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親(1 / 1)

原書中,為了表現男二娶女主有多開心,用了一整章描述他們的婚禮。走長守路,過相宜橋,宜和長相守。奈何郎有情,妾無意,注定是難和無相守。

但寧王府去霍家的路線,卻不用經過這兩處地方。

若繞路,就太遠了,趕不上時辰,寧王府肯定不會同意。霍小舟退而就其次,選擇了西福街。雖然也要繞路,但不會耽誤太久。而且要經過長守路和相宜橋,走西福街是最省時的。

嫁娶的吉時自古都一樣,這麼一推算,兩撥人正好在西福街交錯。這簡直是天賜的機會,若不發生點意外,都對不起上天的安排。於是霍小舟立馬想到可以在西福街安排一波人,時候一到,就劫走兩位新娘。

如今強盜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花轎路過了。

花轎外吹鑼打鼓,花轎內,霍小舟笑得前俯後仰。係統適時彈出來:“我最近新學了一個詞,叫做樂極生悲。”

霍小舟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少在這裡給我潑冷水!”

係統卻是不放棄:“你就沒有想過,拿不出五千兩黃金,那群強盜會怎麼對你?”

霍小舟得意道:“不是還有個李辰商嗎?我相信憑他的男主光環,區區幾個強盜,定不在話下!”

係統又要開口,卻被霍小舟止住:“你彆說了!每次你一說話,我就倒黴!”

隨即事實證明,就算係統不說話,她也會倒黴。本來穩穩前進的轎子突然傾斜,霍小舟猝不及防,立馬摔了出去,眼冒金星。

外麵的熱鬨聲已然變了個調子,驚慌失措的百姓們尖叫著,像是黑壓壓一片的無頭蒼蠅四處亂竄。到處都是擁擠推搡的人影,哭聲、罵聲,又響又亂,根本聽不清具體內容,隻有刺耳激烈的吵鬨。

緊接著又是一聲爆喝:“殺人啦!”

人群推搡的更厲害了,“哢嚓”一聲,原是街邊鋪子的門板被慌著逃命的百姓們撞破,烏泱泱的人流頃刻湧進去。

幸好有花轎擋著,霍小舟才沒被驚慌的人群踩著。可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還沒從意外中回神,就被人一把撈起,接著天旋地轉,眼前一暗,什麼也不知道了。

目之所及,都是人的腦袋,哪裡分得清百姓和強盜。寧王府的侍衛們被夾在人群中間,連刀都拔不出來。

李愚安目光一沉,踏著馬鐙躍上青瓦。但那群強盜很聰明,他們沒有飛牆逃離,而是鑽入哪戶人家,不知去向。

等到動亂平息,更是石沉大海。

寧王府的侍衛們四處跑了下,結果徒勞而返,恨恨罵道:“呸!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搶寧王府的親!”

然而麵對新娘被搶走的事實,李愚安卻很平靜,或者說太平靜了。狹長的街道上人星寥寥,紅衣新郎就定在滿地狼藉間,修長的身影巋然不動,唯有腰間垂落的錦帶與清風微晃。

他沉著眉,那雙如春水映桃花的眼裡再沒了笑意,一言不發,隻盯著空蕩蕩的花轎,英俊的麵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那些強盜來搶親,卻放著滿箱的金銀財寶不要,單劫走了新娘,顯然是早有計劃。

安陽皇城裡,誰敢算計寧王府!

李愚安突然轉身,大步離去,平靜說道:“他們跑不了多遠,封閉城門,召集青羽衛,挨家挨戶地搜。深宅大戶,花街柳巷,一處都不要放過!”

......

霍小舟是在啜泣聲中醒來的,不由得感歎,這冷秋參還真能哭。隻不過以她對冷秋參的了解,應該沒這麼愛哭才對。但人被嚇著了,哭一哭也是正常。

她活動了下頸子,又看看周圍環境。這次好些了,由麻袋變成了木桶,同樣不見天日。哭聲是從另一個桶裡傳來的。霍小舟敲了敲桶壁,小聲安慰道:“放心啦,你是女主,男主一定會飛天而降拯救你的,就連我也能搭著你享個福。”

黑暗裡,隻聽車輪滾滾,前途未卜。然而霍小舟笑的一臉開心。

哈哈!終於改變故事主線了!美好的未來正朝她招手呢!

