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絲玉鐲(5)(1 / 1)

玉禾波瀾不驚地移開視線,像沒瞧見慕容喬一般,自顧自地看著周圍的布景。

恭維寒暄的聲音此起彼伏,即便是與鎮國公府不對付的她父親楚翰文也出聲恭賀著。

“皇上,皇後,宣陽公主到!”

宴會安靜一瞬,見那一抹明黃的身影進來後,齊齊喊道:“恭迎皇上,皇後,宣陽公主!”

“眾愛卿免禮!”李淳華沉穩地抬手,麵帶笑意走到慕容誌身邊:“愛卿就無須多禮了,坐著吧。”

“是。”慕容誌回道,站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朕今日高興,各位不必拘謹。”李淳華說著,紅光滿麵,皇後跟宣陽公主也落了座。

“謝陛下。”大臣們這才落回坐,玉禾也坐回了位置。

“來人!奏樂!”皇帝說道,一群群歌舞伎穿著輕衫薄縷,湧進了太和殿。

絲竹管樂齊齊奏響,舞姬們綢帶翻飛,大臣們也有說有笑,欣賞著歌舞表演。

等到這一曲歌舞結束後,李淳華揮手讓她們下去了,側眸似是親昵地問道慕容誌:“慕容愛卿覺此歌舞如何?”

“極好。”慕容誌回道,酒杯尚未端在手上,又被迫放了下來。

“邊塞地區寒風朔雪不如京城繁華有趣,將軍年事已高,既然喜歡這歌舞伎所演,不若留在京城,若將軍不願閒著我這禦林軍全權交於你,將軍意下如何。”皇帝說著,雙眼似鷹鎖在慕容誌身上。

在場的大臣們也沒有出聲,有人眼中是不滿,有人卻是欣喜,有人擔憂不已,有人事不關己。

李淳華這話,有心人一聽便知是在降慕容誌的權,看似讓他回到京城享受榮華富貴,其實是將他困守在京城,收回邊疆軍權。

慕容誌起身,行禮道:“多謝陛下,臣遵旨。”

此話一出,所有人麵麵相覷,都不信慕容誌居然就這麼答應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慕容愛卿!來我敬你一杯!”李淳華龍顏大悅,拿起一旁的酒杯與慕容誌隔空相碰。

慕容誌也自然將一旁的酒杯舉起,麵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慕容愛卿,朕念及你勞苦功高,府中卻人丁稀少,於是為霧綃世子配了一樁婚事。”李淳華說著,視線緩慢地移到了楚翰文身上:“丞相府的嫡次女,楚羽禾。將軍滿意否?”

玉禾感受到有兩道威嚴極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一看是李淳華還有慕容誌。

慕容誌隻不過看了她一眼,立馬彆過眼去道:“陛下賜婚,便是最好的。我代喬兒謝陛下恩典。”

“還是愛卿深得朕心!來,再敬你一杯。”李淳華大笑道,再次舉杯。

慕容誌回敬後,李淳華便讓他坐回位置了,又招來一眾歌舞伎,太和殿恢複了之前熱鬨得氛圍。

陸陸續續有人將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了慕容誌,當然丞相府也不例外,送的自然是錦灰堆玉雕了。

“錦灰堆玉雕,丞相府有心了。”禮部尚書道:“賞玉閣出了一位年紀輕輕卻技藝超群的玉雕大師,我們也多了一分安心。”

“可否給我瞧瞧?”李淳華好奇道,接過玉雕後,不禁讚歎道:“真是巧奪天工,不知是那位能人才士所做?”

“玉雕師名為沈奕。”禮部尚書回道。

“沈奕。”李淳華眼中略有思索,將玉雕還了回去道:“不錯不錯,是一位大家。”

玉禾麵色不見有分毫波動,她看著那塊錦灰堆玉雕,認出來是她第一個雕刻的玉石後,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

“秋月我出去走走,你在這裡守著,若有人問便說我去如廁了。”玉禾勾勾手讓秋月彎下身後,她附在秋月耳邊低語道。

“好的,小姐。”秋月回道。

玉禾緩緩起身,在眾人沒注意的空檔,出了太和殿。

皇宮內的景色多彩,即便現在是暮秋了,也有嬌豔的花朵爭奇而開放。

一陣寒風吹過,玉禾站在一池水邊,看池中歡快的遊魚。

究竟怎麼樣才能將錦灰堆奪回來?這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腳邊的幾塊碎石頭被玉禾踢過去又碾過來,最後將它踹到一邊後,歎了一口氣。

先放下,等有合適的機會時才出手。

玉禾整理一下衣衫,轉過身往走時,一陣嘲笑聲讓她止住了步伐。

她循聲而去,見一群人坐在涼亭中一堆富家子弟正在‘高談闊論’。

“慕容將軍那麼威風不還是被聖上降了權嗎?有什麼好得意的。”

“哈哈哈,是啊是啊!讓他們鎮國公府目中無人,自視甚高,現在不也虎落平陽了!”

“還有那個慕容喬,還給封了一個霧綃世子的名號,我看啊還不如我們幾個人。”

“彆的不說誒,慕容將軍至少有軍功在身,說出來我也有幾分佩服,這慕容喬是個什麼東西,隻知道花天酒地,不學無術的。”

“若我是慕容將軍,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兒子,拿一根繩子吊死我得了!”

“誰說不是啊,哈哈哈哈!”

