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韓菱湘已然起床,洗漱完畢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菱湘姑娘。”慕容紫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紫英想了一夜要如何措辭,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打算來敲韓菱湘的房門。他考慮到畢竟男女有彆,便叫來了柳夢璃一起,以免給韓菱湘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韓菱湘起身開門,將二人迎了進來。她看著慕容紫英,輕歎了口氣道:“仙師即便不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慕容紫英見對方語氣凝重,便鄭重其事地回應道:“菱湘姑娘可是有事所托?”
韓菱湘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們都是菱紗的朋友,天河與菱紗性情相投,性格又相近,但天河看上去性子更直,更容易衝動。”
她抬頭直視著慕容紫英的眼睛,想要看出對方情緒的變化:“我想將小七托付給仙師。我不知菱紗是否有改變厄運的天命,但我可以看出仙師對小七是關心備至的。我希望仙師能夠始終守在小七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在聽到“托付”二字時,慕容紫英的心跳瞬間加速,大腦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空,一瞬間變得空白。他從未想過,自己深藏在心底的情感,會在這一刻被如此直白地提及。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將這份心意隱藏得足夠深,可此刻卻仿佛被陽光驟然照亮,無處遁形。
他的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既有些慌亂又有些莫名的欣喜。他愣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直到他重新找回自己的思緒,然後就聽到了韓菱湘接下來的話語——她希望他能守在菱紗身邊,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這個期望如此沉重而莊嚴,讓慕容紫英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內心的波瀾,然後鄭重地向韓菱湘行禮,目光堅定而真誠地說道:“菱湘姑娘,紫英發誓,一定會竭儘全力守護好菱紗。”
韓菱湘看著麵前真摯承諾的少年,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輕輕地點了點頭,仿佛卸下了心頭的重擔:“那你們去準備吧,我這就去找小七說幾句話,然後就讓她隨你們離開。”
韓菱湘走進祠堂的時候,隻見菱紗舒服地倒在蒲團上睡著,手邊不遠處還躺著一本手冊,走上前去拿起來翻看,看著裡麵的內容圖畫和批注,緩緩露出了笑容。
韓菱湘轉頭看向還在酣睡的少女,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上前輕輕拍了拍菱紗的肩膀。
“小七,醒醒。”她的聲音溫柔而輕柔,像是怕驚擾了菱紗的美夢。
菱紗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她看見了阿姐,也看見了阿姐手中的手冊。她接過手冊,愣怔地看著阿姐。
“收好你的書,跟我過來吧。”
菱紗撲了撲身上的塵土,跟著阿姐離開了祠堂。她們穿過長長的走廊,進入了靜謐的耳房。在這裡,韓菱湘停在一個巨大的木箱前。
“打開它。”
韓菱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箱子,一條縫隙剛剛裂開,便有璀璨的光芒從中迸射而出。隨著箱子的完全開啟,那光芒愈發強烈,仿佛將整個房間都點亮了。菱紗的雙眼被那耀眼的光芒吸引,她驚訝地看向阿姐,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阿姐,這裡怎麼這麼多寶貝啊?”她忍不住驚歎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絲顫抖。她的目光在滿箱的珍寶法器上流連,每一件都散發著迷人的光彩,讓她感到既興奮又好奇。
韓菱湘微笑著看著菱紗,眼中滿是寵溺和溫柔。她輕聲說道:“這些都是韓家祖輩留下來的古玩法器,總有一些蘊含著靈力。你此行尋找寒器,必定會遇到諸多危險,所以挑一些你覺得用得上的,放進你的乾坤袋裡吧。”
菱紗沒有想到阿姐會這麼輕易就同意自己離開,她眼眶微微濕潤。她抬頭看向阿姐,眼裡充滿了感激和不舍。
“阿姐,你真的同意我走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韓菱湘輕輕點了點頭,她柔聲道:“這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相信你有能力去麵對一切。更何況,既然你身邊有願意為你出生入死的人,我又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去吧,去過你自己的人生吧。”
“阿姐……”
韓菱紗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感到鼻子一陣酸楚,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一把抱住韓菱湘,將頭深深地埋在對方的懷裡,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地說道:“阿姐,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等我回來。”
韓菱湘輕輕地拍著菱紗的後背,溫柔地安撫著她。她微笑著說道:“好,阿姐答應你,我就在韓家等著你回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這裡等你。”
抱了一會,韓菱湘推了推懷中撒嬌的少女:“你快看看箱子裡有什麼需要的,記得帶上。”
菱紗在阿姐的懷裡蹭了蹭,撒嬌道:“不需要,我隻想抱抱你。”她的聲音還帶著鼻音,語氣中帶著撒嬌和依戀,仿佛想要將這一刻的溫暖永遠留住。
過了一會兩人分開,韓菱湘慈愛地看著韓菱紗,摸了摸菱紗的頭。
“好了,你收拾收拾吧,我先回房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耳房,留下韓菱紗一人在箱子前麵對著一箱的寶物發愁。
韓菱紗在箱中仔細翻看著寶物和法器,她的目光在每一個物件上短暫停留,不是財寶就是與自己尋找寒器無關之物。
當她隨手拿起一個看似普通的木盒,輕輕翻開時,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九龍縛絲劍穗?”她低聲驚呼,似乎難以置信這件珍品會出現在這裡。那是由珍貴的萬年冰蠶絲精心製作的劍穗,細膩而堅韌,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菱紗心中一動,覺得這樣的寶物放在家中積灰實在是暴殄天物。反正放在家裡落灰也是浪費,還不如送給惜劍如命的冰塊臉,二者正相配。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將九龍縛絲劍穗從盒子裡取出,輕輕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中。環顧四周,她發現其他物品並無特彆之處,便蓋上木箱,轉身準備離開。
當她走到主院時,恰巧看到胡伯正在與慕容紫英道彆。她連忙加快腳步,走上前去問道:“胡伯,阿姐呢?她怎麼沒來送我?”