像是為了配合她心境,黑暗裡突然生出一道光。那光越來越亮,越來越明,霍小舟慢慢張大眼睛,滿是期待。

結果天光大亮,一張凶光畢露的醜漢臉。

霍小舟頓時偃旗息鼓,嗬嗬諂笑道:“好漢,有事能商量嗎?”

“媽的!”漢子盯著她罵了句,“你兩個究竟是什麼人!怎麼青羽衛四處抓人,連城門都關了!”

一聽這話,霍小舟大驚失色:什麼!城門關了!那李辰商跑去蕭家莊不就什麼都救不到嗎!

她顧不上盛怒的強盜,當即從桶裡冒出個腦袋,向後轉去:“冷小姐,我們……”

話到一半,霍小舟怔住了。強盜忽然甩來一巴掌,把她扇回桶裡蜷著,大聲嗬斥:“媽的!想逃跑是吧!”

霍小舟卻像不知道痛,乾脆從桶裡站起來,愣愣自語:“不對!”

她趁著盜賊不注意,突然轉身扒著牛車上的另一個木桶仔細看著,眼裡仿佛能冒出火來。

另一個桶裡坐著另一個新娘,戚戚哀哀地啜泣,貌美如花,可憐兮兮。

但!不是冷秋參!

反應過來的強盜盛怒無比,直接掀翻木桶,霍小舟當即摔到地上,全身都被震得發木,首先與大地接觸的手肘,更是被粗糙尖銳的石子兒硌得火辣辣的疼。

“他媽的,你這小娼婦聽不懂人話是吧!”強盜罵完,又是一腳踢來,狠聲威脅,“給我老實點!”

幸好強盜那一腳踢桶上去了,霍小舟才少受一樁罪。眼前的事實太過震驚,她甚至沒注意到身上的痛意,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強盜已經回頭和其他人商量:“大哥,這有些不對勁兒呀!城裡的動靜太大了!”

霍小舟靠著牛車,衣衫淩亂,鳳冠歪斜,緊蹙眉眼瞧著此處,紅日當空,林木鬱鬱,依稀能聽見遠處街市的人聲,應該是城郊某處。

雖然不知為何冷秋參變成了現在的姑娘,但霍府的婚禮肯定還在繼續,必須趕快回去阻止婚禮。霍小舟攥緊五指,努力平複心境,又看向那夥強盜。當初在金棠院,她隔著麵紗見過一麵強盜頭子。見著中間那個麵色凝重的男人有些麵熟,便輕笑幾聲,成功把眾人的目光引向自己。

“笑什麼!”一個強盜揮刀怒喝。

霍小舟暗吸一口氣,擺出一副真誠的模樣:“呐,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當初在金棠院,請你們搶新娘的主顧就是我。”

她笑了笑,試圖商量:“你們看,我們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要不你們跟我去我家,一來藏身,二來我也好付剩下的五千兩黃金。”

蕭老大一聲冷笑,能說出這些話,就算不是當初交易的主顧,也是知道內幕的人。如今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他冷冷說道:“隻怕我們和小姐走了,莫說五千兩黃金,連命都得丟小姐家!”

霍小舟連連揮動雙手,搖著小腦袋,笑得很是燦爛:“才不會呢!我是那種人嗎?”

然而強盜們並未信她這番話,粗獷的臉慢慢不詳起來,領頭的蕭老大更是說道:“小姐當初就以男子身份欺瞞我等,今日又如何叫我等相信小姐此言為真?”

霍小舟的笑容當即凝固……

另有強盜喝道:“大哥!何必與她囉嗦!她已知我們底細,乾脆一刀砍了,一了百了!”

霍小舟的笑容瞬間消失,一張小臉兒白了又白,趕緊說道:“等等!我可是泠南郡王的妹妹,寧王府正準備過門的孫媳婦。你們要殺了我,那才是跑不掉!”

蕭老大當即變了臉色,驚訝道:“什麼!這是寧王府的婚事!”

其他強盜一怔,瞬間反應過來,個個目眥欲裂,巴不得活吞了霍小舟。

甚至有些被氣昏頭的強盜已經拎起快刀準備砍人了:“怪不得街上青羽衛跟瘋了似的!媽的!你個賤人敢坑我們!”

