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瀉,夾雜著遠處傳來陣陣雷聲,洗去浮塵。
謝明川手執黑傘,走在回教師公寓的路上。時間已經很晚,路上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
教師公寓距離學校並不遠,在靠近門口的單元樓下隱隱出現一團模糊的白色影子。
雨水淅瀝而下,襲來些許寒意,令他不經意地打個冷顫。他踩著濕漉漉的路麵放緩了些腳步,發出的聲音透著些黏滯。
明明隻有十分鐘的路程,卻讓他走出了一個小時的感覺。
剛才遠遠看去本以為是什麼大件垃圾袋,沒想到等他走到單元入口時才發現,這是個人。
並且還是一個陷入昏迷且渾身的血被雨水衝散、遍體鱗傷的金發男人。
每逢雨夜,謝明川不僅會頭疼,視力也會下降,所以著急回家的他本不想多管閒事,但他還是蹲下身探了探對方的鼻息。
“還有呼吸……”
謝明川略感無奈地呼了口氣,決定對其施以援手。隻是沒想到這金發男人個頭那麼大,謝明川根本背不動他,隻好半背半拉扯地把他連拖帶拽的折騰回家。
教師公寓單人間隻有三十平,為了避免對他造成二次傷害,謝明川隻好忍到把他放在房門內之後再癱倒在地。
謝明川無力地癱在地上偏著頭,望向那個側麵看起來像是一具雕塑品的金發男人,大口喘著粗氣。
“呼……這家夥怎麼這麼重,簡直快把我累死……”
隻見那人鼻梁又高又挺,眉眼深邃,輪廓清晰、棱角分明,白皙的皮膚毫無血色,頭發濕漉漉地散落在側。
那如雕塑一般的麵龐,是典型的希臘美人。
“外國人都長這麼好看嗎?”
謝明川坐起身來帶著一絲疑惑自問道,雖然平日裡也有不少人誇他白淨、有書卷氣,但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帥哥。
在圍著金發男人轉了兩圈之後,謝明川咬著牙把他拖到床邊的地毯上,看著地上留下的血水痕跡,無奈地歎了口氣。
經過一番打掃和處理,他把金發男人身上的傷口簡單塗了點藥,並給他找了一件勉強能穿的衣服。
此人身上的傷口更像是被各種利器抽打留下來的,新傷舊傷堆疊在一起……謝明川隻覺得腦神經陣陣刺痛,好像自己也曾有過相似的經曆一樣。
不過,這家夥出現的很是古怪,大晚上的身受重傷倒在教師公寓裡,是個人碰到都會報警的吧!?
畢竟謝明川離開辦公室的時間已經差不多是晚上九點五十了,他所在的高一學段的樓層還留有幾間未關燈的教室,而對側高二高三的教學樓滿是燈室,還能聽見學生們背書的聲音。
他將思緒收回後猶豫再三,暫時放棄報警。就在謝明川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猛然被身後之人拉住了手,一股冰冷到刺痛的觸感席卷全身,讓他不禁一怔。
他瞬間在心裡打起撥浪鼓:妖魔鬼怪快離開……
但他還是鼓著勁慢慢地轉過身來,對上那雙如海水一般湛藍而清澈的瞳眸時,他感覺心尖好像停頓了一秒。
“多謝。”
金發男人一字一頓地說著,氣息雖然微弱,但咬字清晰,隻是這中文聽起來不太利索的樣子。
他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小鹿,眼角微微泛紅,眼底中有些期望,又泛起一絲恐懼。
“你沒事就好。”
謝明川見對方這般楚楚可憐,暫時打消了一大半內心的害怕與不安,視線滑落在被拉住的手上:“你不用害怕,是我把你帶回來的,我的名字叫謝明川。”
謝明川不喜歡與他人有肢體接觸,但是麵對著眼前之人,他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不經意地扯了扯嘴角。
金發男人這才意識到一直拉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地把手鬆開並快速縮了回去,頭低了下去,語氣中多了一分歉意。
“抱歉,非常感謝你對我的救助,我的名字是萊斯特·霍爾德林。”
“萊斯特。”
謝明川重複了一遍,這純正的英式發音,想必他是來自歐洲那邊吧。
“你的名字很好聽,我記得我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那個主角也叫萊斯特。”
謝明川以前在電影頻道看過不少電影,但是看完之後統統不記得名字,卻唯獨記得這個“萊斯特”。
萊斯特看著他,眉眼微微動了一下,略有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最後又將視線停留至此。
“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謝明川心頭一緊,這可真是我見猶憐。
“你不用緊張,這裡是我住的地方,很安全。”
聽他的溫聲細語,萊斯特輕輕點了點頭。
謝明川似乎想到了什麼,追問道:“可是,你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倒在我家樓下?”
萊斯特兩眼空洞,似是認真思索了一番,卻什麼也記不起來,麵色黯淡,抿著嘴搖了搖頭。
謝明川一拍腦門:壞了,這家夥失憶了。
“所以,除了你的名字,其他的都忘記了?”
謝明川捋了捋思緒,望著那雙好像能將一切看透的眼眸,試探著問。
其實他心裡也有些發毛,畢竟收留了這麼個來路不明的外國人,更何況,這家夥還身受重傷,怎麼看怎麼不像個正常人。
還有一點存疑,萊斯特雖然中文說的吞吞吐吐,但是他能聽得懂彆人講話。
萊斯特“嗯”了一聲,隱隱地向身後挪了挪位置,或許是覺察到了謝明川的懷疑,他的眼神恐慌,眼淚似乎掙紮著要奪目而出。
謝明川見對方一副要哭的模樣,內心更是一陣慌亂。本就不怎麼會安慰人的他,一時間更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
眼下,隻好先去收拾床褥和地鋪,他怎能讓一個身受重傷的病患睡地上。
這時,謝明川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萊斯特的餘光頓然瞥向屏幕上所顯示的內容。
“小川,中秋記得回家吃飯。”
“不要已讀不回(發怒)。”
這兩條都是一個小時之前收到的消息,萊斯特的視線鎖定在上麵的聯係人上:
堂伯父謝澤。
他的眼底翻湧起一抹看不透徹的情緒。
等謝明川把一切事情做完之後,已經淩晨兩點半了,由於太累,他一沾地板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