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平生交遊零落 去往璃月,……(1 / 1)

晨曦酒莊在蒙德經營了數代酒水生意,早已是聞名遐邇。所以,為了滿足外國客人的酒水供應,晨曦酒莊為首的酒業行會出麵將一條行路較為穩妥的陸上商路自明冠山脈與蒼風高地交彙處開辟出來,沿著轍痕一路向西南行去,走過了木製的界橋,便能看見不遠處垂有紅飄帶的哨台,璃月石門近在眼前。也幾乎是瞬間,他們踏過界橋,身邊流轉的風聲忽而變弱,隻餘絲縷微風撩動鬢邊碎發。

提示著他們已然跨出風的國土。

派蒙作為向導,沿途自然會為西莉亞和空講解,現在的她指著不遠處的哨台,“你看,那邊的哨台,靠木頭搭建起牢固的房屋是璃月特有的建築風格,這叫、叫……什麼、什麼冒!呃,大概……”話到這裡,派蒙撓撓頭,她實在是不記得那個字的讀音。

“榫卯。”西莉亞摸了摸派蒙的小腦袋,輕聲補充。

“沒錯!就是榫卯!據說,技藝精湛的匠人可以把榫卯做到嚴絲合縫!”有了西莉亞的補充,原本還有些尷尬氣弱的派蒙聲音瞬間洪亮了起來,但似乎是想到什麼,一臉疑惑地說:“但西莉亞,你不是至冬人嗎?怎麼對璃月也這麼了解啊?”

這話一出口,空猛地吸了口涼氣。倒也不能說派蒙問的這問題是失禮的,以他們所得知的消息推斷確實如此,但對於年歲漸長又心思複雜的人而言,因為一句話心有芥蒂是無法避免的事。他隻好抿著嘴,和派蒙一起擺出無辜又好奇的表情。

“我不是至冬人。”西莉亞掃了一眼空,又將視線轉向派蒙,對於自己的身份,她微微笑著,綠眼睛在光線不太明亮處仿佛水中倒映的濃綠,看似清淺,“很小的時候,我和……姐姐,在歸離那邊生活了很長時間,不過後來發生動蕩,姐姐和我分離了,幾經輾轉,我去到至冬生活。”

“沒有試著去找嗎?”提到“分離”,與妹妹失散的空心也跟著觸動了一下,輕聲問道。

“她不在了,死了。”說出這句話時,西莉亞語氣平靜,濃綠的水影泛起一點漣漪,宛若驚鴻掠影。

可聽到西莉亞和姐姐“分離”的真實原因,空和派蒙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他們盯著西莉亞平靜到沒有絲毫悲傷的臉,沒有來由的,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清的傷感。派蒙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大塊麵包噎住了一樣,又悶又堵;空則眉頭輕蹙,為自己方才的話語低聲道歉:“抱歉。”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沒有什麼需要道歉的。”西莉亞搖頭。有了情感的存在才因為世上不公平的失去而生出怨憤,擁有和失去造就記憶,短暫的生命使之熾烈,而恒長的生命會將其不受控製地磨損,抵抗的辦法是什麼呢?她仰頭看向天空,交錯的山石外隱隱可以看到天幕上存在著一個島嶼的影子。西莉亞定定地望了一會兒,轉眼看見兩人瞧她的眼神,濕漉漉的,像兩隻看見同伴受傷的小貓,於是她的思緒回攏,手中的木箱輕輕落在地麵,她笑著抬手,把空和派蒙的腦袋都摸了一遍,柔聲安慰:“努力過了,天意弄人而已,沒有什麼的。”

是的,已經很努力了。天穹之下隻允許七種秩序流轉,分裂的開始統一。於魔神而言,無意義的鬥爭開始了,她們在敗者必受永罰的規則下竭力生存,平靜的碧水變得汙濁,安寧的土地遽然失落,善良的變得猙獰,凶狠的變得可怖,軟弱的漸漸衰微。她的姐姐擁有足以眺望未來的技術與智慧,卻沒有能夠百戰不竭的力量。

