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雖然手握大權,但這座寧王府倒是低調。沒有什麼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就是一座普通的親王府邸,甚至連霍小舟去過的相府都比不上。
她對這裡並不熟悉,隻能由係統帶路,又覺得這一片實在太安靜了,好歹是寧王壽辰,怎麼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喂,係統!你確定是這條路嗎?”霍小舟有些懷疑。
係統道:“你可以嫌棄我的能力,但你不能質疑我的能力。這條路就是最快找到冷秋參的路。”
霍小舟也很想相信他的能力,隻是看著麵前緊鎖著的院門,她再度發出質疑:“你確定?”
係統:“沒錯!現在劈開這條鎖鏈,穿過院子,你就能見到冷秋參了。”
一陣沉默後,霍小舟深吸一口氣,緩緩問:“係統,你猜如果我有分金斷玉的本事,還需不需要你這個改命係統?”
又是一陣沉默後,係統回答:“你在選擇路線時,並沒有排除小道選項。”
“問題是,這根本就沒路呀!”霍小舟咬牙感歎完,忽聽見一聲:“魏王殿下!”
什麼!幕後大反派!
霍小舟當即就慌了,為何魏王會出現在這裡?四周除了前麵被鎖住的去路,就隻有東邊還有個緊閉的院子。聲音越來越近,她顧不得其它,趕緊跑過去,一推門,能開,就躲進院裡趴在門上屏氣凝神靜靜聽著。
外麵的人走到這裡,也發現前麵沒有去路,乾脆站原地討論。
“魏王殿下,霍家世子似乎不願與楊家聯姻。”說話者是楊開。
另一個嚴厲的聲音罵道:“哼!你一來就去求人家嫡親妹妹,你當霍家世子同你一樣蠢嗎!”
聽到這句話,霍小舟不免一驚。原來在書裡沒有記錄的地方,自己也是危機四伏,可都被哥哥擋了下來。然而她重生這麼多次,卻沒一次能救下哥哥。
她的眼神逐漸灰暗下來,雙手慢慢握緊衣角,門外的聲音繼續說道:“找幾個楊氏女子送給他,若他不收,再來稟告本王。”
楊開趕緊應下:“楊某知道了,這就去辦!”
“稍等……”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霍小舟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提心吊膽地繼承躲著,實在沒聽見動靜,才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隙,打算看看外麵情況。
然而這一看,又把她嚇回了院裡。
是李愚安!而且正往這邊走來,還帶著其他人!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霍小舟暗暗咬牙,左右看了一圈,沒有彆的出路,隻有間門窗緊閉的屋子。
現在出去肯定會和李愚安等人撞一塊兒,她是偷偷進來的,到時候肯定說不清。
霍小舟盯著那間屋子,目光一沉,隻能躲裡麵了。
但這裡好像並不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她前腳剛合上方門,後腳李愚安等人就推開院門。
聽著那悠悠的“吱呀”聲,霍小舟魂都快被嚇飛了。為什麼他們要進這個院子呀!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伴隨著嘻嘻哈哈的笑聲。屋裡的霍小舟急得團團轉,心慌得連東南西北都找不到。
房間裡更沒彆的出路,若被人逮個正著,那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她四處張望著,終於看見個高櫃子。她就不信,這些人進屋後還要翻箱倒櫃!
外麵的笑聲都到門口了,霍小舟立馬拉開櫃門,正準備收拾鑽進去呢,卻意外帶出來個紅木小盒子。
“咚——”的一聲,霍小舟能聽出來,盒子裡有什麼東西碎了。
“什麼人!”李愚安等人推門而入。
刹那間,兩邊人都愣在原地。明亮的陽光照進來,正好打在霍小舟那張驚慌失措的臉兒上。她微微縮著身子,雙手還搭在櫃子裡,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怯生生望著來人。看起來著實有幾分可憐,又讓人覺得好笑。
李愚安不由得扯起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可隨著他目光轉動,看見地上的紅木盒,眼神即刻暗下來。
屋裡的霍小舟慢慢合上櫃門,尷尬一笑,小心問道:“如果我說我迷路了,你們信不信?”
孫逸飛覺得好笑,抱起雙手瞧著她:“喂!小姑娘,我們可是看見你翻牆進來的!”
“打扮得這麼漂亮,卻跑來做賊?”司徒琅感歎。
這話霍小舟就不愛聽了,立即仰起小臉兒大聲道:“誰說我是賊了!”
常垣抬起下巴質問:“偷偷摸摸跑進彆人屋裡翻箱倒櫃,還不是賊?”
“我又不知道這是誰的屋子,走累了來歇一歇不行嗎!”
