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一男一女相向而立。

女子頭上挽了個十字髻，身穿鵝黃高腰襦裙，生得明眸皓齒，活潑靈動。

男子烏發散落，穿著靛藍色長袍，臉色是一種病態的蒼白。一雙桃花眼深邃得像是滴了濃墨一般，又夾雜幾分陰鬱。

洛清安微微偏著頭，不敢直視簫止如的眼睛，右手無意識地攥住了衣角。

她故作鎮定道：“止如哥哥，我已心有所屬了。”

簫止如怔了下，瞳孔微微收縮，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些。

他嘴唇翕動，好半晌才出聲問：“是……祁景……麼？”

洛清安毫不猶豫：“是。”

聽得此話，簫止如的眼眸變得詭譎幽深，充斥著各種複雜的情緒。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卻根本笑不出來。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抓住她，手卻又在半空中頓住了，克製地收了回去，緊握成拳。

簫止如眼神發狠地看著洛清安，可眼眶卻是泛紅了，顯露出難以掩飾的難過。

他一字一頓道：“小清安，你說過長大後要嫁給我的，要與我攜手一生……”

“可你如今說你意屬祁景……難道你當初說的話……都不作數了嗎？”

洛清安抬起頭來直視簫止如雙眸，有些急迫地說道：“我知道，可那隻是兒時戲言！”

簫止如怔住了，眼眸中是一片刺痛：“兒時戲言……”

洛清安見他這般模樣也沒忍住紅了眼，又微微彆開臉，聲音微顫：“你是我最喜歡的止如哥哥。”

“——但也隻是哥哥。”

話畢，洛清安轉身離去，步履匆匆。

簫止如下意識抬起一隻手想挽留她，可兩人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他隻能痛苦又無助地看著她離去。

他像是止住了呼吸一般，身體一動不動，完全僵在原地。

眼淚滑過他蒼白的麵頰，一顆一顆地砸在地上，但卻是悄無聲息。

“小清安……”

他惶然地輕聲喚了一句，聲音已然染上哭腔，是他從不袒露於人前的脆弱。」

“卡！”導演聲音很是興奮，“這條過了！小顧你也來看看！”

顧涼未立即應了聲，眼尾帶著一縷胭色。

“來來來，你看，下次你的眼神變化可以更加細膩一點。你想啊，這是你從小喜歡到大的姑娘。幾年沒見，她突然喜歡上了彆人……”

“……”

見顧涼未又被導演叫去，不少演員紛紛露出了羨慕或者嫉妒的眼神，女一飾演者明彤一臉見怪不怪地聳了聳肩。

好一陣子，導演才放了人：“行了，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好，下一場該誰了？”導演低頭看了眼劇本。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咳了一聲，說：“紀導，那個演暗衛的女生，今天來了，你看……”

“哦？”紀導眼睛一眯，聲音聽不出喜怒，“陳導速度挺快阿，不到一周就找著了。哪兒找來的？和上次那個……應該不一樣吧？”

“那當然，”陳導笑了笑，“我大學同學推薦的，說是形象很合適，而且能吃苦，曾經是做武替的。”

“武替阿……”紀導摸了摸下巴，“行，那今天就讓她試試。”

“那個新來的，演暗衛的女生，在哪兒？”紀導舉起喇叭問。

周圍頓時變得安靜許多，不少人四處張望。

顧涼未從助理唐千手中接過保溫杯，慢慢地吹著。

嵐玖走上前去：“紀導。”

見是她，顧涼未眸中閃過三分驚訝。

紀導盯著她看了幾秒，眼中已經多了三分滿意，問：“看過劇本嗎？”

嵐玖目光落在前方的桌角上，漫不經心地說：“看過。”

“成，去換衣服吧。”導演讓人帶她去更衣室。

“紀導，我來吧。”張佳佳舉著手說，她衝嵐玖眨了眨眼，不過嵐玖沒看見。

於是，嵐玖跟著張佳佳去了更衣室。

暗衛的衣服就一套，是件黑色勁裝，設計簡單，唯一的飾品是腰間佩戴的紅色木牌，上麵刻了“綾一”二字。

這是這名暗衛的名字，以“一”為名，她是暗衛首領。

“嵐玖，你來第一天就要拍戲，緊不緊張阿？”張佳佳在門外問。

嵐玖語氣平淡：“還好。”

張佳佳靠著牆，安慰她：“雖然不知道等下導演會讓你演那一幕，不過你彆緊張，我記得你這個角色台詞不多，不會出差錯的。”

“嗯。”

前兩天，嵐玖加上陳副導演微信後，對方就立即把她那部分的電子版劇本發了過來，囑咐過要用心記台詞。

綾一是男二蕭止如父親留給他的暗衛，性格冷漠，沉默寡言，武藝高強，能力出色，而且對蕭止如絕對衷心。

綾一的每次出現，幾乎都是和蕭止如在一起，出場的時間都不長，大多數時候聽了蕭止如的命令就退下了。

嵐玖很快換好衣服，想了想又施了個束發訣，這才推門出來。

張佳佳目不轉睛地看著嵐玖，說：“哇哦～”

“嵐玖，你穿這身衣服真合適，好看好看！氣質真的絕了，又冷又颯！”

“你還自己紮了個高馬尾，不錯誒！”

