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不同心(1 / 1)

據原書記載,李辰商因梁州賑災糧貪汙一案,受杖刑,禁足承陽宮。得知皇帝給李辰商賜婚後,一拳給桌子破了洞。好不容易等到禁足期滿,冷秋參還躲在公主府不願見他。

每次霍小舟讀到男女主拉扯的部分都覺得,他們兩人一遇上對方,就會自動降智,禦賜的婚姻都敢劫。雖然某種意義上說,霍小舟也不遑多讓,但拚一條活路和談戀愛又不一樣。

再說就算劫了新娘,他們二人又能怎樣呢?

霞光絢爛,落到奔跑的新娘衣裙上,更像是烈火在燃燒。冷秋參連叫幾聲,前麵的人都不願鬆手,神色一狠,乾脆撂下裙擺停在原地:“李辰商!站住!”

或是害怕她摔倒,前麵的人終於停下,卻還死死箍著她的手腕。冷秋參使勁兒拽了幾下,沒成功,又憤憤道:“放手!”

夕陽下,男子額前青絲微拂,緩緩取下麵具,露出一張受傷失落的臉,聲音低沉:“你要回去找他是不是?”

城中綿延的街巷到了這裡都絕了蹤跡,隻剩下些零星的土垣四處散落在荒草坡裡。土垣邊,大都生著一兩棵樹,不怎麼挺拔,歪歪扭扭,上麵葉子都禿了些。風一吹來,樹葉簌簌,染著霞光的荒草嘩啦嘩啦,像一片浪花拍在兩人腳下。

浪花一朵又一朵,萬川無聲裡,突然響起一聲:“不該嗎?”

冷秋參抬起頭,眼睫在夕光裡撲閃,嘴角輕輕一彎,便是萬千彩霞都不及的顏色。可這般燦爛的笑,看起來格外哀傷。

她無奈地哀歎:“辰商,我們不可能的——”

“誰說不可能!”李辰商大吼一聲,雙目圓瞪,神情激憤,“冷秋參,是你先許諾我的!除了我,你誰都不能嫁!”

冷秋參立即上前一步,正色質問:“好,我可以等你!然後呢?生生等著看你死嗎?”

李辰商神色更狠,厲聲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死!是田懷恩告訴你的,還是魏王告訴你的?”

冷秋參緩緩搖頭,目光再度哀婉起來:“辰商,這還用彆人說嗎?誰都知道,你隻有娶了田青梔,才能得到丞相一脈的支持。我呢?隻是一個孤女,什麼都幫不了你,反而是個累贅......”

“哈哈——”李辰商聞言忽然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什麼特彆好笑的笑話。那張俊朗淩厲的臉上此刻隻剩下喜悅,或者說是嘲弄。他眼睛盯著路邊的荒草,滿是不屑:“你居然認為我要靠彆人攙扶著,才能登上皇位!”

“阿參!”他一回眸,眼裡又隻剩下深情,“你真認為田懷恩想要幫我嗎?”

冷秋參眼眸水光盈盈,卻在猶豫。李辰商繼續道:“他幫我,不過是想得到一個傀儡皇帝。倘若我真娶了田青梔,你認為田懷恩不會借我之名排除異己?隻怕等我登基,身邊隻有田姓一家了!”

他驟然轉身,迎著霞光萬丈的天與地,振臂而呼:“靠彆人登上皇位,也隻能靠彆人來守!我李辰商想要的,不管是你,還是皇位,都會自己搶過來!”

沐浴在霞光裡的男人,氣宇軒昂,不可一世。冷秋參怔怔盯著,恍然心動,又害羞地垂下眼眸,捋了捋耳鬢間的碎發。卻沒想一隻手伸來,她下意識抬頭。一張俊朗桀驁的臉突然撞入眼簾,落進心裡,紮了根。

李辰商用著不容拒絕的語氣道:“阿參,今生今世,我隻會有一個女人,那人名為冷秋參。既然你已穿上嫁衣,天地可為證,便嫁給我吧!”

天邊的紅霞那般紅豔,都落到了新娘臉上。冷秋參悄然垂眸,雖未說話,嘴角卻浮起一絲笑意。李辰商見狀,越發興奮。

此地正有一處荒廢的廟宇,朽梁腐棟,斷瓦殘垣。二人就在破廟裡,天地為證,日月為媒。牆角的蟲兒、遠山的雀鳥奏著喜樂之樂,鬱鬱草木扮前來道喜的客人,清風吹過,客人們陣陣拍掌,雖然細微,卻也熱鬨。

一拜天,二拜地,三拜成夫妻。至此,禮成!

