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犬(三) 你受了委屈,隻會一味隱忍……(1 / 1)

花褲少女鬼哭狼嚎,鮮血浸濕了細絹長褲。好在仆從及時趕來,暫且保住了一條性命。

見到自家小姐此番慘狀,小侍女臉皮無一絲血色。“小姐,你......怎麼了?”

田好蝶捉人心切,小侍女被她甩在了後麵。哪知,再次相見之時,小姐一身血跡,哭得淒慘。

田好蝶身上的傷太多,田風和田平兩人細微之至,生怕稍有不慎弄疼了她。

見小侍女珊珊而來,田風和田平兩人,上來便是劈頭蓋臉一番責罵,“雪環,你是怎麼照顧小姐的?”

小侍女身體抖如篩糠,“奴婢不.....不知道。”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此時爭執又有何用?還不快扶我去找大夫?”田好蝶麵色陰沉似墨,半邊臉腫得老高,白嫩的手掌也布滿了血痕。

田好蝶主仆四人,終於走出了小巷。

少年一臉幸災樂禍,轉身道,“真真,我們終於擺脫她了。”

薑映真定定地注視他,不發一語,少女麵容難掩蒼白,清純的瞳眸氤氳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或許,一開始,她把少年想象得太過柔弱。

少年行事狠辣,報複心極強,力求做事斬草除根,怎麼可能是任人宰割的尋常之輩?

“真真,你為什麼這樣看我?”薑映真的目光平淡,倒令趙長策收斂了笑。

“魏訣,她隻是一個無禮的小姑娘,你卻這般戲弄,會不會有一點兒過分?”薑映真溫柔的眉眼染上了一層極淺的冷意。

少年的狠辣行為,在她看來,極其難以接受。

“惡犬還需惡犬治!”趙長策不以為然,他的雙眸宛如黑曜石,語調冰冷得不近人情。

“可她並無害人之心,你若氣不過,教訓一番便可,怎麼能害得她這樣慘?”薑映真抬起腦袋,迎上少年冷漠的神色。

“真真,你說得倒好聽。可她糾纏的是我,像她這般潑辣的人,若不給點兒顏色看看,軟柿子是一直會被捏的。”

“可是,無緣無故的,你這樣做,難免嚴重了一些。”薑映真皺了皺眉,方才,花衣少女慘烈的哭吼,在她耳畔久久揮之不去。

“無緣無故?”趙長策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低低地笑出了聲,目光銳利,冷臉質問她,“她嘲笑我是個瘸子,你不心疼,反倒指責我?”

“我......”薑映真一時語塞。

魏訣說的沒錯,確實是田好蝶不對在先,惡語傷人,即便她不是趙長策,也有幾分真切的生氣。

少年用行動,狠狠報複了嘲笑他的人。

“薑映真,難道彆人欺負你,你隻會一味承受,從不還手嗎?”趙長策眯了眯眼,目光停留在了少女的身上,狹眸儘是咄咄逼人的審視。

“當然不能坐以待斃。”薑映真搖了搖頭。

田好蝶等人仗勢欺人,自是得給點兒教訓。

隻是,魏訣做得未免有些太過狠辣了。

惡狗凶殘,不通人性,若不是仆從及時趕到,隻怕田好蝶今日會命喪於此。

得到了少女肯定的答複,趙長策聳了聳肩,笑容極淺,神色居高臨下。

“那不就得了?我不過是將他人施加於我的,一並還回去,這有哪裡不對嗎?”

薑映真抿了抿唇瓣,陷入了沉默。

正在趙長策以為此事已過,兩人可以返回清河村的時候,沉默的少女卻開了口。

本是清軟柔弱的嗓音,話中卻帶有不容置喙的肯定。

“那條惡犬,是不是也是你引來的?還有你的匕首,怎麼會有血?都是你做的嗎?”

方才,兩名惡仆淌血而來,田好蝶一提到魏訣,兩人皆是麵色青白,如同青天白日見了厲鬼,對他避之不及。

趙長策的眸眼,比方才幽暗了幾分。他做的事情,竟已全被少女知曉。

“少來教訓我!”少年徹底沉下了臉,唇線也抿得很直。

“既是報複,三分與七分又有何不同?”

薑映真一愣,少年眼眸漆黑純粹,眸底醞釀一股極濃的戾氣。

是一種完全陌生的神情。

自從她和魏訣相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冰冷危險的神情看她。

薑映真的指尖泛涼,對於這個朝夕相處的少年,她忽然生出了一絲懼意。

“薑映真,若不是我,你早就被那群人抓走了。你非但不感激我幫你脫險,反倒怨我狠辣。”趙長策眼神灼熱,直勾勾地盯著她。

少年抿唇,語氣無甚波瀾,卻他周身,縈繞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令薑映真極不自在。

她默默地撇開了腦袋。

麵前的少年嘴角輕扯了一下,忽地哂笑出聲,“你所謂的善心,隻是送死而已。”

薑映真愣了一下,呆呆地停在原地,她的腦中,一直回蕩少年方才的話。

所謂的善心,隻是......平白無故送死嗎?

