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識沐元榮 惠安二十……(1 / 1)

鏡心有情名元榮 北極舟 3519 字 10個月前

惠安二十三年,大黎皇室校場上,一位身著紅色勁裝的女子盯著前方的木靶,隻見她眉頭收緊,一臉肅穆,握弓的手越來越緊,但她站了半天也不見有動靜。

女子身後隨侍的人都低著頭,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動作,深怕打擾到她。

終於,她開口了,說:“本王決定了。”

她從旁邊的箭筒裡抽了一支箭搭到弓上,拉緊了弦,目光愈發堅毅,發絲隨風撩動她的眉眼,也不見她分心。

“晚上,吃烤鴨!”

利箭隨著話音直擊靶心,然後她轉身跟其中一個隨行的人說:“讓廚子看好火,本王酉時六刻用膳,可彆讓鴨子涼了。”

“奴遵旨。”內侍拱手彎腰行禮,然後麵向她慢慢後退至五米遠,快步離開校場去傳令。

想著油滋滋、皮脆肉嫩的烤鴨,女子哼著小調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

這時,又一個內侍匆匆跑來,朝她拱手:“殿下,陛下召您去勤政殿。”

這位被稱為“殿下”的女子,正是大黎國最尊貴的太女殿下——沐元榮。

大黎皇帝膝下隻有兩位皇女,長女沐元榮為已故的慈淑皇後所出,她自出生起就被冊為太女,而其封號亦是“元榮”。

“能思辯眾曰元,寵祿光大曰榮”,這個封號既是大黎皇帝對她的期許,亦表明了她在大黎皇帝心中的地位。

但在眾臣民的眼裡,這位太女殿下似乎有那麼一點的……放浪形骸?

“就說本王打獵去了,”沐元榮沒回頭,繼續慢悠悠地拉弦對靶,絲毫不在意召令:“兩日後才回來。”

這次是急召,內侍自然不敢再像之前似的順著太女殿下去哄騙陛下:“殿下,陛下說是急事,您還是去一趟吧!”

沐元榮不為所動,又射一箭。這一箭亦是正中靶心,並擊落之前的箭取代了上一支箭的位置。

內侍微微抬頭,陪著笑臉小聲說:“殿下,您近十幾日來行事穩妥、待人得當,想來陛下召見也不是說教,您還是去吧。”

聽到這話,她歪頭想了一下:“好像——是哦~”思索片刻後,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把弓扔給侍衛,“那就走吧。”

她從馴馬師手裡接過愛馬的韁繩,拍拍馬的脖子,手扶著馬鞍腳一蹬便輕盈上馬,也不顧傳話人和自己的一班隨從,踢了馬肚子就快速離開校場。

見她遠去,負責校場雜務的小內侍們才輕鬆地聊起來。

“咱這位殿下,可真是比以前那些太子過得自在啊!”

“那可不,太女殿下是先皇後的獨女,陛下是為了先皇後關了後宮的,先皇後隻留下這一個孩子,還不寵上天去?她這太女之位在周歲就封了,這份殊榮可是自我朝以來的獨一份兒!”

“要是能去東宮就好了,聽說東宮的好處多著呢。陛下有什麼好東西都可著東宮送,我有個老鄉比我早入宮,在殿下還小的時候運氣好進了東宮伺候,前陣子去找他,給我喝的可是金瓜!這寶貝隻上貢給皇室,多少錢都買不到!”

一個新來的小內侍估摸著十三歲左右,他在旁邊聽了許久,好奇問:“欸你們說,棲梧宮那位怎麼就不入陛下的眼?那位也是陛下的公主啊。”

“看來還沒人跟你說吧?”回話的年長些的內侍左瞧右看,確定沒什麼人後才湊到那人旁邊低聲說:“棲梧宮那位出身不好,她生母甚至不是宮裡的嬪妃,生下她就死了,這位公主還在冷宮呆了五年呢。雖然陛下不疼吧,但東宮的殿下護她可護得緊,你可彆犯渾輕視棲梧宮那位。”

小內侍還沒回應,他們身後就響起一個尖銳的聲音:“知道殿下護得緊還敢背後嚼舌根!”

兩人立即轉身跪下,低頭認罪認錯。

來人是校場的內侍長,也就是這些做雜活的內侍的上司。他俯視倆人,傲慢地指點他們:“殿下為了公主打殺了多少人?你們還不長記性!各自挨二十個板子去!”

隨即,倆人高呼饒命地被其他內侍拖走。

內侍長輕拍雙袖,鋒利的眼神掃視著其他肅立的人,叮囑道:“守不好宮裡的規矩、禍從口出的後果你們承擔不起!想平安出宮就儆醒著!可彆讓你們的家人隻接到一具屍首回家!”