最後一縷霞光掛在冷秋參眼睫上,微微顫動,美得如夢似幻。李辰商望著望著,情不自禁地吻下:“阿參,千秋萬世,我隻要你這一世。”

新娘臉上掛著青澀的喜悅,在吻落下那一刻,微弱的電流閃過全身,她輕輕一顫,心跳如擂鼓,大腦裡都是血液澎湃的潮鳴,其它的一切,都感受不到了。

李辰商的吻不像他的人那麼有侵略性,更多是輕慰引誘。冷秋參受了這蠱惑,努力壓下心中羞怯,緩緩回應著這個吻。

他們在日落相吻,在月升相擁,成為一對誰也不能分離的恩愛夫妻。

而這個時候,霍宴山還在月下飲酒。臨近中秋,朗月高照,滿院銀輝。他癡癡望著那輪月亮,舉起手中酒壺,醉意熏熏:“阿參,我們該喝合巹酒了。”

身後的走廊裡,容姑扶著霍母靜靜看著這一切,主仆二人眼中都是憐惜與心疼。容姑歎道:“老夫人,你要上去勸王爺幾句嗎?”

霍母搖搖頭:“罷了,他傷心呢,我勸有什麼用,就讓他發泄一會兒吧!等天亮了,一切都會好的。”

可天亮後,真的會好起來嗎?還沒拜堂的新娘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另一個蒙麵男子跑了,不論是哪個男人都受不了,霍宴山困在自己的執迷裡,總想著冷秋參可能有著各種苦衷,像是害怕李辰商暴露身份,又或是覺得李辰商容易偏激想不開,所以才會在大婚上拋下他。

種種自我安慰,最後自我蒙騙。他馬上叫齊所有護衛,打算去尋找自己的新娘。

而這,就是霍小舟拚命要阻止的。劇情需要男二看見女主和男主成為夫妻,埋下黑化的種子,也是霍家覆滅的種子。霍小舟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她不能讓這顆種子落下,自然不能讓兄長撞見冷秋參與李辰商。

打定這個主意,她今日就必須出門。對寧王夫婦好臉色,不過是為穩定人心。至於自己的丈夫。她甩頭瞧著李愚安,冷目不善,像是在思考什麼。

李愚安已經習慣了她這樣子,反正她對任何人都能笑出來,隻對自己,永遠沒有好臉色。

“喂!”霍小舟語氣生硬,“我要出去!你不準跟來,也不準派人跟來,悄悄的更不行!”

有些事,還是要說一下。省得李愚安發現她人不見了,跑去霍家鬨事。

李愚安笑笑:“好!”

他這麼乾脆,霍小舟反倒遲疑了,又補充一句:“天黑前,我自己會回來,你彆去打擾我娘!”

“小舟,我不會那麼做的。”李愚安語氣溫柔。

奈何霍小舟不買賬:“哼!你最好是不會!”

話一說完,人也大步往前走。可還沒走幾步,那步子就慢下來,最後停在院門前。

李愚安很有眼力見,立即朗聲問:“小舟,還有事嗎?”

確實有一樁事,霍小舟擰著眉,咬咬嘴唇,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來。她不想對李愚安客氣,隻是有求於人,態度也強硬不起來,就那麼吞吞吐吐、猶猶豫豫道:“那個,你......能借我一副弓箭嗎?”

剛問完,又立馬大起聲音道:“放心!將來我定會賠你十倍的價錢!”

李愚安莞爾一笑,撩得人心馳蕩漾。就連霍小舟都難免一愣,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繼續用不悅的眼神盯著李愚安。

“在下不缺銀錢。”他說道,聲音清亮如山澗,“隻需要小舟陪我走走。”

這話有些熟悉,霍小舟的心像是被羽毛撓了下,眼裡的冷意隨即融化,卻還強硬著語氣小聲罵道:“有病!”

以李愚安的本事應該聽見這句話了,卻像沒聽到般,命府中侍衛去拿弓箭。

安陽城裡對鐵器利刃管製甚嚴,哪怕是一個箭頭都有各家標誌。泠南又是不一樣,山高皇帝遠,沒那麼多規矩。霍小舟心裡裝著事,拿到弓箭便出府,壓根沒注意到長弓箭支上有何標識。

而正是她這一忽略,反為以後埋下禍患。

不過未來的事誰又知道,霍小舟更擔心眼下的麻煩。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居然就遇到一夥青羽衛,更倒黴的是,那領頭的還是孫逸飛!

