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 那她偏不如他所願。(1 / 1)

裴度。

虞晚喬竟然還認識裴度。

這晟京的名門子弟中,最負盛名的當屬謝家三郎謝潛,能文善武,英英玉立,頗受當今聖上喜愛,近些年屢屢被派遣到各個州府推行時政,體察民情。

不過陸景亭一直覺得此人太過張揚,不論走到哪都是擲果盈車,佳人仰慕,才俊追捧。相比起來,裴度就低調得多。明明也才學過人,胸有韜略,卻至今未領朝職,一直四處遊曆,即便在京中也鮮少參加名門宴會。

這回大約是因為與崔家二郎交情匪淺才會去這賞荷宴,沒想到竟讓虞晚喬給遇上了。

陸景亭一直欣賞裴度的人品和才學,隻是河東裴氏是梁王的母家,裴氏雖明麵上保持中立不涉黨爭,但若真到了緊要關頭,必然是會向著自家人的。

“你方才說,虞晚喬和裴度聊了多久?可聽到她們在談什麼?”陸景亭追問道。

“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隔得有些遠,屬下並未聽清談話內容。”暗衛回道。

“一刻鐘。”陸景亭低聲喃喃,若有所思。裴度與人交往全憑心意,陸景亭在晟京這麼些年都沒能和他說上幾句話,虞晚喬倒是和他聊上了。

等等,虞晚喬竟能和裴度聊上一刻鐘,這也不是她的風格。

雖說本朝並未規定女子不可出去拋頭露麵,不可與外男交談,但虞晚喬素來守禮,在與外男相處時都會注意分寸,就算是交談也不會超過半盞茶的時間。可她竟然和裴度聊了一刻鐘,要麼是一見如故,誌趣相投,暗生情愫。

要麼......是早就認識。

念及此處,陸景亭立即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裴度和虞家有什麼關係。”

“是,屬下這就去辦。”

待暗衛離開後,楚陽站在一旁,偷偷瞥了陸景亭幾眼,欲言又止。陸景亭似是察覺到了,一邊翻動手中的書卷,一邊開口道:“想說什麼就說。”

楚陽得了他的準許,這才壯著膽子說道:“今日王妃在崔家受了不少委屈,想必心中不好受,王爺,您要不要...去看一看王妃?”

陸景亭緩緩轉過頭,抬眸看向楚陽,眼神銳利,語氣冰冷:“你在教本王做事?”

楚陽被嚇得連忙跪了下去:“是屬下僭越了,還請王爺恕罪。”

“起來吧。”陸景亭頓了頓,思索了一會,又道,“也罷,本王便去看看她,免得她日後進宮去和母後告狀。初來京城就碰到這種場麵,隻怕她一時半會還緩不過來。”

見陸景亭起身往外走,楚陽這才鬆了口氣。

雖然陸景亭一直說娶虞晚喬是為了得到江南士族的助力,一切都是在利用她,但楚陽跟隨陸景亭多年,他能看出來,陸景亭多多少少還是動了一點真心的,否則他根本不會在意虞晚喬是不是受人欺負。

這些年陸景亭過得如履薄冰,奪嫡一事又萬分凶險,陸景亭吃過的苦,受過的委屈,楚陽都看在眼裡,也一直希望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能陪在陸景亭身邊。而這個人,如果能是虞晚喬那就最好了。畢竟虞晚喬對他家王爺一片癡情,還從不苛待下人,也不會對下人頤指氣使。不像崔韻,仗著自己出身名門,又有陸景亭的偏寵,就真把自己當王妃了,每天都趾高氣昂的,時不時就指使他去跑腿乾雜活。

但願他家王爺能稍微對王妃上點心,哪怕是九分利用一分真情,也彆輕易辜負了人家的一番情意。

陸景亭走到主屋外,透過窗上的剪影,看到兩個丫鬟在幫虞晚喬散下頭發。再靠近些,便聽到主仆三人在聊今日賞荷宴上的事情。

“王爺也真是的,哪怕消息再閉塞,這會也應該知道今日賞荷宴的事了,也不來哄哄您。”

“就是,咱們王妃在江南的時候,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他大約是還在忙吧,又或許,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虞晚喬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半點波瀾,倒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仿佛這一切她都毫不在意。

“那一會王爺回來的時候,您得好好跟他說說。這些世家貴女簡直欺人太甚,就是仗著王爺沒跟您一道去,沒人能護著您。”

“就算他去了,也未必會護著我。他大概,會冷眼旁觀吧。”

“王妃,您怎麼會這樣想?王爺一直都把您放在心尖上護著,怎麼會冷眼旁觀呢?”