眾人齊聲到:“小的謹記!”

要問到大黎這位女子為何能被特例冊封為皇位繼承人,為何任意妄為至今都沒被彈劾廢儲,那還要從她父親登基後說起。

惠安三年,一個夏天夜裡,大黎皇後的寢宮裡不時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叫聲。

宮女們不停地進出殿門,一盆乾淨的熱水送進去後,很快又有另一盆血水送出來。房裡斷斷續續傳著“快!熱水!”、“殿下用力啊!”、“快擦汗!”、“醫女!”等焦急的聲音,聽得沐皇肝顫心驚,隻覺得比打仗還可怕,時不時被端出來的血水紅布刺得他兩眼發昏。

又一個宮女端著沾滿血的布巾剛出來,就被沐皇喊住:“皇後如何?!”

“胎兒已見頭,但殿下力氣不足,剛喝下提神的湯藥!”說完,匆忙行禮就走了。

“陛下坐著歇息會兒吧?”崔撫新把邊上的椅子搬到他跟前問。

一直繃著神經的沐皇已在門口站了一個多時辰,時不時走來走去,是有些腿乏。剛坐下,殿內又是一聲高昂的慘叫,嚇得他又站起來湊到門口查看。

又過了三刻鐘,終於,嬰兒的哭啼響徹寢殿,女人的叫喊聲也隨之停下。

不一會兒,一名褐衣的接生娘子匆匆出來跪在沐皇麵前,連連道喜:“恭喜陛下!恭喜殿下!皇後殿下誕下一位公主!”

沐皇連說幾個好,扶著門框等了一會兒,見孩子還沒抱出來,實在沒按住性子衝了進去,直達內室的床邊。

床上的人兒汗涔涔,前額的碎發粘在麵上,她正閉目張著嘴喘氣。

沐皇也不等宮女們行禮,直接把她們都轟出去,然後坐在床邊給皇後掖好被子,接著拿起春凳上的棉布,一邊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汗水,一邊說到:“辛苦你了……”。

他另一隻手緊握著她的柔荑,回想著在門外聽到的陣陣慘叫,內心還是後怕,獨自呢喃著“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啞聲問:“孩子呢?”

皇後微微睜眼,紅唇還在微微喘息:“月潔抱去清洗了……”

片刻後,柳月潔抱著孩子進來。“公主給陛下、皇後請安。”她跪在床邊,把剛清洗乾淨的嬰兒送到沐皇麵前。

沐皇沒抱過孩子,孩子一接過去他便僵住,屏著呼吸。孩子皺皺小小的,大掌隻要稍稍用力就能碎這瓷娃娃。

他的手指輕微撫摸孩子的臉,那皮膚極其稚嫩的手感讓他越發小心翼翼,聲音也有些顫抖:“這是……我和挽兒的孩子……”,他把孩子湊到皇後眼前,哽聲道:“挽兒,這是…我們的孩子!”

皇後被他兩眼汪汪的樣子逗樂了,啐他:“哭什麼?難不成這孩子長得委屈你了?”

“不、不是!怎麼可能!孤、我……我隻是——”

皇後溫挽十六歲嫁給二十一歲的沐皇,當時沐皇還是皇九子。成婚四年後,等九皇子被冊封為瑞王,兩人還未誕下一兒半女。外人漸漸傳起王妃不能受孕的風言風語,甚至影射兩人不睦。

隻有親近些的人才知道小夫妻之間有多恩愛,王妃年紀尚小、兩人都還是愛玩樂的年紀,以致於瑞王不舍得早早生子。

成婚九年時,隋王之亂後他被眾人拱上那個位置。戰亂之後百業待興,沐皇與妻子相處的時間越發減少。也許是不忍愛妻經常一人獨處於後宮,也或許是意識到帝王的責任,直到惠安二年,也就是他們成婚十年時皇後才有身孕,彼時的沐皇已經三十一歲。

成婚這麼久以來才有的第一個孩子,沐皇激動得難以言表。

皇後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聲問:“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

“元榮!就叫元榮!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一定會讓她享儘一切榮寵!”

皇後皺眉,搖搖頭說:“這名字太大了,不可以……”

沐皇空出一隻手握住她的,堅決地說:“我已經想好,把我們第一個孩子立為儲君,無論男女我都要把世間最尊貴的東西給他!”

“你這樣…讓那班大臣怎麼做?就算沐氏曾有過兩位賢能的攝政皇太後,但畢竟,不曾真正繼承大統……”

“挽兒,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一定是明智賢良的君王,一定是!”

“……”皇後收回手,把臉轉向內側,“其實,你不必這樣……妹妹也懷——”

“不要提她!”沐皇大聲打斷她的話,也嚇壞了懷裡的女兒,嬰兒的哭啼聲頓時響徹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