大街上人聲熱鬨,熙熙攘攘。霍小舟悄然背過身,心裡默念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喂!你站住!”身後孫逸飛的聲音響起,還有些不悅。

霍小舟加快步子,全當沒聽見。

孫逸飛神色一凜,立即動身追去。青羽衛一行動,哪個百姓敢擋路。街上人群推推搡搡,趕緊裂開一條道兒。

於是乎,不過片刻。霍小舟就被一幫穿著墨綠官服的青羽衛堵住去路。領頭的孫逸飛抱著雙手,抬著頭,滿是不耐煩地瞥著霍小舟:“你要去哪兒!”

霍小舟悠然一笑,反問:“和你有關係嗎?”

孫逸飛臉上神情更不耐煩了,若不是看在表兄的麵子上,他才不願搭理麵前女子。安陽城裡不乏身份高貴、年輕漂亮的女子,個個溫柔賢淑,低眉軟語,蓮步款款。倘若嫁到夫家,孝順公婆,伺候丈夫,養兒育女,舉家和諧。

可偏偏表兄就看上了個泠南來的野丫頭,無規無矩,跟個刺蝟一樣,逢人就要紮兩下。這不,娶回家了也不得安閒,新婚第一天就女兒打扮提著弓箭在大街上四處亂逛。

孫逸飛是有經驗的,知道她大概沒什麼好事。畢竟是表兄新娶的妻子,還是要來關心一句。奈何熱臉貼了冷屁股。他當即提高聲音道:“喂!若不是看在表兄的麵子上,你以為我會來管你!”

“哎呀!”霍小舟一臉驚訝,四處張望幾下疑惑道,“我說要你管了嗎?”

若是以前,霍小舟肯定不敢這麼對孫逸飛說話。畢竟對方是青羽衛,萬一得罪了,於霍家不利。但現在,她是寧王府新娶的孫媳,就算闖出什麼禍,那也會記到寧王府頭上。

孫逸飛可沒見識過這般不講道理的女子,一張薄臉皮滿是窘色,瞪著大眼睛,嘴唇因不知說什麼微微哆嗦著。他想了半天,終於氣急敗壞吼道:“霍小舟!你簡直不知好歹!我表兄——”

“表兄又怎樣!”霍小舟不甘示弱,也提高聲音喝道,“你以為抬出李愚安我就怕了嗎!我告訴你,我和李愚安沒有半點關係,他管不到我,你們也少在我麵前礙眼!”

聽到這話,孫逸飛瞳孔一怔,眼底的光慢慢冷下來,直直盯著霍小舟。也不大著聲氣爭辯了,而是冷冷說了一句:“果真是山裡跑出來的,生著一副狼心!”

霍小舟神色驟變,立即大聲道:“你罵誰呢!”

孫逸飛冷哼一聲,換了個更悠閒的姿勢,單手叉腰,一手對霍小舟指指點點:“你被那夥強盜擄走,是我表兄不惜封鎖城門,調動全部青羽衛搜尋你的下落。你知道這其中有多大風險嗎!放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夠掉十個腦袋了!”

說起這個,霍小舟也來了氣:“我讓他救了嗎!他不救,我現在更快活!”

兩人之前的氣氛越來越烈,其他青羽衛們眼見不對,趕緊上來攔住孫逸飛,紛紛勸他消氣,說著畢竟是老大的新夫人之類的話。然而孫逸飛正在氣頭上,哪能聽得進去勸,一把推開眾人,負氣說道:“憑什麼!我今兒偏要和她算個明白!”

霍小舟點點頭,同樣的氣憤:“好呀,我倒要看看孫大人能算一筆什麼賬!”

孫逸飛大聲道:“這第一件,你被強盜擄走,若放彆的女子早就被夫家拋棄投井自儘了......”

霍小舟直接打斷他的話:“強盜擄的我,我乾嘛要投井自儘。要投也是李愚安投,連自己的新娘都守不住!”

孫逸飛稍微啞口,其他青羽衛又趕上來勸。但孫逸飛不顧同伴拉扯,狠著臉色繼續道:“好!好!昨天你從樹下掉下來,我表兄就不該接你,讓你摔死得了!省得被砸吐血了,還落不到一句好!”

霍小舟驚訝了,她從沒想到,李愚安居然受傷了,明明昨天看起來那麼正常。她第一反應是孫逸飛在騙她,便不客氣道:“誰知道你表兄那麼柔弱,居然還吐血!哼!”

這下孫逸飛真覺得此人無情無義,怔怔看了半晌,冷聲丟下一句:“霍小舟,你當真有心嗎?”

霍小舟眼睫微晃,正要反駁,卻沒想孫逸飛直接繞過她走了。至於其他青羽衛,看向她的目光也極儘失望。

她心裡忽然湧出點不平,更加生氣,細碎的貝齒碾得咯吱作響:“我沒心?你們說的輕巧,將來死得人又不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