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在覺醒時力挽狂瀾,從死神手裡奪回了我。
這導致本就滿格都不多的異能一下消耗殆儘,需要一定時間恢複。
以現在的一格電異能,根本無法給喻銘羽翼庇護下的孟軟軟致命一擊。
我決定先好好修整,掌控熟悉異能。
仇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我天天琢磨起如何把異能塑造成鋒利的劍。
生命,生命,我的異能更偏向於輔助類。
心思紛亂,遙望漫天繁星又更加迷茫。
末日高樓作廢土,花樹動物枯萎摧殘,人活著朝不保夕,或許某一刻被視野盲區的異化種攻擊蠶食,亦或許與曾攜手同行的夥伴刀槍相對。
唯有瑰麗的星空不變,熠熠生輝。
天上的星星從來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即使是係統,也沒有辦法遮蔽微小卻明亮的光芒。
我不殺孟軟軟,末日短暫結束,然後新的災厄重來。
我殺了孟軟軟,係統也不會結束異化。
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挑撥生事,卻又拿它沒有辦法。
所有人忙著解決異化種,眼前的敵人決定現在的生死。
卡繆想要解決異化,沒有異化世界就能恢複如初。
係統躲在精心設計的末日背後竊笑。
我決定將世界的真相告訴卡繆和穀盈。
麵對離譜的真相,卡繆抱著手持懷疑的態度,但是穀盈卻異常信任我。
【你的意思是異化是係統搞出來的,我們的世界是類似小說的存在?】
他閉著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氣,赤色的眼眸泛起濃濃的殺意。
【這個係統能不能殺?】
如果係統有實體的形態出現在卡繆眼前,我無法想象它會以何種形式死去。
【不知道。】
聽見我的回答,卡繆不免有些失望。
絕望的真相令穀盈想要抱頭痛哭,她全身發顫,彆過頭竭儘全力地忍住。
【我們該怎麼辦?隻要係統在,結束異化也無濟於事吧。】
真相即是絕望,越清醒越痛苦。
二人頹廢喪氣,說不出來的酸痛在我心底翻湧,連安慰的聲音都不受控製的沙啞。
【總會有辦法的,隻是我們尚未找到。】
在我的不斷開導下,穀盈已經接受了真相。
唯獨卡繆還沒有與係統指定的可攻略男主的身份自洽。
夜裡風寒,穀盈凍得裹緊衣服,伸出凍得紅紅的手,【明明覺醒了異能,你看起來卻更加苦惱了。】
她送了我一粒種子,關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俏皮地攤攤手笑道。
【末日前我是微表情愛好者,能多多少少從表情裡感受情緒和行動傾向,這大概就是我為什麼會覺醒的讀心術異能吧。】
我明白她的意思,異能與覺醒者之間存在一種聯係。
與其說是力量,更像是覺醒者突出潛能的具象化。
我異能可以激發生命體的生存意誌,令手心的種子發芽成長,卻無法用異能抹除生命。
這與異能誕生的本質相違背。
我盯著那粒種子出神。
如果不能抹除,我是否能與它建立聯係。
不違背萬物規律下,讓它生長為我想要的狀態呢?
種子可以,那麼同樣是生命體的異化種呢?
【你抓異化種乾什麼?難道你決定!】
卡繆很少這樣大聲說話,他的眉毛上揚掩蓋不住內心的激動,目不轉睛地看我拿下一隻C級異化種。
說拿下並不準確。
麵對強大的同類,C級異化種比狗狗都還要順從。
麵對卡繆誤會的期待,我無奈地搖搖頭。
【我並不認同你的殺掉所有異化種就能解決異化的觀點。】
C級異化種感受到卡繆強大的氣場,害怕地瑟瑟發抖。
卡繆靠了過來,冷淡地掃了一眼咕咕嗚咽的C級異化種,高高揚起下巴。
聽到我想要試試與異化種建立聯係地回答後,他表示荒唐至極。
大陸腹地出現了一座新的城市。
廢土之上的樂園,接納末日的漂泊者。
起初隻有我、穀盈、喻銘腳下的三個點。
在對未來的計劃中,我們的決定一致。
自己好好活著,讓更多人好好活著,逐步削弱異化的影響。
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
喻銘將小小的空間禁錮,阻擋了異化種的侵入。
外來的末日流浪者可以在這裡飽餐一頓,做個好夢。
不用擔心無處不在的異化種。
不需要為食物而相互殘害鬥爭。
當決定留下,就必須奉獻自己的力量。
無論覺醒者還是普通人都能發揮自我的價值。
若有圖蒙不軌的人,窺探心靈的眼睛捕捉,他會被驅逐出城。
越來越多的人不遠千裡前來。
方寸小地到小村再到鎮最後擴張為城市。
一座煥發生機的城市。
枯萎的樹抽出枝丫,被戰火燒黑的土地長滿蔬菜瓜果,子彈打穿的牆麵平整,坍塌的建築聳立起來,像是回到了末日之前的時光。
天上繁星點點,地麵人頭湧動。
【當時你告訴我,我們的世界不過是個爛俗的言情故事時,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不過是主角談情說愛的背景板時,簡直不敢相信。】
【我們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活著,如此鮮活。】