寒光就在頭頂,霍小舟嚇得馬上抱住腦袋,幸好蕭老大及時阻止:“且慢!”

蕭老大道:“她死在這裡,我們也跑不掉!”

霍小舟劫後餘生,大呼一口氣,趕忙道:“對!對!你們現在現在放了我,咱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豈料話還沒說完,蕭老大又是一聲輕笑,從上往下瞥著霍小舟慢慢道:“放了你?那可不行!等出了安陽,將你賣給青樓,服侍幾個男人後,我看誰還敢認你!”

百姓家都看重女子名節,更不用提那些王公貴族。等她汙了身份,沒人要了,自然沒人會追究他們這些綁匪。

霍小舟盯著蕭老大那張臉,黝黑的膚色,冰冷無情的笑意,一股冷氣悄悄從心底冒出,冷得她四肢僵硬,連眼珠子都轉不了,隻呆愣愣地瞪著。

蕭老大臉色驟沉,低聲厲喝:“把她們兩個帶走!”

霍小舟完全是被人拽走的,像是一個失了魂的木偶。強盜們很滿意她被嚇傻的樣子,哈哈大笑幾聲,難免對她放鬆警惕。

但霍小舟心裡卻不像外表那麼呆滯,應該說很活躍,無數個念頭猶如洪水噴薄而出,相互衝撞著,糾結著。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馬上又被另一個念頭拍下去。幾個不同的聲音不停在她耳邊嗡嗡,說著應該這樣做,應該那樣做。

可到底該怎麼做,一時還真不知。

得不到結果,霍小舟轉而回神,注意起周圍情況。強盜們走在前後,小心謹慎,戒備著四方狀況,似乎隨時準備跳入路邊草叢逃命。霍小舟與另一位新娘被夾在中間,沒人會在乎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新娘,強盜們的目光很少往她們身邊瞥。

霍小舟發現了這一點,忽而冒出個主意。她心裡緊張的不行,耳邊都是澎湃血湧的心跳聲,一雙手不斷顫抖著,隻能靠死死抓住衣角隱藏。她怕強盜們瞧出她的真實意圖,隻敢用眼尾的餘光瞧著小路兩邊。

如果自己突然鑽入草叢,這些強盜們肯定來不及防備!

她不斷這樣想著,滿腦子都是這個吵鬨的聲音,又審視著一個路過的草叢,思索著,要不要跳進去。

就這樣,一行人走著走著,忽然遇見個比較陡峭的山坡,前麵的強盜跳上去了準備觀察,後麵的強盜又在戒備身後的狀況。

霍小舟心想:就是現在!

她動了,幾乎是瞬間的功夫,拉起另一個新娘跳入旁邊的灌木草叢!

強盜們一愣,紛紛反應過來,大罵一聲,舉刀追去。路邊都是雜草灌木,幾乎快有人高了。加之他們身材高大,在這茂密的雜木裡穿梭,倒沒有身材嬌小的兩位新娘方便。

“媽的!給我站住!”

“等老子抓住你們,非得給你們放點血!”

......

越是往林子裡跑,樹冠越是稠密,灌木雜草也就越發稀薄。身後強盜的罵聲越來越激烈,越來越近。霍小舟心急的不行,偏偏身邊還有個隻會哭的新娘。

那新娘愈哭愈大聲,幾乎都快喘不上氣了,自然跟不上霍小舟的步伐。霍小舟幾乎是拖著她跑的,更加費力氣。但丟掉新娘自己跑,又有些於心不忍。

終於,二人來到一處斷坡前。霍小舟指著下麵,對新娘厲聲道:“跳下去!”

新娘閉著眼哭哭啼啼,不斷搖頭:“奴家不敢!”

霍小舟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想法,又吼了一邊:“跳下去!”