“哇,你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嘴巴還挺硬……”
“好了!”李愚安打斷幾人的爭論,默默走上前。
他臉上向來帶著微笑,哪怕嘴角不笑了,眼角眉梢也是一派和悅之色。可現在,他完全沒了笑意,緊抿著嘴唇,眸子又深又沉。
霍小舟不免有些害怕,以為對方想找自己算賬。隨著李愚安越走越近,她的心也越升越高,很快就來到嗓子眼兒了。
李愚安腳步一定,她隨即打了個冷顫,眼睛直直看著地麵,半點兒不敢冒頭。李愚安是知道她身份的,兄長也在此處。萬一他把自己拎到兄長麵前,隻怕明天哥哥就要派人送她回陶州了。
這絕對不行!霍小舟暗下決心,必須想個法子讓李愚放了自己。
但出人意料的是,李愚安並沒有找她算賬,甚至沒有看她一眼,而是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紅木盒,慢慢打開。
裡麵鋪著一塊紅綢布,上麵靜靜躺著一個拇指大小的、青玉雕成的田螺,看起來栩栩如生。就是螺殼上生了幾道裂紋。
孫逸飛湊過來驚訝道:“呀!這不是姑姑的玉螺嗎?怎麼碎了?”
孫逸飛的祖父素愛田園風光,在朝為官時,沒事兒就寫幾首讚頌鄉村生活的詩,等兒孫長大後,更是直接搬到了鄉下種豆子。
他最喜歡田裡的青螺,至今孫府養荷花的壇裡還能摸出一兩個青螺來。在自己兒女出生時,他給每個孩子都定做了一枚玉螺。
李愚安的母親也有一枚。
當初廢太子叛亂,寧王府裡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唯有這枚玉螺因為不起眼而被賊人忽視,成了李愚安母親唯一的遺物。
李愚安指尖輕撫著玉螺上的裂紋,眼色越發深沉,甚至有些難過的意味。
霍小舟不知道那玉螺代表什麼,卻也從他眼睛瞧出不對勁兒,更感到心虛。
但孫逸是知道的,立馬生氣吼道:“喂!這是你摔壞的吧!”
霍小舟低著腦袋,小聲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沒事了嗎!”孫逸飛聲音更大。
“我又沒說我不賠!”霍小舟也嚷起來。說到底就是一個玉螺,乾嘛緊揪著不放。
孫逸飛大跨一步,直接來到霍小舟眼前,氣極冷笑:“哼!這時我姑姑的遺物,我表哥娘親唯一留下來的東西,你打算怎麼賠?”
此話一出,司徒琅等人也不在看戲,立即走進來查看那枚玉螺。
看著眾人關切的樣子,霍小舟心裡更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錯了,更要命的是,這錯誤還無法彌補。雖然自己本就和李愚安有仇,但也該堂堂正正的較量,毀彆人的心愛之物算什麼本事!
孫逸飛幾人還在商量怎麼修補,李愚安卻突然一笑,淺淺的,似是無可奈何。
“算了。”他歎一聲,合上紅木盒,繼而看向霍小舟,“東西還是這件東西,不過裂幾道紋,不礙事。霍小姐,你走吧。若還不識路,可以找王府的下人帶路。”
孫逸飛不樂意了:“表哥,你不能放她走!”
“就是老大,她弄壞你的東西,就算你喜歡——”
“好了!”李愚安出聲打斷眾人的話。
霍小舟還有些猶豫:“那個……”
李愚安道:“霍姑娘放心,我不會告訴世子的。”
姓霍,又是世子。孫逸飛等人終於知道霍小舟身份:“你是泠南來的?怪不得那麼野蠻!”
霍小舟立即就要反駁,可看著李愚安落寞的神色,又心虛地閉了嘴。
總歸是自己的錯,若不想法兒彌補,活該被彆人瞧不起。
她快步行至門前,就在眾人以為她要離開時,她又停了下來,轉身正色道:“沒錯!我就是出身泠南霍家,已故的泠南郡王是我父親!泠南雖然沒有安陽這麼多規矩,但做人的基本道義還是有的。”
霍小舟看著屋裡的幾人,朗聲道:“東西是我弄壞的,我認,要怎麼賠,你們說!”
但故人舊物,如何能賠。李愚安正要開口,霍小舟趕緊又道:“不能算了!你必須提出一個讓我賠的方案!”
孫逸飛幾人圍攏在李愚安身邊,你一言我一語道:“表哥,不能就這麼算了!”
“對,必須讓她漲點記性!”
“老大,你現在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往後她會更過分!”
“最好叫她一輩子後悔弄壞你的東西!”
幾人越說越過分,霍小舟越聽越擔心,真怕李愚安提出個什麼十分過分的條件來。
可李愚安畢竟不想為難人,看了她一眼,身上衣飾都是安陽的樣式,唯有頸間的纏枝銀圈寶相花鎖很是陌生,該是她從泠南帶來的。
便說道:“在下不缺金銀,倒是沒見過寶相花樣的銀鎖。若霍小姐真想補償在下,請霍小姐將頸間銀鎖相贈。”
左右不過一個平安鎖,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這樣想著。
卻不料霍小舟聽了這個要求後,立即護住胸前銀鎖斷然否決:“這個不行!換一個!”
