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禹最終還是沒有把校服扔掉。
一百塊錢一條呢,她可舍不得。
陸禹站在陽台,一邊搓著衣服,一邊哼著《撒野》。
“我一腳踏空,我就要飛起來了。”
“我向上是迷茫,我向下聽見你說。”
“得得得~”
陸禹不僅記不太住調調,連詞都記不太全。什麼歌到她嘴裡唱到最後都是隻剩下,一串自創旋律的“得得得~”。
所以在陸禹沒有自報曲目之前,沈追熙一般都不會知道她在唱什麼。
“你唱的是撒野嗎?”在一邊同樣在洗衣服的林鬱眼睛亮亮地問她。
陸禹嚇了一大跳,受寵若驚,然後不好意思地說:“對、對啊···你聽出來啦?”
“這首歌我以前可是天天單曲循環,因為我特彆喜歡《撒野》這本小說。你也喜歡《撒野》嗎?”林鬱眼睛的亮連厚厚的鏡片都擋不住。
陸禹看出來她特彆期待自己肯定的回答,但她隻是聽說過《撒野》這本書。她之所以哼這首歌,是因為有一次在學校裡聽到廣播站放這首歌,覺得特彆好聽,後來就特地加入了歌單。
陸禹抱歉地說:“我還沒看過《撒野》呢,不過我旁邊很多朋友都看過它,說它特彆好看。”
林鬱眼中的光暗了下去,說:“這樣啊”,又迅速朝陸禹笑笑,“我還以為碰到同擔了呢。”
“你彆沮喪嘛,等我從這個破地方出去之後,我就找這本書來看。說不定到時候咱兩就成同擔了。”
“好。”林鬱繼續洗衣服。
這個時候,陸禹才發現林鬱連外套的袖子都沒挽上去就洗衣服了。
袖子被水濺得全濕了也不挽上去,濕答答的。
陸禹好心地提醒:“林鬱,你袖子濕了,要不要挽上去一下。”
“哦,沒事,不礙事。”林鬱看了一眼她的袖子,沒有挽上去的意思。
陸禹見狀也沒有繼續勸說。
這個宿舍除了她、黎畫竹還有林鬱,還有另外兩個女生。
五個人住十二人間,雖沒有洗衣機,但是相比之前像香港劏房的十二人間,這已經是小平層了。
從黎畫竹的嘴裡她得知,這個宿舍的女生都是從彆的學校過來的——林鬱原是珠城一中的學生,一號床的女生是中大數學係退學回來的,和陸禹同樣是從菉城一中畢業的;二號床的女生是從重慶過來的。
而隔壁的宿舍,則住著劉妍實和其他三個女生。她們四個初高中一直都在蓮城實驗。
她們宿舍配著洗衣機和清潔阿姨。
黎畫竹對蓮城實驗的領導如此的安排表示:“生怕我們這些旁門左道的偽軍打擾到她們直係的正規軍了。”
“嫡子的待遇啊,我們最多算庶子吧。”陸禹來了個更形象的比喻。
“你們誰有姨媽巾啊,我來姨媽了!”廁所裡,江溪澄看到坑裡的暗血,立馬大喊。
“你要夜用的還是日用的?”陸禹在廁所外邊衝著廁所門喊。
“夜用的吧!謝謝!”
陸禹跑回床位,從床底的儲物箱裡掏出一包她研社的夜用姨媽巾,再衝進廁所。
“開門!”
江溪澄顫顫巍巍地從裡麵伸出手來接住,“謝謝!”
“不客氣!”
隨著一陣巨大的衝水聲,江溪澄從廁所裡出來。
“謝謝你呀同學,還沒問你尊姓大名呢。”
“陸禹,大禹治水的禹。”
“哇哦,好名字。”江溪澄的嘴變成“O”形,“我叫江溪澄,小溪的溪,澄澈的澄。”
“江——溪——澄”,陸禹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個名字,“好名字。”
“我也這麼覺得!嘿嘿!對了,你姨媽巾什麼牌子的啊,感覺挺好用的!”
“她研社。女字旁的她,研究的研,社會的社。”(她研社記得給我打錢)
“你倆打廣告呢在這,一來一回的。”黎畫竹捧著一盒小番茄進來洗,“我媽給我買了小番茄,要不要吃。”
蓮城實驗的校內超市搞了個小程序,校外的人可以上這個小程序給校內的學生下單物品並備注宿舍地址和收件人,超市的員工就會送到宿舍門口。
因為訂單上可以寫備注,所以這個五十個字容量的備注框成了校外的人與校內的人單向聯係的小橋梁。
“吃,不吃白不吃。”陸禹說。
“我不吃小番茄”,江澄溪一邊說一邊用手掐黎畫竹的臉頰肉,“原來□□不僅愛吃蜂蜜也愛吃小番茄呀。”
跟逗小孩似的。
陸禹疑惑:“為什麼叫□□呀?”