“奴家不敢......”新娘隻顧搖頭。

眼見追兵馬上現身,霍小舟神色一凜,全當沒聽見新娘那句話,一腳把可憐的新娘踹下山坡。新娘子甚至來不及驚呼一聲,就滾不見了蹤影。

“我霍小舟對你算是仁至義儘,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運氣了!”霍小舟說完,又瞧了眼身後追來的強盜,轉而跑向另一條路。

沒了灌木草叢的阻擋,強盜們很快就追上霍小舟。但彆忘了,霍小舟還有另一項本事呢!隻見她突然扒在一棵樹乾上,雙腳迅速蹬幾下,就溜上了樹冠。

等到強盜們圍攏過來,隻能忘樹興歎。

“他媽的,給老子下來!”樹下的強盜晃著手中大刀。

霍小舟躲在樹葉間,笑得很是開心:“嗬!你當我蠢呀!下去了方便你們抓嗎!我告訴你們,我就是不下來。看看是你們先走,還是青羽衛先過來!”

強盜們一聽,更是氣憤,幾乎把霍小舟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邊。隻是罵幾句無關痛癢,樹上的人反而越發得意了。

蕭老大沉吟片刻,突然舉刀往樹上一砍。“咚”的一聲,嚇得霍小舟的心也跟著一抖。

他抬起頭,麵容陰狠:“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樹上呆幾時!兄弟們,把這樹砍了!”

一聲令下,所有強盜立刻擼起袖子,舉起快刀砍樹。一邊砍,一邊對著樹上冷笑:“你個賤貨!到時候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砍人的刀不適合砍樹,但這麼多人一起動手,整個大樹還是搖搖晃晃起來。霍小舟抱著樹枝,一副小心肝也跟著大樹搖搖晃晃。強盜們這麼砍下去,大樹早晚要倒。她轉而看向周圍,都是懸空的枝丫,進退無路。

樹乾搖晃得越來越厲害,甚至不斷發出“哢嚓、哢嚓”的崩裂聲,似乎下一刻就會倒下。霍小舟坐在樹上,心跳如擂鼓,緊張得都快哭了。

可她不能哭,一哭就真的沒辦法了。她深吸幾口氣,壓下喉間的哽咽,又往更高處爬去。預備大樹倒的時候,跳上另一顆樹。

然而才爬到一半,寂靜的林子裡突然響起巨大的“哢嚓”聲,大樹開始向一邊倒下。樹下的強盜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霍小舟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抖了下來。刹那間,耳邊山風呼嘯,她感覺天空越來越遠,身子越來越輕。

這麼高掉下來,一定會很痛吧!她忽然冒出這麼個念頭,轉而又覺得,這麼高,肯定會摔死,那這一世又白費了。

她有些傷心和沮喪,徐徐閉上眼睛,準備迎接下一個輪回。

但在落地的瞬間,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她跌入了一個穩固而溫暖的懷抱。霍小舟想起上次繡湖行刺,立即睜開眼睛,果真是李愚安!

隻不過這一次,隨她而落的不是一個刺客,而是一棵大樹。劈裡啪啦的聲音響徹山林,巨大茂密的樹冠如一個蒼翠的巨人轟然倒下。李愚安來不及躲閃,立刻躬身護住霍小舟。

“嘭——”巨人倒地,砸出好大一片空地。

又是須臾,殘枝斷木裡鑽出兩道人影。李愚安還抱著霍小舟,眼睛卻冷冷盯著不遠處的強盜們。雖未有一句話,強盜們卻不由得打冷顫。

他們剛想逃命,就被追來的青羽衛堵住。蕭老大麵色一狠,大吼道:“兄弟們,抄刀子拚了!”

兩波人打了起來,霍小舟死裡逃生,回過神後想到的第一件事,還是兄長婚事。她怔怔盯著李愚安,斬釘截鐵道:“馬上帶我下山!”

李愚安注視著她,目光深沉,如一汪幽譚,似乎埋藏著許多的話,但最後說出來的,隻有一個“好”字。

然而霍小舟並未注意到他的異常,或者說,霍小舟壓根沒注意到他這個人。她實在太專注了,連自己身上疼痛都未察覺,腦海裡隻剩下那麼一句話,一個念頭:一定要阻止兄長的婚事!

所以等她走下山,看見路邊停著的駿馬。她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個李愚安,幾步蹬鞍上馬,疾馳而去。

而李愚安就那麼看著,山路蕭索,寂寥無聲,他深沉的目光裡添了幾分落寞。又是忽然,他身影搖晃幾下,嘴角緩緩滲出一縷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