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淌進房內,灑在謝明川的臉上,刺眼感讓他微微抽動了一下上眼皮。
他感覺自己身體好沉,就好像壓了千斤重的棉花一樣。
“唔……”
謝明川的身體如同經曆過一場暴打一樣,骨頭快要散架似的,他費力地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的情景,他快要嚇暈過去。
萊斯特竟然壓在他身上睡著了!
被比他快高一個頭的男人壓著睡一晚,身體不散架才怪。
還好他比鬨鈴醒得早,不然等鬨鈴響了再耽誤一番,那必然是遲到無疑了。
自從實習快半月以來,謝明川從來沒遲到過,他的生物鐘就是睡得比狗晚,醒的比雞早。
“萊斯特……萊斯特……快醒醒。”
謝明川壓根動彈不得,他隻好輕輕地拍了拍環抱著自己的萊斯特,想把他拍醒。
這家夥,怎麼這麼粘人。
萊斯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越了界,連忙羞愧地縮回胳膊,臉瞬間變得通紅,像快要燒開的水壺。
“抱歉,抱歉,我是有點害怕,所以才……”
萊斯特的表達比昨夜要自然與通順得多,看來身心狀態都恢複的不錯。
“我家裡有些三明治可以給你墊墊肚子,因為我一般都在學校食堂吃飯,所以家裡沒有準備什麼飯菜。”
謝明川快速收拾好床鋪,就去把三明治從冰箱裡拿出來,怕萊斯特吃冷的東西會不舒服,他用懶人煮飯鍋簡單地烤了一下。
原本想讓萊斯特吃完了東西就離開,但看見他這副毫無生存能力的樣子,謝明川徹底打消了方才的念頭。
“萊斯特,我離開之後,你不要亂跑,在這裡等我回來,知道嗎?”
謝明川像叮囑小孩子一樣對萊斯特講話,連他自己都深感意外,他對學生都沒有這麼溫柔,準確來說,他對任何人來說都有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我知道。”
萊斯特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輕眨了下眼,眸子明淨清澈。
謝明川這才安心去上課。
路上他又碰到了每日很早就來打掃的環衛工阿叔,一如往常地同對方打聲招呼。
據說阿叔年輕時遇到過一場嚴重的火災,皮膚大麵積燒傷,臉上都快看不清五官,一般人見到他早就避之不及,但謝明川卻是個例外。
“小川啊,你等一下。”
擱平時,阿叔都會對著他點點頭,今天這是怎麼了?
“阿叔,有什麼事嗎?”
阿叔神情嚴肅,聲音沙啞,語氣聽起來略有擔憂:“雖然呐,人人都想做善人,但是保護好自己,是前提。”
聽見他這麼說,謝明川更是心頭一愣,疑惑不已,還不等他多想,阿叔便擺擺手走開了。
謝明川望著他的背影,一時無言,隨後繼續向著教學樓走去。
他接手的班級是青陽三中第一屆開設日語課程的高一班級,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特意為英語學不好的學生尋求另一條賽道。
謝明川當時之所以在大學填報誌願時選了日語,就是因為他不想學英語。
怎奈何,到了大學之後,不僅要學日語,更要學英語。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高一被分開學日語的同學不到班上學生總數的三分之一,而且這些學生不僅是基礎不好,甚至有著嚴重的學習態度問題。
就這十六名學生,隻有四名是出於興趣愛好來學日語,剩下的學生全是英語學了比沒學的分數還低。
麵對這些學生,謝明川有些為難,在他看來沒有內驅力的學習,實際上就是磨洋工。
他拚命做教案,認真分析每個學生的特點並尋找適合的學習方法,這也是為什麼他每天工作到很晚的原因。
還好學生數量不算多,他一個人還能應付得過來。
不過總的來說,謝明川完全是學校拿來做賭注的一顆棋子。如果不是他的堂伯父謝澤與校長通了氣,恐怕謝明川的日子會更難過些。
下課鈴一響,謝明川也不占用學生時間,就拿著書回到辦公室。
隔壁代班的英語老師見他進來,就連忙擺手示意身旁的同事彆再開口,然後走到他的辦公桌旁,滿臉堆笑:“謝老師下課啦?”