胡伯微微一笑,回答道:“大小姐說有事就不來送彆了,她希望你能一路平安。”
雲天河看菱紗有些遺憾安慰道:“應該是怕來了就不舍得菱紗走了吧。”
胡伯笑笑問道:“請問仙師對尋找的器物有頭緒了嗎?”
慕容紫英回應道:“根據《探寶誌》記載,光紀寒圖應是曾出現在蓬萊海邊附近。”
胡伯點點頭,叮囑道:“那諸位仙師和小姐路上一定要小心,多加保重。”
慕容紫英和柳夢璃向胡伯行禮示意:“告辭。”
雲天河看著紫英師叔和夢璃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在和胡伯交代什麼的菱紗,隻得邊往外走邊回頭:“菱紗,走了。”
韓菱紗向胡伯細心地囑咐道:“胡伯,你一定要好好照顧阿姐,她身體不好。”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對阿姐的關心和擔憂。
胡伯微笑著點頭,安慰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我會竭儘全力照顧好大小姐的。”
菱紗聽著天河的催促聲,隻得邁動腳步,心中卻是充滿了離開阿姐的悲傷。她一邊往大門走去,一邊不時回頭望向阿姐房間的方向,眼中閃爍著不舍的淚光。
當他們走出韓府的大門時,菱紗看到大家都在門口等著自己。慕容紫英正低頭看著手中的什麼東西,似乎陷入了沉思。
菱紗走到紫英身邊,輕聲問道:“紫英師叔,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慕容紫英抬起頭,看向菱紗那雙掩飾著難過卻努力展現歡笑的眼眸,心中不禁感慨。他收起手中的傳信符篆,沉聲道:“集仙苑出事了,我們需要先回陳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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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仙苑
一行人匆匆趕到集仙苑,隻見眾人正跟在一個身穿瓊華弟子服的小孩子身後奔跑。那小孩子活潑好動,上躥下跳,猶如一隻頑皮的小猴子。他忽然跑到菱紗麵前,一把奪走了她的乾坤袋,天河見狀,立刻動手製止了他。
菱紗看著眼前這個小孩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感慨道:“誒呀,多可愛的小孩子啊。”誰知那小孩子卻一把扯住了她的頭發,疼得菱紗直皺眉頭。兩人頓時吵了起來,場麵一度十分熱鬨。
慕容紫英看著菱紗和小孩子爭執不休,不禁搖頭苦笑。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懷心,詢問道:“這集仙苑哪裡來的小孩子啊?”
“紫英師叔,這是明光。”懷心歎了一口氣。
“出了什麼事?”慕容紫英大為震驚。
懷心讓身旁弟子把明光哄了下去,解釋道:“前日我們為燕國使臣驅除了邪祟,夜裡在回來的路上,我們二人還因明光收了使臣的銀兩,發生了爭執。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紅袍的身影出現並攻擊了我們,我上前抵擋,明光被暗器打中,我一轉頭,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小孩子的模樣。”
“燕國使臣?”慕容紫英重複了一遍,眉頭緊鎖,“他們在陳州停留了這麼久,確實有些不尋常。”
懷心點點頭,補充道:“是的,紫英師叔。而且,這幾天來,不止明光一人,還有許多仙家弟子也陸續變成了小孩子。這是我收集到的暗器,據說這些暗器都是那些變成小孩子的弟子們遭遇攻擊時留下的。”
說著,懷心將手中的暗器遞給慕容紫英。慕容紫英接過暗器,倒在手心,仔細端詳。菱紗也好奇地湊近,想要一探究竟。
“糖豆?”菱紗驚訝地叫道,她拿起一顆暗器,仔細看了看,“這暗器怎麼像是糖豆一樣?”
天河摸了摸下巴,分析道:“用糖豆當暗器,那對方一定很喜歡小孩子吧。”
柳夢璃對雲天河的意見搖了搖頭,她問懷心:“對方是什麼身份?你們可有看清他的麵容?”
懷心回憶了一下,搖頭道:“對方身著紅袍,遮住了麵容,我們並未看清他的真容。不過,他看上去並不像是人類。”
菱紗聞言,立刻接口道:“不是人,那就是妖了。可是,我們要怎麼找到他呢?陳州這麼大,人口眾多,想要找到一個故意隱藏身份的妖怪,談何容易?”