*

李秀雲才將晚飯端上餐桌,便見薑映真一個人回來了。

少女的裙角沾染了泥汙,盛藥的竹筐也不見了蹤影。

令李秀雲意外的是,一筐草藥,能換回一袋沉甸甸的文錢。

“真真,我就說嘛,能有什麼事情?你一個,不也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嗎?”堂姐薑婉噘了噘嘴,看到母親手中的一袋文錢,她夾了一根青筍放入碗中。

薑映真抿唇,山下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也並無什麼用。

好在,她終於平安歸來。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在整個薑家,薑映真始終是那個不受寵愛的孩子。

臘祭之後,薑映真有一種清晰的直覺,李秀雲對她盯得很緊。

對於自己還留在清河村,薑映真已經滿足。

李秀雲嫌棄自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薑映真早已習慣,她想,隻要自己勤勞不犯錯,隻要李秀雲不是雞蛋裡挑骨頭,她就還能待在薑家。

又是一日午後,薑映真忙完了家務。她暗暗地窺了其餘人一眼。

阿伯和兩位堂兄,早已去了山中砍柴。

薑家的小院,隻剩下了薑映真,以及李秀雲母女三人。

“阿嬸,我想去找圓玉,她和我約定好要去看花。”薑映真鼓起了勇氣。

“去去去,永遠彆回來了才好,以後你直接改姓何算了。”李秀雲正在織布,聞言,她將梭子摔在地上,低低地罵了一聲。

上午的時候,何圓玉才來找了她,現在又要去何家。

農忙時節,薑映真不懂得為家中分憂,反而整日作樂。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薑家供了一個小祖宗。

薑映真咬了咬唇,阿嬸脾氣雖暴躁,但她這麼回複,也是準允的意思。

“謝謝阿嬸。”

下一刻,少女腳步輕輕,一抹孱弱倩影消失在了院內。

李秀雲暗地使了一個眼神。

一旁的薑婉和薑婉心領神會,姐妹兩人悄悄地跟在薑映真的身後。

薑映真貌似有急事,一貫聰明伶俐的姑娘,隻顧著趕路,並未留意身後,倒令兩人鬆了一口氣。

薑婉和薑芳知道,她們的這位堂妹,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心思卻極縝密。

母親叮囑她們跟隨,薑婉和薑芳百般謹慎,卻還擔心會被她發現。

何圓玉和她是好友,兩人既已約定好了看花,心急催促的也該是何圓玉,而不該是薑映真。

薑婉暗忖,母親說的對,薑映真有古怪。

後山的小路,以往十四年,薑映真走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因為一位無意闖入的少年,打亂了薑映真原本的生活。

一個月內,這條芳草萋萋卻人煙荒蕪的山道,薑映真早已爛熟於心。

後山的荒廟,依舊是那座廢棄許久的廟。

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薑映真停在了廟前。

她深吸了一口氣,卻比先前的任何一次多了一分局促。

薑映真心中忐忑不安,自從四安鎮回來,接連五日,她被阿嬸盯得緊,抽不得空,未再來過這座荒廟。

但是,她和魏訣,曾有一次不愉快的經曆。

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魏訣。

少女輕手輕腳地推開了廟門。

姐妹兩人氣喘籲籲,卻還是追不上堂妹薑映真。

“姐姐,真真是不是早就發現我們了?故意戲耍我們?”薑芳抬起自己的手,眸中淚花閃閃。

上麵赫然一道紅痕,那是她無意被道旁的荊棘劃出的傷口。

薑婉的裙角也被劃破,她神色不忿,話中埋怨,“與真真約定這麼一個古怪地方,何圓玉到底得了什麼稀罕的花?”

薑映真和何圓玉,並不是什麼膽大的人。可是,兩人怎麼會挑選如此古怪的一個地方?

清河村周圍,青山環映。晌午過半,村民多是家中休憩。

山穀蒼煙薄,穿林白日斜。這裡,是後山的唯一一條幽徑。

草木茂盛,方圓幾裡,沒一個人影。即便是村中壯丁,也嫌棄這條道滲人。

除了萬不得已,沒人會嫌命大走這條路。

布穀鳥綴在枝頭,空曠山穀,回蕩清幽之聲。

此時,薑映真早就不見了身影,山林鬱鬱蔥蔥,鴉默雀靜,隻剩枝頭的布穀鳥一兩聲啼叫。

薑婉和薑芳,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姐姐,我早就聽村中老人說過,後山不乾淨,萬一遇見什麼......真真似乎是中了邪,倘若連累我們兩人......要不,我們......回去?”

薑芳膽子小,打起了退堂鼓。她從小便聽村中阿婆的鬼故事。

什麼狐妖奪心,陰差拘屍,縊鬼還魂。絕大多數鬼故事,還是發生在深山荒林。

阿婆曾說,晌午時分,陰氣最盛,山林幽深,鬼怪出沒,專挑好奇的小姑娘下手。

當下山野隻有姐妹兩人,種種不好的恐怖傳聞,如潮水一般映入薑芳的腦海。

“阿芳,不要胡說。母親叮囑的事情,怎麼能半途而廢?”薑婉顫了顫唇,麵色蒼白如紙。

她雖然害怕,但比起膽小的妹妹,身為姐姐的她,還是多了幾分淡定。

後山人跡罕至,隻有眼前一條道。

薑婉心一橫,大不了一條道走到底。

她倒要看一看,薑家人眼中乖巧懂事的堂妹薑映真,究竟在搞什麼不得了的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