玉禾邊聽黛眉隨之也蹙起,這幫人真是無趣。想就此離去,可不曾想…

“還有慕容喬這麼個樣子,那幫女的還這麼趨之若鶩,真是婦人之見,淺薄無知。”

“是啊,若是我以後的妻子也這麼追捧一個草包人物,看我不打死她。”

“對,狠狠打!女人不教訓教訓便不知道好歹!”

玉禾腳步頓住,抬腳朝著幾人走了過去,語氣如不興之水,又如侵骨之風。

“慕容將軍知各位這般議論他嗎?”

幾人驚異玉禾突然地冒出,又因她的話而有了幾分害怕,但是瞧她一人,膽子又長了幾分說道:“哪兒來的不長眼的女人,休要汙蔑我等!”

“沒錯,你說什麼汙蔑之言,小心我去慕容將軍那裡告你一番!”

“還以為幾位暢舒己言,批判各家,是難得一見的才子,哪知卻是敢言而不敢當之人。”玉禾一字一頓,將每一個字念得又緩又清楚。

“你是何人,竟然還敢評論其我們了,你知道我們是誰嗎?!”一個男子拍案而起,指著玉禾怒氣橫生道。

“你們是誰重要嗎?”玉禾抬眸,難得嘴角扯了一抹冷笑道:“你們有何功跡?軍功幾何?文謀幾何?為民幾何?”

“無功無跡,無德無才卻在此評價國之功臣,是何居心?難不成你們是覺得慕容將軍德不配位,想與之替代?”

“虎落平陽尚且為虎,而你們隻不過是一群隻會為了口舌之欲而肆意評價他人的,連犬都不如的三等貨色。你們是在為自己成為三等貨色而高興嗎?”

“你居然敢罵我們?!你個賤人!”一個男的撲過來,玉禾往後一退,眼眸一暗繼續道:“還有你們所論的霧綃世子。他花天酒地,不學無術,卻比你們這幫‘飽讀詩書,自詡才子’之人好太多了。懂禮識趣,尊重他人是為人之基,他不學無術尚知這一點,而你們是出生之時將人性留在你娘肚子裡麵了?”

“他娘的!你個小賤貨,看老子不打死你!”最先拍案之人大怒,衝過來就想打玉禾。

“咻!”

“啊!”

人剛到玉禾麵前,一塊石子就直擊男子的膝蓋,他就這麼直愣愣地跪在了玉禾麵前。

玉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行如此大禮,是要為言損女子而懺悔嗎?”

“你個…!”男子惡狠狠地,呲牙咧嘴地看著玉禾,但是卻罵不出來了。

“等等,你是不是楚羽禾?”旁觀的一個男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大聲說道。

玉禾並沒有反駁,而是挺著身,看著男子被他幾個同伴扶了起來,那男子也知道了玉禾的身份,臉色變換不停,最後隻能道:“我說怎麼如此維護鎮國公府,原來是丞相府的草包,就你跟那草包世子天生一對!我們走!”

說著捂著疼痛的膝蓋,攙扶著其他人一瘸一拐跑開了。

玉禾深深呼吸,鬱氣換出,心情稍微好一點後往回走。

才走出兩三步,她又停下了腳步。不因有他,而是她看見一個穿著紅色衣服,搖著白玉扇子,笑得像隻得逞了的狐狸的慕容喬從一邊的樹木後走了出來。

“二小姐,真巧,既然遇到了我們一路如何?”

玉禾見他走出來,說道:“剛剛那塊石子,是你扔的。”

“嗯,還行沒扔偏。”慕容喬走到玉禾身邊道:“原來我在二小姐心中竟然如此完美,真是令在下惶恐不已。”

“你聽到了多少?”玉禾忽然內心出現了一絲絲忐忑,她剛剛好像沒裝成楚羽禾的性子。

“不才,從你開始誇我的時候聽到的。”慕容喬說道。

遭了。玉禾心道,雖然慕容喬這麼說,但是她可不信慕容喬隻能到了這麼多,很可能…全聽到了。

但是,不管有沒有全聽到,她說的話與楚羽禾應該說的話還是大相徑庭的。

“嗯。”玉禾回道:“走吧,回去。”

“彆著急回去啊,裡麵多無聊,我們一起玩會兒。”慕容喬攔著玉禾道。

“我要回去。”玉禾仰頭看著麵前比他高了許多的慕容喬道。

“彆這麼無情啊,二小姐。”慕容喬說道:“你剛才還如此誇讚我,難不成也隻是說說罷了?”

說著,他忽然多了一絲落寞。

“話不假。”玉禾抿嘴道:“你確實比他們好。所以,你讓開我要回去。”

說著玉禾繞開慕容喬往回走。

“為什麼?我好像也沒做什麼事?”慕容喬再次攔住玉禾,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因為於我而言,你沒做過錯事。”玉禾吸了一口氣:“況且之前在宣陽公主的宴會上你幫過我,我不過是還回去而已。”

“沒做過錯事就很好了?”

“嗯。”玉禾鄭重點頭,又補了一句道:“我能回去了嗎?”

“原來如此啊。”慕容喬恍然大悟著,讓開身道:“請吧,二小姐。”

玉禾不理會慕容喬,徑直走回太和殿。反正裝不裝都沒用了,乾脆不裝了。

而慕容喬折起扇子,盯著玉禾的背影,露出了一個與平常不相同的淺柔的笑。跟在玉禾身後,慢慢搖,慢慢晃,慢慢走回去

“楚、羽、禾!你給我等著!”遠遠躲在一邊,隻看到了最後兩人交談楚玉髓銀牙差點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