遺忘對於短生種而言是一種“磨損”,但也是好事,時間交付的苦難總是讓人避之不及的,為了避免精神崩毀,遺忘作為另一種隱藏機製深埋在人的體內。可不是對於不是人類的存在而言,磨損就是癲狂的開端,不會遺忘讓一切苦痛隨著時間發酵,越是失去,越是痛苦。西莉亞至今亦不太願意回想那個記憶片段。彼時她身負重傷、四肢儘斷,被敵人倒掛在高樹之上,尖銳的荊棘刺破她的腳踝,天與地顛倒的世界裡,鮮紅的顏色如雨水般滴答不停,魔物聚在鮮紅的水窪邊恣飲,濃鬱的草元素不可控地溢散,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雨水模糊的視線裡,她的姐姐,司塵的魔神揚袖召來百丈飛塵,將她們的子民卷向南方的岩山之中,而後呼喊著她的名字,不顧一切朝她奔來。

後來,他們扶著空無一物的棺槨,唱著挽歌。

她在那句不斷重複的歌詞裡感受到了無形的刀割之痛。

悲莫悲兮生彆離。

這片土地下是累累屍骸,盛滿了悲傷,人們在此天穹之下做的一切常常隻是向死而生罷了。

“不說這些了,你們不要難過,我們還要再往前走。”說著,西莉亞提起自己的木箱後起身,直接向哨台的方向走去。

悲傷的話題戛然而止,但他們現在是一起旅行的夥伴,有很多話可以說。

璃月雖說是岩之國土,但並不缺水源,曾經的戰爭留下的痕跡經過時間衝洗換了副模樣。名為碧水的河及其分支自西北向東南貫穿大地,與地下河一起滋養周遭生靈,最終齊齊彙入雲來海。因而這一路上,潺潺水聲時隱時現,狹道上的山石偶爾遮蔽些許光亮,隨即豁然開朗。

驚雀聲起,沿著欄杆拾級而上,他們來到了供人歇腳的茶攤。此處有行商歇腳的商隊,也有些身著彩衣、帶著樂器和鈴鐺的人。

西莉亞看了眼其中一人的鈴鐺款式,隻覺得眼熟。

茶攤前多幾個異鄉的旅人並不少見,茶攤的主人是位姓周的老人給他們沏了一壺高碎釅茶,還附贈了一壺水,聽見西莉亞說的璃月話,笑眯眯地附贈了一小碟鹽。一路走來,派蒙作為向導,自然也是口渴的,可當她捧起茶碗喝了一口釅茶,眉毛當即揪成一團,咧著嘴:

“好苦啊……”

“明明茶聞起來那麼香,為什麼那麼苦?”

空有些好奇,也跟著喝了一口,下一刻眉頭也忍不住開始亂跳,他在蒙德也喝過一點茶水,不過蒙德人喜歡往茶裡麵加點糖,與璃月的習慣很不一樣。所以當這種茶水的苦澀自舌尖漫延,他後背一麻,忍不住抖了一下。

對於茶水的味道,西莉亞喝著隻覺得和她當年喝的味道差不多,自然生長在山野的茶樹所製的茶口感多是苦後回甘,這一刻,喝到這碗茶,她終於有了些回到舊地的真實感了。依照老舊的習慣,本該再加些其他香料,但她打以前起就喝不慣那樣的,於是在本就隻有三分滿的茶碗裡倒滿的水,伸手撚起一小搓鹽,細細灑入茶水中。

空和派蒙都因西莉亞的喝茶習慣瞪圓了眼睛。

“西莉亞,這茶水本來就苦,你還加鹽?又鹹又苦的,能好喝嗎?”派蒙對此產生了疑問。

鄰座歇腳的彩衣男人聽見派蒙的話哈哈笑了起來,探頭過來跟派蒙說道:“這的釅茶本來就不是拿來品的,出門在外走了那麼久的路,出了那麼多汗,腿腳都軟了,喝這點茶就是為了解渴的,茶裡加鹽,行路才不會腳下打飄。”

旋即,他轉頭看向西莉亞,“姑娘,你真叫西莉亞啊?我聽你的口音,還要喝茶的習慣,挺像我們那的習慣,但我們那兒也沒什麼外國人呐。”

“西莉亞是在璃月長大的。”派蒙解釋著,想起了什麼,轉頭問西莉亞:“欸,西莉亞,你既然是璃月人,那應該也是有璃月名字吧?”

“有的。”西莉亞點頭。

“我叫……青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