見謝明川隻是點點頭,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咧著嘴閉了閉眼,繼續發功:“謝老師,這些都是差生,你這麼費心費力做什麼?他們呀,也不會念你的好……”
“唐琳老師。”
謝明川停下手中的筆,打斷她,然後抬起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她。
“我從來不覺得這些學生,是差生,他們隻是不擅長用自己的方式去學好這些科目。”
唐琳聽他這麼說,麵色頓時變得鐵青,直接被他的話堵住了嘴,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估計心裡還在罵著他不識好歹。
這時,年級主任湊到謝明川身邊附耳道:“小謝啊,你是初來乍到,唐老師呢,也是好意,你沒必要這麼杵她。”
說罷,他拍了拍謝明川的肩膀,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謝明川心裡很清楚,他們對自己的客氣都是看著校長的麵子,還有他們更不敢得罪他那身為本市刑警大隊隊長的堂伯父。
想到這裡,謝明川這才意識到差點忘了回謝澤的消息。
還有兩天就是中秋節了,剛好是在他入職的第二周。
這一個好字,簡直讓對方等了一個輪回。
他本就沒什麼看消息的習慣,總是隔段時間一次性回清所有的信息。
他劃拉了兩下聯係人,發現還有一個人的消息未回。
一看時間,已經是一周前了。
謝明川瞬間有種後脊梁發冷的錯覺,盯著“謝以塵”三個字不禁出了神。
然後心驚膽寒地在回複框打上“我回”,一發送消息就收到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完了。
謝明川心中暗道不好,這遠堂兄不是親哥但勝似親哥,性格高冷惜字如金,一言不合就動手。這下當了治安警察,那更是能一拳打趴下他一個。
更恐怖的是,這謝以塵喜歡盤大蛇,還總喜歡拿蛇丟給他。
他記得八歲剛見到謝以塵的那天,就被他的蛇整了個下馬威。
所以,從那以後他懼怕一切爬寵。
看來,中秋節之前他是不會被謝以塵拖出黑名單了。
謝明川將手機擱置一旁,繼續工作,甚至把寫批語寫出了皇帝批閱奏折的感覺。
好在周五課時量不多,他給學生布置完作業之後就準備開溜回家。但在路上他不禁犯了難,中秋節在周日,周六晚上就得坐車趕回去,那萊斯特該怎麼辦。
一想到萊斯特,他不由得加快步伐。
他打包了兩份食堂裡的飯菜就趕回公寓,推開門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萊斯特正穿著他的那件衣服在打掃衛生,不僅收拾地井井有條,甚至整個房間還在閃閃發光。
謝明川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禁在心底感慨:
“這不就是田螺姑娘照進現實嗎。”
他將手中的盒飯頓了頓,然後放在小桌上,略有疑惑道:“萊斯特,你已經完全恢複了嗎?”
一聽他這麼問,萊斯特的身形猛地一僵,然後吞吞吐吐地說:“還,還沒有,我隻是想……報答你……”
萊斯特的眼睛微微泛紅,眉眼更是讓人心生不忍,他繼續道:“請你,不要趕我走。”
謝明川連忙擺手:“哎呀,我沒說趕你走,你不要這麼敏感。”
說罷,他示意萊斯特與他一起坐過來吃飯。
萊斯特觀察著他吃飯拿筷子的動作,有樣學樣,好像一切生存技能都是現學的一樣。
由於不知道萊斯特的口味,所以謝明川在買盒飯的時候選了兩份不一樣的套餐,這樣他也可以有所選擇。
隻是這萊斯特並不挑選,給他什麼就是什麼。
這倒讓謝明川有點不好意思了。
*
另一邊,謝以塵執勤下班路過一家新開的爬寵店,他把摩托停靠在一旁,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他的視線就飛速鎖定在裡側的一個高壁玻璃櫃上。
一條體型比一般小蛇要大的黑王蛇正攀爬在藤樹上,正好與他對視,吐了一下舌頭。
店老板見來了顧客,便笑著上前:“哎呦這位帥哥,您可真是好眼光,這是我們店裡最高檔的一款。”
謝以塵並未接話,而是偏頭看著他,目光冷漠如霜地掃在他的臉上,對方先是被這眼神嚇得一震懾,又堆笑起來:“據說得有一百年左右了,您看他這鱗紋,黑中帶紅,眼睛仁還是金色的……”
“多少錢?”謝以塵打斷他後麵的話,聲線富有磁性,冷漠無情,卻很好聽。
“這個數。”
店老板伸了五個手指頭。
“五百。”
店老板“嘖”了一聲,搖搖頭。
“五千?”
謝以塵眉頭一蹙,似有不悅。
店老板小雞啄米地點點頭,見謝以塵一言不合就準備打道回府,他連忙擋過去,言語慌張:“四千!”
“三千!”
“兩千總行了吧,這真是上好的……”
“一千八。”
謝以塵直接掏出一千八現金交給他:“我隻有這麼多。”
店老板咽了下口水,感覺自己胸口被這家夥拿錢拍了一掌,五臟六腑都快被震碎了。
“……好。”
謝以塵心滿意足地提著蛇騎上摩托,突突突地奔了回去。
店老板望著他的背影,被迫吃了一連串的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