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秋月敲響了房門。
“小姐,該起床了。”
玉禾緩慢睜開眼,坐起身說道:“嗯,你進來吧。”
秋月這才推門而進,手中端著洗盂之物,將東西放在一邊她走過來想替玉禾穿衣。
“以後不用如此拘謹。”玉禾見她如此小心翼翼,安撫道:“我們之間無需多禮。”
“是,二小姐。”秋月手一頓,看著玉禾的眼中出現了幾分困惑,隨後又消散了。
收拾好一切,玉禾踏出了房門。
天空依舊陰沉沉的,烏雲懸聚於頭頂,沒有消失的跡象,而外麵的地板上是淋淋濕意。
昨晚下了小雨,天氣有一點涼。
“小姐,披上吧。”秋月拿著一件鬥篷披在玉禾身上。
“嗯。走吧,彆讓大小姐等久了。”玉禾這樣說著,但是心卻一點也不著急。
她敢肯定,楚玉髓絕對不會早起,也不會等著她。
鳥雀聲鳴,不停地在樹枝間跳動,玉禾站在大門口等了接近半個時辰,這楚玉髓才儀態萬千地走了過來。
她見到楚羽禾先是不屑一笑,然之後頗為歉意地說道:“抱歉啊妹妹,昨兒下了雨,我這丫鬟睡過了頭,竟然不知叫我一聲。”
說完她還狠狠地瞥了一眼站在一邊,低眉不語,惶恐不安的小丫鬟。
“天涼人乏,多睡會兒不礙事。”玉禾微微一笑,似無意提道:“時辰也不早了,不知今日能不能回來與祖母一起用餐,聊聊趣事了。”
“回肯定是回的來,妹妹你就彆擔心了。”楚玉髓一挑眉,撫著自己的紅玉花簪道:“走吧。”
話落定,楚玉髓帶著丫鬟就往前走,而一旁的秋月剛想開口卻被玉禾壓住搖搖頭,跟在了楚玉髓身後。
昨日坐著馬車,隻能聽見外麵喧鬨非凡,如今親自一瞧這京城美景,才敢道一句繁華屬京城了。
“妹妹,你剛回京城,說話做事都需多加注意。”楚玉髓說著指著一邊一個褐色衣裝的男子道:“那人是齊家的公子,才華無雙,你若是願意,我帶你認識?”
玉禾順著楚玉髓的手指看過去,見一位相貌有缺的男子正與一位婦女爭執著。
“不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玉禾說著,臉上出現些許害怕的神色。
“不急,這才剛出來。”楚玉髓說著,嘴角的笑就沒下來過,忽然眼神一轉瞧見一個人。
“慧珍。”
玉禾見著楚玉髓快步上前跟那位身著黃衣的少女湊在一起,有說有笑,眼神在一開始瞧了一眼玉禾後便不再管她了。
“小姐…這。”秋月為難地看著玉禾。
“無事,我們自己逛逛便好。”見楚玉髓不理她們,玉禾反而放輕鬆了。
隻要這位大小姐不給她找麻煩,她就心滿意足了。
楚羽禾的記憶中她鮮少出門,對於京城也不算是了解,於此玉禾也不敢至楚羽禾未有記憶的地方。
漫步街道之時,一旁有一間平房吸引住了玉禾。
不因有它,隻因為這是‘瓊玉樓’,之前幫過玉禾的那家店,京城也有一家,隻不過這店很小。
“小姐要去買玉嗎?”秋月見玉禾盯著瓊玉樓目不轉睛道:“這瓊玉樓是最近才來京城的,據說鎮店的玉雕師,皇帝也要敬三分呢。”
鎮店的玉雕師?莫非是那位宋老?玉禾想著,隨即點頭:“去看看吧。”
瓊玉樓店內還是一如既往的用琉璃罩將每一件玉雕罩起來,避免落灰。
上次走得匆忙,並沒有細細看這些玉雕,店裡的玉雕都沒怎麼看過。
“小姐,這店裡沒人,要不我們還是出去?”秋月提醒道。
“或許一會兒就會來人吧。”玉禾站在一個琉璃罩麵前,是一件觀音玉雕,遠看還成,但是近看有一些僵硬。
這樣想著,玉禾伸出了手,想去碰一下玉雕,琢磨琢磨哪兒有問題。
“喲,巧遇!又見麵了二小姐。”慕容喬不知道從何處蹦出來的,突如其來的的聲音讓玉禾猛得轉身!
可就這一轉身,離玉雕太近的玉禾直接撞到了觀音玉雕!