嵐玖垂眸看著身上的腰牌。這件衣服，倒是和修真界墨玉宗的修士服有些類似。

至於張佳佳說的那些話，她聽了後心中毫無波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保持沉默。

張佳佳盯著嵐玖現在的樣子看了幾秒，突然發現了什麼：“等等，還差一點。”

“嵐玖你跟我來，你這高馬尾有些單調，我覺得給你加個發飾會好一點。”

張佳佳帶她去隔壁找造型師。

小雨見到嵐玖的時候，也驚訝地說：“天哪，你就是今天新來的女演員，長得可真好看！而且你真的好高哦！”

“感覺你現在就是那個冷漠無情的暗衛！”

嵐玖看著對麵的鏡子，一語不發。

在她眼中，三個人的臉長得一模一樣，便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有多好看。

聽了張佳佳的話後，小雨若有所思地說：“有些單調是吧，我給你加個發冠，黑金色的，低調奢華。”

嵐玖坐在椅子上，任由她動作。

“好了，快去吧！”小雨停下手，滿意地說。

嵐玖點點頭，說了句：“多謝。”

“哈哈哈，你講話有點像古人誒，這麼快就進入角色啦……”

拍攝地點換成了一間古樸雅致的屋子，周圍擺放著各類字畫和瓷器。

嵐玖一進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導演看了後暗自點了點頭，外形確實合適。

“就拍第一幕試試吧。”紀導低頭看了眼腿上放著攤開的劇本，“小顧上來吧，這是你和暗衛綾一的第一場戲，台詞你肯定記得。”

嵐玖平靜地看著顧涼未從人群中走出來，狹長的眼眸一片墨色。

顧涼未看了眼麵無表情的嵐玖，以為她是在緊張，便輕聲寬慰道：“不用太緊張，平常心就好。”

嵐玖收回視線，默不作聲。

多管閒事。

顧涼未見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開始在腦中回憶自己的台詞。

這一幕講述的是男二蕭止如終於再次見到女主，心中歡喜之餘，卻也想知道女主這幾年的經曆，所以命令屬下去探查一番。

這屬下，便是暗衛首領綾一。

一切準備就緒，開拍了。

「屋內寂靜無聲，蕭止如懶懶地坐主位之上，一手扶額，似在閉目養神。

他身上披了一條雪白色的狐皮大氅，毛色純淨，並無半點雜色，更顯得他氣質出塵，貌若謫仙。

不多時，有人走進屋內，腳步輕巧。

“公子。”

蕭止如依舊闔著眸子，隻道一句：“綾一，你來了。”

綾一雙手負立，垂下眼簾，並不直視高座之人。

她是蕭止如的暗衛，是他的影子，也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劍。

蕭止如緩緩坐直身子，一手拿起腰間的單魚玉佩，桃花眼中一片晦暗，看不清情緒。

他不緊不慢地道：“綾一，你去查查尚書府，何時出現了一位叫‘洛清安’的表小姐。”

“還有……”他停頓了下，唇角微揚，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來，“我想知道，她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他聲音柔和許多，藏著絲絲縷縷又不甚明顯的情意。

綾一倏地抬眸，看了座上人一眼，正巧對上他淡淡的目光。

下一瞬，綾一低下頭來，冷聲道：“綾一領命。”」

“卡。”

紀導盯著監視器上的畫麵看了一陣，說：“小顧不錯，新人……中規中矩吧。”

聽起來，似乎不是很滿意的樣子。

不過，熟悉紀導的人都知道，他這麼說，這人是能留下了。

陳導心中一喜，想到自己和老同學的交情，又說了句：“紀導，我覺得這新人挺有靈氣的，你看呢？”

“嗯……”紀導想了想，說，“算吧，她和小顧在一起，有種莫名的磁場。”

聽到這話，陳導立即給嵐玖投去一記讚許的目光。

不過嵐玖沒注意到。

她走到一旁，張佳佳立即說道：“嵐玖，你剛剛太厲害了吧，一遍過誒！”

“導演比較嚴格，他那麼說其實是認可你的意思，如果你表現不行，他就會直接讓你滾蛋！”

“之前就有一個小明星，總是記不住台詞，耽擱了拍攝進度，然後被導演罵得狗血淋頭！”

另一邊，紀導翻了兩下劇本，揚聲問：“下一場到誰了？”

張佳佳立即回答說：“紀導，下一場是男女主的對手戲，閣樓定情。”

“行，換場地吧。”紀導利落起身。

畢竟乾這行的人都知道，時間就是金錢。

很快，這片場地的人少了很多。

嵐玖正在看手機，沒挪位置。

“不跟著去看看嗎？”

顧涼未走了過來，身上已經沒了那條氅衣。

“多看的話，應該能學習到一些經驗。”顧涼未聲音溫和，語速適當，“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的話。”

嵐玖將手機收了起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與你無關。”

顧涼未微微一愣，想了想，說道：“彆誤會，我沒有彆的意思。”

“其實，是因為李哥和我說過，讓我照顧一下新來的演暗衛的女生。”

他眉眼微彎，淺笑著說：“嵐玖，如果你以後有什麼問題，不介意的話可以來問我。”

四月的陽光下，微風輕拂。

顧涼未一身深色長袍，眉目如畫，豐神如玉。

他雋秀的桃花眼中，盛著寫不儘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