路。”
玉禾也沒問為何蟬會知道前往公主府的路,跟著她走便是了。
熱鬨的商街道漸漸被清幽,氣宇軒昂的門扉而取代,門口的兩個侍衛身著金甲,手執長槍,他們瞧見玉禾,嗬道:“長公主府,閒人回避!”
“勞煩,瓊玉樓玉禾有事求見宣陽公主,還望二位稟報一聲。”玉禾說道。
“瓊玉樓,你等著。”侍衛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卻還是轉身進了公主府。
等到他再次出來之時,臉上的輕蔑之色消失了,反之客氣地道:“公主有請。”
公主府是她第二次來了,梅花奪香,傲然立於庭院之中,聽嵐走上前:“玉樓主這邊請。”
繞過走廊,牆院,聽嵐帶著玉禾進入了侍客間。
“這位女婢,不要進去了。”還想跟著玉禾一同進去的蟬,被聽嵐攔了下來。
低眸看著那阻攔之手,蟬伸手按住。
“蟬,一會兒就好,你在外待著。”
玉禾的話讓她將手放了下去,應著跟聽嵐一起守在外麵。
“玉樓主,彆來無恙。”宣陽公主坐於榻上,示意她麵前的位置。
“宣陽公主安好。”問過安,玉禾也坐到了位置上。
“樓主怎麼突然來訪?有何貴乾?”
“我見公主張貼了公告,特意前來。”
“你想接下來。”本是一臉疑惑之色的宣陽,此時多了幾分喜悅,幾分傲氣還有幾分自得。
“正是。”玉禾也是注意到了宣陽這一變化,隻不過她還是語調平平。
“樓主,我這公告貼出去,便是不能收回的。”宣陽揚揚頭,輕闔眼:“你也必須按照公告上的流程來。”
“京城這麼多有才之人都接了,我也都給了玉石,屆時我會聚集他們,選出一件最優秀的作品,獻給太後。即便我之前找過你,可你拒絕了本公主,那麼便也隻能與他們一樣,爭奪這個席位了。”
輕緩地眨動著眼睛,宣陽盯著依舊沒有情緒波動變化的玉禾:“樓主如何想?”
“謹遵公主之令。”玉禾吐出這幾個字後道:“公主要給鄙人什麼玉石?”
“紫玉。”宣陽從一旁抽出一個盒子,打開一塊紫色的玉石赫然躺在裡麵:“這是之前那塊玉石,本公主將它分割成了四塊,其餘三塊分給了另外三個大家,這一塊便予樓主。還希望樓主不要讓我失望。”
“定會讓公主滿意。”
相比於之前那麼大一塊紫玉,這塊小的倒是讓玉禾舒了一口氣,那她卻是能夠做出一件滿足公主要求的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