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分彆前默契對視一眼,點頭。
今晚他們要夜探皇宮。
江攬月在房間內檢查隨身物品、係統商城中有什麼可以用到的東西。此時房間內隻有他們,顧竹笙看著她的手指在空中飛舞,仿佛在劃動什麼,她的眼睛仿佛在查詢什麼。
就和在囚室時一樣。
顧竹笙父母去世早,祖父養大他,年邁的老人帶著幼小的孫子在兵不刃血的朝廷廝殺,看儘冷暖、無常,從小就明白做事皆有目的。他在查案時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詢問都不是閒聊,人無意識說出來的話透露他做過的事。
那時他在京城養傷時每天都在想,她突然出現幫助他,是為了什麼?
當今皇帝年邁體弱,奪嫡之爭愈發明顯,且不說話裡夾槍帶棒的諷刺,如若不是入宮需要卸甲,皇子黨羽在朝堂上怕是會對砍。
除了朝廷之中明麵的對立,暗中的試探也層出不窮。他奉命去查泉州知府暴斃案,背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他重傷回京養病又是多少人上門試探。
顧竹笙現在還記得回宮複命那天,他身體恢複侃侃行走。
如同枯槁的太監低著頭領路,剛到陛下的寢宮就聽見了劇烈咳嗽聲。
太監退至門口,他邁入門檻,看見京城的主人,掌握整個大周四十餘年的帝王正由太醫把脈。
“顧卿來了。”南榮朔平複氣喘,讓太監給顧竹笙賜坐,“傷好了嗎?”
“臣傷勢大好,今日前來謝過陛下慷慨賜藥。“
太醫把脈結束,在一旁寫藥方,太監端著熱好的茶水,南榮朔一口而儘,動作行雲,可見年輕時是一位說一不二、行動剛烈的君主。
顧竹笙又道:“此次泉州查案,臣辦事不力,有損朝廷威嚴。”
“不怪你。”
“陛下,那泉州知府這件事……”
南榮朔捏著眉心:“此事,你不要查了。朕放你假,回去休息一段時間,代朕好好陪陪你祖父吧。”
顧竹笙應下,退至門外時,突然聽見南榮朔問他:“顧卿,朕是不是老了?”
抬頭望去,帝王鬢角已是白發,臉上褶皺下垂,這段時間接連生病更是讓麵色蠟黃。
屋內站著的宮女、太監、太醫全部跪地,身軀顫抖。
饒是顧竹笙沉穩聰慧,此時心中也是極度慌亂。
陛下這是在試問他站隊哪個皇子?
心中組織幾遍語言,他答:“怎會如此,祖父前日還說在禦書房教導陛下功課仿佛還是昨日,陛下那時是先皇所有兒子中學識最出色的,也是祖父最喜歡的學生。”
“太傅……”南榮朔像被這句話拉回了過去,那時他的父皇、母後還在,兄弟和睦,下課之後和五弟跑去郊外騎射。
如今他已經爬不上馬背了。
領路太監用身體輕撞顧竹笙,顧竹笙立即告退離開,留下清淨讓皇帝回憶過往。
所有人都知道當今陛下已經老了,陛下自己也知道。
顧竹笙摸著茶盞上絢麗的圖案,仿佛想抹去這繁雜的偽裝,一看背後真容,他試探性問:“那天,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囚室?”
見江攬月不回答,他繼續追問:“馬上要夜探異國皇宮,很危險,我不想把背後交給不明立場的人,所以請你告訴我,那天是誰派你來救我?”
江攬月眨巴眼睛,瞳孔慢慢變大:“你、你是那天那個傻子!”
傻子兩個字重擊顧竹笙:“我說了我不是傻子!”
“我還說你怎麼有點眼熟,那個傻子把淩亂的頭發整理好,擦一擦臉不就是顧大人嗎!”
合著在刀王山莊見麵,江攬月沒認出他。傻子加形象臟亂,這個形容像一塊大石頭從天而降,壓在顧竹笙身上,他急得臉紅,那時從京城跑去泉州辦案,犯人還沒帶回來,自己又被埋伏,渾身亂糟糟:“那時我隻是……”
王昆從外麵進來:“你們在說什麼傻子?”
“我們在說沈齊玉做事像個傻子。”顧竹笙立馬接上,“收了一點小錢,就相信哈裡克編造的故事,敢去偷公主!”
王昆點頭:“確實,不過以後我如果有女兒,也得好好教育她,彆為了一個男人拋棄親人,跑去過窮苦日子,最後失蹤。”
他信了。顧竹笙心中剛鬆一口氣,就看見沈齊玉投來疑惑的目光。
……難搞得是這個家夥。
還好,沈齊玉沒有繼續問,他應該是對這件事心懷愧疚:“其實……我沒有收錢。”
“錢都沒收,就敢去做這種掉腦袋的事情!”
“我還以為哈裡克給了你一筆巨款,你才願意涉險!”