穀盈趴在欄杆上,她哼起26號住客譜寫的歌,十年過去她活力依舊。
歌聲漫漫,卡繆手指輕點,任風拂過白色的長發。
【我見到孟軟軟了,你說得沒錯,她在攻略我。】
見我沒有說話,他繼續道,【需要我幫你——】
【我會去見她,親手了解一切。】
我打斷他的話,衝他搖搖頭。
她終於來了,我們與她終於來到終局。
孟軟軟是一個人來投奔新城市的。
大概是考慮帶著醋王攻略病嬌的艱難程度。
她攻略下喻銘後玩詐死,偷偷跑路了。
十年過去,她褪去青澀單純,舉手投足間,自有萬種風情。
她找到卡繆,想法設法與他拉近乎。
卡繆孤僻不喜歡與人交往,孟軟軟的自來熟讓他如臨大敵。
孟軟軟告訴他已經遺忘作為人類的過去。
她的語言如此蒼白,可他卻還是記起了窗外簌簌飄落的雪花。
【你不怕我真的被她攻略下來?】卡繆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們才是同伴,我不怕。】
我當然不怕。
同伴不會背叛,與我建立生命聯係的異化種更不會背叛。
這些年來,我一直嘗試與異化種建立生命聯係,血是聯係的線,異能是我操縱的力量。
一切如我所願。
卡繆主動飲下我的血,與我建立聯係。
他甘願受我製約,成為我所期望的模樣。
因為我們是同伴。
城裡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流傳起首領是異化種的謠言。
卡繆來找我時,他身後一道熟悉身影匆匆閃過,我們心底清楚是誰,卻裝作沒有發現。
孟軟軟如計劃一樣咬上勾。
穀盈向我談起她最近的行動。
【孟軟軟知道你是首領,她還看見你飼養操縱異化種呢,現在到處傳你的謠言,說你這個邪惡的異化種扮作救世主,實際上是把人圈養起來,作為異化種的餌料。】
她說完捂住嘴巴,卻依舊擋不住笑聲,笑得拍起桌子。
【卡繆也是異化種,孟軟軟怎麼就光針對你呀。】
我也覺得好笑極了。
若她發現一切都是我設下的陷阱時,該是什麼表情。
城裡流言鋪天蓋地。
所謂廢土的樂園實際上是魔窟。
新城市的首領是個邪惡的異化種。
在W城無惡不作,殺害團隊同胞、搶奪物資。
從W城逃到這裡,又惡毒地將人誘騙到這座城市,以人血飼養異化種。
首領怕被故人識破,拆穿她虛偽的假象,一直不敢在眾人麵前露麵。
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議論不絕。
孟軟軟或許在某個角落竊笑。
可是她不知道。
這座新城市從來不是我一個人創造的。
它是每一個居民血與汗鑄成的樂園。
最初加入的居民與我們一同生活。
他們早就知道我和卡繆是異化種。
我們相互接納。
城市需要主心骨,我被推選成為首領。
首領不是權力的頭銜,而是我的責任。
這座新城市更不是我個人的所有物。
四起的流言成為殺死孟軟軟的刀。
不軌之心赤裸裸地暴露在眾人眼前,被押送到我麵前接受審判。
她聯係上喻銘,想要篡奪新城市。
她以為喻銘能夠像以往一樣,將她想要的一切捧在她的麵前。
直到她等來喻銘的屍體。
時間是一麵鏡子,折射了我所經曆的屈辱。
窮途末路,我以為孟軟軟會哭鬨發瘋,可她卻異常平靜。
她安靜地低著頭,眼底是一片空洞。
孟軟軟被關進禁閉室,她頹喪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見我出現在禁閉室,她扶著牆壁站起來,維持最後的尊嚴。
【傅舒,如果我說我後悔了,你會相信我嗎?】
她喊道我的名字,透過我的軀殼回憶過往。
因自己多心揣測而殺死的傅舒。
令她心神不安的惡靈,要她償命的討債鬼。
我沒有回答孟軟軟。
她後不後悔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我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孟軟軟或者該叫你印璃。】
孟軟軟瞪大眼睛,身體微不可查的顫抖。
她記不清上次被叫作印璃是何時。
【你完成不了任務,係統會派遣下一個人。】
我說起她即將要麵對的結果,又忍不住用餘光窺探她的神情。
她像是精致而破碎的人偶,連最後的恐懼也沒有。
隻剩下一片淡然去迎接最終的結局。
看她了然釋懷的樣子,我的理智支離破碎。
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更寧願看到她的恨意和憤怒,然而這裡茫茫一片,什麼也不剩。
我扣住印璃的肩膀,本該是她瘋狂,然而是我被情緒支配。
【你難道不恨?沒有該死的係統,你在自己的世界能過得很好,而我的世界不會一直循環末日。】
【我記得很久之前,你曾告訴我想回故鄉去看風信子,獨屬於你的世界的花。】
淚順著印璃的眼角滑落,她再也支撐不住。
無聲地啜泣,又倔強地抹掉淚水。
現在的她是印璃,不是孟軟軟,她憎惡淚水,也不需要用淚水去搏人關心。
她握緊拳頭砸向地麵,撕心裂肺道,【我恨,可是我能拿它怎麼樣?!反抗它?彆開玩笑了!】
【它和我們根本不是一個維度,我能怎麼做。】
係統能夠將人帶到另一個世界,它寫好一篇篇文章,隻待角色按它發布的任務走入規定好的道路。
它淩駕於世界之上,無人能夠撼動。
難道隻能任由係統把所有人玩弄於鼓掌?