孫逸飛立即道:“怎麼不行了!”
“反正就是不行!”
她越是不同意,孫逸飛等人就越是要銀鎖。也不是覺得銀鎖值錢,就是想讓她長點記性。
眼見兩邊又要吵起來,李愚安趕緊說和:“既然霍小姐不忍割愛,在下也不願強求……”
“怎麼就不強求了!”孫逸飛搶過表兄的話,大聲說道,“是她自己說要賠的,結果又不願!”
“就是!既然不願賠,說什麼大話!”其餘人紛紛附和。
霍小舟又氣又急,死命捏著銀鎖不撒手,生怕他們過來搶。偏偏李愚安又在哪裡裝大度,孫逸飛等人越發不平,說話也就更難聽。她實在聽不下去,使勁兒一跺腳,甩身奪門而出。
李愚安見狀,趕緊追過去:“霍姑娘!”
俗話說,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縫。這句話放在霍小舟身上簡直再合適不過。不小心躲進仇人房間也就算了,還被人抓住做壞事的瞬間。更要命的是,氣衝衝跑出來撞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自己兄長。
她望著前麵熟悉的人影,慢慢停下步伐,眼裡的淚水還沒消失,又染上幾分怯意,小心翼翼喊了句:“哥......”
霍宴山一言不發地盯著她,臉色越來越冷。偏生這時,李愚安等人又追了過來。其中孫逸飛還十分沒眼力見地說道:“彆以為跑了就沒事,我告訴你,跑得了......”
“小飛,彆說了!”李愚安驟然打斷他的話,徐徐來到霍宴山身邊,頷首而言,“世子——”
話還沒說完,霍宴山直接略過他走了。
在霍宴山眼中,就是自己妹妹哭兮兮跑出來,後麵還跟著幾個凶神惡煞的男子,自然不會對李愚安客氣。他徑直來到霍小舟麵前,語氣中壓抑著怒火:“怎麼回事?”
霍小舟本來就憋著一腔委屈,聽見兄長這麼問,當即就指著李愚安悲憤控訴:“他想要我的女兒鎖!”
李愚安剛要說這是誤會,卻被司徒琅搶了先:“嘿!小姑娘你可彆惡人先告狀!世子大人,分明是你妹妹先損壞我們老大娘親的遺物。我們老大也沒說要她賠,是她自己搶著要賠的,結果現在又食言!”
於是李愚安轉而趕緊補充:“令妹也是不小心,況且也不算損壞,世子不必苛責令妹!”
霍宴山卻沒搭理他的話,而是嚴肅地盯著自己妹妹,沉聲問:“可有此事?”
霍小舟慢慢垂下腦袋,揪著自己衣角,猶猶豫豫說出一個“是”字。
孫逸飛等人立即得意起來:“世子,你妹妹可承認了,快把鎖拿來——”
“小飛!”李愚安低喝一聲,快步走到幾人麵前,沉著臉訓道,“你們幾個給我閉嘴!”
幾人見老大真生氣了,立馬收了得意之色,規規矩矩站成一派。唯有孫逸飛很是不服氣,覷著旁邊的花壇小聲道:“本來就是嘛!”
李愚安正要再訓斥,結果霍宴山突然出聲:“既是小舟闖下的禍,霍某絕不會推辭。隻是這把鎖,斷不能贈與李大人。”
孫逸飛嚷了起來:“憑什麼不能!”
“小飛,閉嘴!”李愚安恨不得拿針給他嘴巴縫上。
霍宴山看著自己妹妹,肅冷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疼惜:“李大人不知,小舟頸上的鎖名為女兒鎖,又名姻緣鎖,隻有她將來的夫婿才能取下。”
原來泠南有個風俗,說是女兒都是彆家的,留不住,易早夭,需要打一把鎖綁在父母家,這樣才能平安長大。等有了婆家,也就是到本家了,可以由丈夫取下鎖。
但這個風俗的現實由來卻不太浪漫。泠南地處偏遠,人還沒野獸多,治安肯定不比安陽,人口販賣猖獗。特彆是豆蔻年華的女孩兒,最容易被拐走。父母沒辦法時時守著自己女兒,便有了女兒鎖。
每把女兒鎖的樣式都不一樣,標誌著女兒們身份,也是對人販子的警告。
孫逸飛不知這層緣故,聽霍宴山說後,反而更興奮道:“那這把鎖更該給我表哥了......啊!”
李愚安一手肘杵他肚子上,疼的他膽汁都快吐出來了。司徒琅三人在旁邊看著,都不免為他捏一把冷汗。
“小飛在開玩笑,世子不必在意!”李愚安笑了笑。
霍宴山神色有些複雜,猶豫片刻後說道:“李大人的損失,霍某之後定會十倍賠償。霍某先帶小舟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