沈齊玉不好意思摸摸腦袋:“實在是他們的愛情故事太感人了。”
公主與貧民,所有人阻止,相戀不得相守……這些元素加起來確實很能調動情緒。
眾人扶額,如今隻能說快點救回公主,幾人換上夜行衣,從窗戶跳進黑夜之中。
沈齊玉輕功頂尖,他躍上屋頂,給眾人放哨;王昆來過皇宮,熟悉地形,他探尋皇宮內暗處;江攬月、顧竹笙兩人一同前去調查‘Y’圖案。
幾人點頭,江攬月、顧竹笙兩人來到王昆所說出現‘Y’印記的處所,它位於宮內湖泊旁,周圍植物鬱鬱蔥蔥,行過很容易發出響聲,吸引路過巡邏的衛兵。
江攬月利用巡邏衛兵交叉死角,從湖邊的樹後,躍到房屋窗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翻進房內,一排人影過去,原來是衛兵又巡到此處。
江攬月鬆一口氣,她仔細觀察屋內,簾幔層層疊疊,幾座銅枝燭台上燃燒了數根蠟燭,可是屋內依舊昏暗,隻能勉強看清一張長桌上供著一尊銅像,仔細看,銅像大致的形狀類似‘Y’。
正當她想跟進一步查詢,窗外傳來壓低嗓子的問責聲。
“說了多少遍,不要去拜神,你一個窮人家出來的女人,有什麼資格拜!”
“對不起……”一陣抽泣聲。
“這是女王的寢宮,如果今天不是我,是被女王發現你偷拜神,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嗎!”
這裡是女王的寢宮!
沒等江攬月回神,殿外傳來眾多腳步,可是此時窗外站著侍女,她前後都沒退路。
正當無路可走,要被抓個正著時,外麵突然大喊:“有人落水了!”
窗邊的侍女被湖中動靜吸引。
“好了,下不為例,今夜你值班,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二人離去。
江攬月順勢翻出窗,待女王跪拜神像時,隻看見晃動的窗門,像是被風吹開。
王昆躲在牆後,等待這一輪衛兵過去,他的輕功不是很好,但是勝在熟悉精絕皇宮內的地形。他圍著宮內邊牆行走一圈,在一人跡罕至的地方發現一座破敗的宮殿,宮門上竟也有‘Y’。
他推門進去……
沈齊玉嘴裡叼著葉子,悠閒躺在屋頂上放哨。
從家裡出來闖蕩時,父親總是提醒他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輕功雖然厲害,但是有人輕功不如你,殺人那是一等一的高手,千萬不要輕敵。
那天他夜襲江攬月時,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輕易被抓住,一雙手被捆地死死,完全掙紮不開,她力氣也很大,蠻力也使不上勁。
剛在中原打響名頭,想說去西域也傳播一下自己的威名,沒想到第一炮就被熄火,不僅被騙,還被抓,職業生涯遭遇滑鐵盧!
難道說上天暗示他該像他爹一樣,找一個像他娘一樣貌美有錢的富家女結婚,從此退隱江湖?
沈齊玉立即使勁甩頭,要把這個不該存在的想法從腦袋中刪除。
怎麼能有這種念頭!想想自己帥氣的稱呼‘無痕浪者’,這可是二十多年前江湖第一美人袁夜雁給他取的!這可比他爹那什麼‘飛魚’的,好聽多了。
又有文化,又有內涵,說出去好聽,來曆也是江湖第一美人取得,讓人感覺就香香的。
一定能取得比他爹還厲害的成就!
正想著,湖裡‘嘩啦’上來一個人,一看,是顧竹笙。
他爬上岸,可是轉角有一隊巡邏兵正在逼近。沈齊玉握住手中一塊石頭,指尖一彈,對麵樓的牆壁,‘轟’一聲,一根木頭墜下。
巡邏兵停住腳步,前去查看情況。
顧竹笙躲進湖彆的小屋內。
沈齊玉手枕著頭,就著滿夜的星星,又開始想這想那。
紅日從沙海中升起,驅散夜晚的涼意。
黎明時分,眾人才回到江攬月的房間。
江攬月一臉嚴肅:“我覺得對於哈裡克的事情,我們可能沒辦法請求女王的幫助。”
“我昨晚無意闖進了女王的寢宮,她供奉了一尊神像,形狀是‘Y’。”
“不排除女王知道這件事的可能。”
顧竹笙:“難怪那邊戒備森嚴。”
“昨晚,我看你快被發現了,特意跳入湖中吸引注意,士兵在湖裡撈了一整夜,方才散去。”
王昆沉默許久開口:“我沿著宮牆,發現一座破敗的宮殿。”
“在哪裡我見到了一個男人,他說他叫哈裡克。”
“什麼!哈裡克在皇宮?難怪我們找不到。”江攬月驚訝。
“你怎麼不把他帶過來,打昏了拖過來或者來找我也行!偷人我很有經驗!”沈齊玉這句話一出,江攬月“噗”一下笑出了聲。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江攬月強裝淡定,轉換為哈欠聲。
“不方便移動他……很難形容,今晚我們一起去見哈裡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