“你看她臉頰嘟嘟的,身材矮矮胖胖的,不覺的很像小熊□□嗎?”江溪澄的手好像卡在□□臉上了,下不來。
“把你手撒開!”□□佯裝生氣,“我這身材叫健康!誰像你啊,瘦的跟一次性筷子一樣。”
“林鬱,吃番茄!”□□朝還在擰衣服的林鬱喊道。
“啊、啊,我不吃番茄。”林鬱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吃嘛,可甜了。”□□不放棄。
“你沒看到人家在擰衣服啊,哪有手啊。”陸禹說,“林鬱,我幫你吧。兩個人擰得更乾一點。”
“啊,好。”林鬱很不好意思,“謝謝你啊。”
“沒事,我有這一身力氣就是來乾這個的。”陸禹擼起袖子努力地向林鬱展示她沒有任何形狀的脂肪。
“你們動作快點,剛才宿管阿姨來催了。”一位戴著發箍敷著麵膜,手上還拿著物理習題冊和筆的女生推開廁所的門對她們提醒說。
像一隻慵懶高貴的貓。
“知道了知道了。”□□還是沒有停止推銷她的小番茄,“頌寧要吃番茄嗎,老甜了。”
“不用啦,我剛剛刷完牙。”她嘴部張合極為克製,顯然是為了不讓麵膜掉下來。
說完回到一號床。
原來她就是從中大回來的女生啊,陸禹心想。
另一邊,毛衛平跟蔣潯講著陸禹高中的事。
“陸禹有個雙胞胎的哥哥,高一第一學期的時候跟我同班。她哥的性子跟她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她哥是一個很隨和很有耐性的人,從來不發脾氣,每天都笑嘻嘻的。我們班很多人都喜歡跟他玩。然後她呢,是個爆竹性格,屬於一點就著。”
“她有一次來我們班找她哥,在門口逮住我客客氣氣地說,‘同學,麻煩你幫我找一下陸舜。’當時我還沒覺得有什麼,就是一個短頭發的長得清清秀秀的女生。”
“結果她哥一聽到我說陸禹找他,他整個人都不好了,說了句,祖宗來了。”
“然後他兩在門口聊了沒一會就吵起來了,準確來說,是陸禹的單方麵輸出。”
“她在那裡吼什麼,‘我都說了不要吃白切雞不要吃白切雞,她乾嘛還拎著白切雞過來!還要拎家裡的電飯煲過來,怎麼,她是要在學校飯堂現場煮飯嗎!?’”
“然後又喊,‘要吃白切雞你自己去吃,我可不吃!’”
“反正那個課間咱們全班的人都知道他兩周末要吃白切雞了。”
“她哥好像也習慣了,全程臉沒紅過。回來跟我們解釋說,這是他雙胞胎妹妹。天天跟他媽不對付,從小吵到大。平時都是他和他們的媽媽聯係,然後轉達意思。”
“不過陸禹脾氣爆了是爆了一點,人挺好的。我有次大課間碰到她徒手在飯堂門口的垃圾桶給她朋友撈飯卡,她朋友在旁邊說不要了不要了,她還在那裡較勁說老子今天非把這個卡給你撈上來。”
“還有一次,她有一個特好的朋友,好像被我隔壁班的男生甩了,然後那個男生還無縫銜接。陸禹知道吼直接來我隔壁班把他拎出來臭罵了一頓。”
“所以我對她印象還挺深的。覺得陸舜他妹脾氣爆是爆了點,但是對朋友挺仗義的。”
毛衛平講到這,蔣潯莫名其妙想到她今天上午在陳宜和他麵前為她洞洞鞋求情的場景。
在垃圾桶裡撿飯卡、替好朋友討公道,不難想也是她可以做得出來的事情。
“她成績也很好。她在咱們學校的文科排名沒掉出過前十吧,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所以她來這裡我也挺意外的。我還以為她和你一樣呢,是非清華北大不去才選擇再來一年的。結果她說沒那麼大的打算。說能進個好大學就行。”
“她也失手了啊。”
“你們這些失手的都能考到我正常發揮的分數,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等等!”蔣潯好像想起什麼事情一樣,“如果說她的高考分數和你差不多,為什麼開學分班的說話她不在咱們班?”
“啊,她不是今天才入學嗎?”
“沒有,她前幾天還跑來咱們班門口找黎畫竹呢。應該是早就來了在其他班,不可能是今天才入學。”
一班是全市最出名的複讀班,出了名的標準高,要高考成績到達一定的分數才能進。就算你是市長的孩子,你分數不達標也是免談。
如果毛衛平的分數都能進這個班,為什麼遠比毛衛平厲害的陸禹進不了?
況且蓮城實驗學校要常年在各個學校物色優秀的複讀苗子,在各個學校都有自己的“眼線”,背調一個學生跟打開手機撥通自己爸媽的電話一樣輕而易舉。
如果像毛衛平說的一樣,陸禹在蓮城實驗學校的競爭對手、同為省重點的菉城中學裡的文科常年排前十,蓮城實驗不可能不知道。
那為什麼陸禹比他們遲兩周才進班?
莫非···
“我沒走後門也沒說謊啊。”毛衛平高舉雙手,雙眼無辜。
“沒懷疑你。”蔣潯跟毛衛平處了兩周,他就是一個心地忠厚善良熱愛人文社科的,肌肉男。
“不知道哪裡出問題了。”蔣潯還是深感疑惑,隨即搖搖頭,“算了,彆人的事我們操心什麼。”
“操心那麼多,可能就是瞎操心。”他嘀咕道。
“你說什麼?”毛衛平的耳朵和他腦子一樣難用。
“小孩子知道那麼多乾嘛。”
“哎呀,差點忘了,下午第一節是老許的課了,不會又要抽背吧。”毛衛平雖然是喜歡曆史,但是他對背書深惡痛絕。
“萬一是課前小測呢。”
毛衛平想起蔣潯預言般的“臭鴨”,馬上說:“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