“崔韻邀我去賞荷宴這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若他有意護我,不管有什麼事都會早點忙完,然後趕去接我,又怎會至今還未回來。”

聽了虞晚喬這話,陸景亭竟無法辯駁。

他的確早就知道崔韻給虞晚喬遞了帖子,但他當時想著,虞晚喬一心想要扶虞家上位,那便讓她自己去見識一下中原世家都是些什麼樣的人。若他陪著一道去了,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會看他的臉色,裝出一團和氣的樣子,到時虞晚喬隻怕會以為她們都是和善可親之人,傻傻地去和她們交朋友。殊不知在她們眼裡,虞晚喬根本不夠資格和她們做朋友。

再者說,他的確是有要事在身。他想著,虞晚喬再怎麼受委屈,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事。這種場麵,習慣了就好,畢竟他自己就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

他母妃並非世家出身,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因生得貌美得聖上寵幸而成為後妃。幼時他便曾因為沒有顯赫的母家而受到其他皇子的嘲諷和奚落,自容妃過世後,崔皇後將他帶在膝下,雖然冷言冷語少了很多,但他的出身終歸不及旁人。再加上聖上一直沒有讓他擔任要職,他便也隻能如聖上所願,做一個遊戲人間的閒散王爺,也好掩人耳目。

自新婚之夜虞晚喬說了要做假夫妻之後,他便也沒太過關心她的事情,想著隻要不影響他的大業就行。沒想到,虞晚喬竟將他看得這麼透。

隻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虞晚喬這語氣不像是毫不在意,倒像是......心灰意冷。

若真如她所說,她從未動心,又怎會心灰意冷?

陸景亭沒再繼續聽下去,不自覺地理了理衣襟,闊步向前,推門而入,一臉關切地走到虞晚喬身邊,將手搭上她的肩膀,柔聲哄道:“阿喬,你怎麼樣了,今日沒受委屈吧?今日公務繁忙,無暇分身,我也是才聽他們說了賞荷宴上的事。早知道她們會這般欺負人,我定陪你一道過去,給你撐腰。我保證,下回不會再讓你自己去了。”

竹月見陸景亭一臉心疼,正要開口為虞晚喬訴訴苦,便被素影給拉住了。

“殿下放心,妾身應付得來。”虞晚喬回道,隨即又對竹月和素影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

素影和竹月領命退下,還把房門給帶上了。

此時虞晚喬依舊和陸景亭麵對麵站著,相隔不過半臂之距,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夾雜纏繞的各種氣味,不由得有些嫌棄地彆過臉,冷笑著問道:“殿下果然是日理萬機,公務繁忙。這一身的酒味和脂粉氣,不知是去哪個秦樓楚館談公事了?是醉仙樓,還是蒔花館?”

被拆穿的陸景亭絲毫不慌張,反而饒有興致地調笑道:“阿喬來京城不足一月,這煙花之地倒是清楚得很啊,該不會我出門的時候你偷偷跟蹤我了吧?”

見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在閃躲,陸景亭又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道:“不是說做假夫妻麼,那我去哪喝酒,和誰喝酒,你又有什麼好在意的?還是說,你不想讓我和彆的女人待在一起?也是,你連崔韻都接受不了,又怎麼會容忍我在外麵花天酒地。”

陸景亭喜新厭舊,喜歡拈花惹草,這事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了。隻是這輩子她和陸景亭攤牌得早,他也就沒再繼續和她裝下去。所以她不是嫉妒,不是失落,隻是為曾經的自己感到悲哀。

既然陸景亭喜歡這種把她的感情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快感,那她偏不如他所願。

虞晚喬轉過頭看他,眼神比方才又堅定了幾分,緩緩開口道:“我自是不在意你和誰廝混在一起,隻是你我新婚不足一月,你便在外麵招惹彆的女人,這事要是傳回虞家,恐怕我爹娘不會對你有什麼好印象。我虞家再怎麼勢弱,那也是百年望族,詩禮傳家,最是在乎名節和臉麵。像你這樣的人,我爹娘和兄長可看不上,更談不上扶持了。”

陸景亭的臉色果然立馬冷了下來,冷冷地問道:“你在威脅本王?”

“威脅談不上,不過是在和殿下講道理。”虞晚喬回道,“既是合作,那就該互相配合,您說是吧,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