我從未感受到這般無力,失望與絕望在內心交纏。
禁閉室死一樣的沉寂。
突然印璃的身上浮現古怪的咒文。
她似乎忍耐極大地痛苦,朝我伸手。
【我用完成任務的獎勵交換了係統轉移權。你要殺死係統就代替我成為宿主吧,否則你根本見不到它。】
印璃的臉白如紙片,血從咒文上滲出,她斷斷續續道,【我、我隻會逃避,連恨、係統的勇氣也沒有。】
我握住她的手,接受係統的綁定。
【見到它、小心它、達到它的維度。】
【對不起。】
【移交進度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移交程序已完成,已綁定新宿主。】
機械音在我腦海裡炸響,冰冷無情的聲音我讓我錯過印璃最後一句話。
【新宿主您好,很高興認識您,您要殺我,我拭目以待。】
係統撂下這句話後沉寂下去。
卻在每次我作出重大決策時出現,誘導我走向死路。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呢?我會告訴你殺死係統的方法。】
我充耳不聞,隻顧手頭的工作。
【見到它、小心它、達到它的維度。】
掌控一切的力量,讓世界按照它鋪寫的篇章奏樂,這是係統一直在做的事。
如果我能使係統無法控製世界。
到那時,我是否達到它的維度呢?
新城市帶著不容反抗的氣勢向四周擴張。
日月交替,鬥轉星移,歲月不堪數。
樂園不再是一隅,而是整個世界。
我以另一種方式坦白世界的真相。
天外文明為了一場人性的實驗異化世界,將我們的手足至親墮落成怪物,讓城市變為廢墟,使我們陷入無儘頭的戰鬥,直至最後一個人死去,它們期待著我們的世界走向毀滅。
有人憤怒,有人懷疑,有人沉默,有人絕望,但最終大家都相信了一件事。
異化的幕後黑手強大而殘忍,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它擊潰。
需要整合所有的力量與之抗爭。
我們才能得到新生。
在廢墟上建立新城市,為所有人提供庇護,帶領所有人重塑故土的首領是最合適的人選。
【救世主!救世主!】
赤誠熱烈的呼喚響徹雲霄。
人們喜歡造神寄托期望,卻忽略自己便是偉岸神力的源泉。
我隻聯結力量的樞紐。
真正的救世主是在場的每一位人。
從來都不是我,也不是某一個人拯救了世界。
世界屬於我們。
期盼與信任讓我聚集一切的力量,成為了世界的“神”。
誰能想到。
與係統對弈的棋手,最初不過是想要活下去的炮灰。
新元2731,12月31日,6:30
細雪紛紛揚揚從黑色的天幕撒下,街燈亮早早就亮起,漫天晶瑩於光旋舞,仿佛星辰緩緩墜下。
繁華的市中心人山人海,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兩座高樓的大屏幕上。
潔白的雪落在卡繆的手心,又化作一灘水。
從係統手裡奪回了世界後一切恢複到異化之初。
卡繆找回成為異化種之前的記憶。
穿著病號服的小男孩看著窗外的白雪簌簌落下,病弱的軀體無法讓他承受窗外的寒冷。
記憶消失,他對雪的執念卻不滅。
此刻一切得償所願,異化被解決,他觸碰到了雪。
美麗而晶瑩。
一輛車停下來,穀盈攏了攏圍巾,提著巧克力蛋糕和奶茶下了車。
她一眼認出站在燈下黑口罩全副武裝的卡繆。
【真是難得,你比我還來得早。】
穀盈把奶茶遞給她,左右張望。
【傅舒還沒來嗎?】
卡繆喝著奶茶搖搖頭,【快了吧,她不會放鴿子的。】
二十分鐘過去,我踩在約定時間的最後一分鐘趕到。
穀盈朝我招了招手,【過來,這邊!】
【你不是說今天沒有安排嗎?】,卡繆疑惑道,接過我手中的花束,塞給我一個暖手寶。
紫色的小花朵裡三層外三層,叢叢簇簇,花瓣尖尖。
穀盈叫卡繆站好,拍了張美少年抱花的照片。
她拍著拍著忽然奇怪道,【這束紫緬花好特彆,花瓣一點都不圓。】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
絢麗的煙花點亮了黑夜,喧鬨到達了極點。
時間翻頁到新元2732年,異化結束後的新年終於到來,末日不再循環。
我拈起花瓣,任由淡淡的花香縈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