天河想了想,提議道:“要不我們還和之前那樣,一個一個人去問?雖然麻煩點,但總能找到線索的。”
菱紗白了他一眼,道:“陳州數萬人口,等你問完,集仙苑的人都變成小孩子了。我們得想個更高效的辦法。”
眾人紛紛點頭,目光再次轉向慕容紫英,覺得他一定會有更好的主意。
燕國使臣……慕容紫英的腦海中快速回閃著這個信息,他思索片刻,隨後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塊令牌。令牌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眼下的困境,最快的解決方法或許便是求助於人了。”慕容紫英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韓菱紗接過令牌,小心翼翼地端詳起來。她發現這塊令牌沉甸甸的,仿佛承載了某種重量。令牌上的花紋繁複而獨特,她從未見過類似的圖案,但能夠感受到其間的精致與匠心獨運。
“我們要找的是什麼人呢?”韓菱紗好奇地問道。
慕容紫英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你拿著這個令牌去酒館尋找駱疾亦,將他帶來此處。他或許能夠為我們提供解決之法。”
“好的,那我和天河去,夢璃就留在你身邊等我們回來吧。畢竟,酒館那種地方不太適合她。”韓菱紗說著,便轉身示意雲天河與她一起向門外走去。
兩人離開集仙苑,開始在陳州的各大酒肆中穿梭。他們大聲呼喊駱疾亦的名字,希望能儘快找到這位關鍵人物。經過一番周折,他們終於在一個熱鬨的酒館中找到了一個衣著不凡的男子。
當雲天河和韓菱紗拿出令牌時,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後立刻起身跟隨他們來到了集仙苑。
一進集仙苑,駱疾亦便快步上前,在慕容紫英麵前跪下,恭敬地行禮:“大燕王宮主將駱疾亦參見王子殿下。”
慕容紫英見狀,微微皺眉,扶起駱疾亦道:“駱將軍,我早已不是大燕國的皇子,而是仙家弟子,你無須對我行此大禮。”
一旁的雲天河聽得一頭霧水,他悄悄拉了拉韓菱紗的衣袖問道:“菱紗,什麼是王子啊?”
“就是王的兒子。”韓菱紗輕聲解釋著,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的驚訝與好奇。她從未想過,紫英師叔竟然有著如此高貴的身世,這讓她不禁對紫英的過去產生了更多的好奇。
而此刻,韓菱紗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駱疾亦將軍的身上。他似乎在回憶著往昔的歲月,那些關於燕國的往事在他的話語中逐漸浮現。然而,紫英的反應卻讓她感到有些奇怪。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眼中閃過一絲不願回憶的傷痛,仿佛那些往事是他心中的一道傷痕,輕易不願觸碰。
“但有一事末將一定要向您稟報,”駱疾亦的聲音低沉而沉重,“燕王和王妃不幸染疾,於六年前都薨逝了。”
這句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讓慕容紫英的身體猛地一僵。他的眼眶瞬間泛紅,聲音顫抖著問道:“他們……離世時……可還安然?”
駱疾亦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他們生前就老掛念您,在離世前最放不下的也是殿下您啊。他們死後,末將就將燕王和王妃與小郡主合葬一處了。”
“小郡主?”雲天河好奇地插嘴問道,他顯然對這個陌生的詞彙感到困惑。
韓菱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啊?”她看著慕容紫英沉默不語,神色悲痛,心中不禁一陣唏噓。她明白,這個小郡主與紫英師叔之間必定有著深厚的情感紐帶,而現在提及這個話題,無疑是揭開了他內心深處的傷痛。
慕容紫英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他轉移了話題,詢問駱疾亦是如何得知他在陳州的消息。得知是有人留下的口信後,他果斷地讓駱疾亦差遣燕國留在陳州的暗樁和手下,去查探用糖豆攻擊仙家弟子的罪魁禍首之所在。
慕容紫英喚來眾弟子,神色凝重地吩咐他們配合駱疾亦等人進行查驗工作。他深知此次事件非同小可,必須謹慎行事,不能有絲毫的疏忽。同時,他也要求弟子們加強四方肅斂的修煉,以應對可能出現的糖豆攻擊。
駱疾亦將軍在聽完慕容紫英的部署後,點頭應承,並承諾明早一有消息便立即前來稟報。隨後,他便帶著手下退出了房間。
雲天河看著駱疾亦等人離去,心中滿是好奇和興奮。他走到慕容紫英麵前,驚喜地說道:“紫英師叔,原來你竟然是王的兒子啊,好厲害!不過,那個小郡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韓菱紗見狀,連忙拉了拉雲天河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問。她看到慕容紫英的神色沉痛,眼眶裡仍有微紅,顯然是不願再提及這個話題。
於是,她輕輕地推了推雲天河,和夢璃一起將他拉走。
“天河,你就彆問了,讓紫英師叔好好想想吧。”韓菱紗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