“小姐!”秋月驚慌叫著,玉禾也瞧見了,伸手去接。
眼看著玉雕要摔在地上,結果一柄玉扇先她一步接住了玉雕,然後玉禾就撲在了慕容喬懷裡。
“哈哈,美玉在手,美人在懷,今日不虛此行。”慕容喬喉嚨傳來低低的笑聲,他低著頭看著撲在他懷裡的玉禾。
“世子爺,二小姐,這…”秋月在一邊眼睛瞪大了,也不知該不該將兩人分開。
玉禾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慕容霧喬。旁的秋月趕緊過來扶住了玉禾。
雖然她覺得被男生抱一下沒什麼關係,但是楚羽禾有關係。她現在還借著人家的身份,不能太過分了。
“誒,我可是幫了你一把。楚二小姐怎麼還推我。”慕容喬摸著心口一副受傷的模樣。
玉禾心裡長歎一口氣,表麵道:“抱歉。”
“無事無事,舉手之勞。”慕容喬放下手中的玉雕,依舊笑吟吟地說道。
“你們…”楚玉髓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玉禾一轉頭就看著楚玉髓帶著那位慧珍姑娘站在門口,笑容夾雜著冷風刮向玉禾。
“見過霧綃世子,你怎麼在這兒?”楚玉髓溫柔地看著慕容喬,款款上前,站在玉禾身邊:“這是我妹妹,楚羽禾,才從嶺南回來,不懂規矩。”
“嗯,我知道,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慕容喬白玉扇一開,拍著胸口,一雙細長的狐狸眼上勾:“昨日我們見過了。”
玉禾抬眸與他那雙含笑的眼眸相對,心中歎口氣:這人是來給我添堵的嗎?
果不其然,楚玉髓手指攥緊,但是她還是強裝淡定道:“羽禾沒惹怒世子便好。”
“世子這是賞玉來了?”楚玉髓保持笑容:“我平時也會琢磨玉雕,今日聽說宋老的瓊玉樓開來京城了,與慧珍過來看看。”
慧珍見楚玉髓提到自己,在一邊安安靜靜行了一禮後便不動作了。
“嗯。”慕容喬道:“請楚大小姐好好賞玉。”
“世子你…”楚玉髓往前一步。
慕容喬往後一退,然後收起白玉扇道,轉身蹭到玉禾旁邊,摩挲一下剛剛的玉雕,對著玉禾道:“這觀音玉雕挺不錯。”
玉禾往旁邊一挪,將鬥篷合攏在自己身邊。
“對吧,楚二小姐。”慕容喬像是沒發現這動作一樣,將玉雕放在玉禾麵前道。
“…嗯。”玉禾低著頭淡淡回了一句。
秋月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楚玉髓,發現楚玉髓的笑容已經消失了,旁邊的慧珍正拉著她的衣袖。不敢多看的秋月立馬低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怎麼,我這瓊玉樓來了這麼多人?”熟悉而鏗鏘有力的聲音讓玉禾鬆下了一口氣。
在這樣下去,她這位姐姐估計要把她大卸八塊了。
來人一身灰衣,留了山羊胡,掃視了眾人一圈,目光定在了慕容喬身上:“世子你又來了。”
“嗯,你這玉雕挺好看。”慕容喬說著,將觀音玉雕慢慢放了回去,白玉扇在手中有一下沒一下拍著。
“世子,你損壞了我兩樣玉器,何時才還我?”宋老說道。
“今天天氣不錯,我突然記起我的馬還沒喂,就此告辭了各位。”慕容喬說著,偏過頭特地跟玉禾道:“下次再見,羽禾。”
說完人就跑了出去,動作行雲流水,不夾雜一絲停頓。
玉禾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目光,她也隻能無能為力,仍有她這個姐姐盯著。
“幾位需要玉雕?”宋老過來將觀音玉雕重新罩起來,看著三人說。
“自然是。”楚玉髓道:“幾日後是長公主的賞玉宴,我來挑一件玉雕送給她。”
“嗯。”宋老道。
玉禾看了一眼宋老,覺他似乎因為什麼事情而煩惱,但是又礙於楚玉髓在而不能開口詢問。
“這些玉石雜亂無章,為何還放在這裡?”楚玉髓在店裡看了一圈,發現了幾枚顏色雜亂,不成一體的玉石。
“這是客人所求,楚大小姐不要過問才好。”宋老道。
“切,一塊破玉石而已,還能雕出花?”楚玉髓說著,眼中閃過雀躍:“我這妹妹懂一些玉雕,不如讓她給你說說?”
“大小姐我們…”秋月想解釋玉禾不會這些,被楚玉髓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姐姐折煞我了,我什麼也不會。”玉禾說道,她看宋老的模樣,許是因為此事而煩惱。
“不過雜亂無章也有雜亂無章的雕法吧?我見許多文人且會把不同的詩詞歌賦堆疊在一起,看起來也很亂,但是卻彆有趣味。”玉禾笑著看著宋老:“不知道玉雕行不行。”
宋老眼睛一亮,捋了一下山羊胡,沉默不語。
“羽禾你在說什麼話?玉雕要講究一氣嗬成,渾然一體。隨意堆疊豈能入眼?”楚玉髓說道,惋惜搖搖頭:“宋老她隻是胡說而已。”
“抱歉,我不該多言。”玉禾說道。
“無礙。”宋老揮揮手,表示不在意這些。
楚玉髓舒了一口氣,挑了一件桃花玉雕狐狸禁步,然後就要拜彆宋老了。
“慢著,這個送你了。”宋老說著,將一塊顏色雜亂的玉石遞給了玉禾道:“多了一塊,無用。”
“謝宋老。”玉禾微微一笑,行了一禮。
待兩人走遠,楚玉髓跟著慧珍在一旁笑著道:“果然什麼玉配什麼樣的人。”
玉禾卻愛撫著手中的玉石,就在宋老遞給她玉石時,還悄悄塞了一把刻刀給她。
宋老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不會雕刻。
錦灰堆是一種常用的玉雕手法,專門用於處理這些看起來不相關聯的玉石,這個時空卻是沒有之物,不過也罷,她能讓這些玉雕手法在這個時空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