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什麼事情是後知後覺的,那麼清卿對於大多數事都是漠然,然後再從餘溫裡察覺出些許滋味。
他是清風,萬物之靈,通的是最剔透的靈性,卻也不解人間最簡單又複雜的感情。
那些情緒呀情愫,總是繞指春風,包裹著他,直至離開念念不舍,他才抓住一抹餘溫,於是那些紛雜又純粹的東西,就瞬間淹沒他了。
人間是這樣,上界是這樣,趙逸也是這樣。
遐想間,不知不覺,就已經駛過很遠了。趙容看起來興致很高,並未被之前的事影響,高興地叫清卿下車,然後指揮馬夫和護衛搭火,不一會,他們就圍在火堆旁了。
這會兒是初秋,夜晚微涼,其實馬夫和護衛都是趙容貼身的影衛,離開皇宮讓他感到十分舒適,甚至帶著玩味去想那些大臣發現他不在後會如此,以及他的母後會不會因此驚動,或者說直接不顧他的存在。半響,趙容終於肯收回自己的遐想,將思緒放在發呆的清卿身上。
這兩天他已經摸透了清卿的性子,看起來清冷孤傲,就是個易哄騙的瓷美人,怪不得要關在深宮裡,想到這,趙容又不禁露出一個嗤笑,清卿對他的利用價值,關於修仙,關於秘密,一切都在按著他的想法走。
清卿呢,就沒有這麼自在,對他而言,離開皇宮不是自由,或許隻有回到上界才能尋得安寧。尤其是離開皇宮後,關於趙逸的回憶一條一條,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種情緒又要將他溺亡。
趙容歎了口氣,終是想著要循序漸進,於是將帶來的食物遞到清卿麵前,親切問道:
“仙人,可要用食?”
清卿瞧了一眼,正好是烤雞,那些酸澀的情緒就又湧出來,他接過,小口小口地咬著,看起來要哭的樣子。
趙容是真的意外,“怎麼了?是不好吃嗎?”
清卿搖了搖頭。
趙容思索片刻,又問道:“仙人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清卿幾口,實在是吃不下,他是不用吃東西的,吃也沒什麼關係,隻是太久沒有吃過食物,這會嘗到,就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有很多事情很煩,趙逸、靈氣、上界......
“我有時候會想,凡人壽命是不是真的很短,可我沒想到,我一覺醒來,人就不見了。”清卿將頭埋在膝蓋上,聲音悶悶的。
趙容知道他說的是趙逸,便不想搭腔,他其實潛意識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隻是不說總能給人留些體麵,他沒見到清卿時,就會懷著惡意的想,或許趙逸是道貌岸然,強迫清卿留下來的,他想兩全其美,那邊都不討好。可見到了清卿,他就知道,那些惡意啊,遐想啊,全都不算真。
清卿是仙人,光風霽月,若不是他想留下,沒有人能留住他。於是那些假想全被推翻,他的過去和存在就很可笑,明明是最尊貴卻也沒人需要,父皇討厭他作為自己犯下錯誤的存在,母後越看越覺得他是自己欲念頂峰的產物,彆人因他手染鮮血而恐懼,又因他身份尊貴而巴結,可憐可笑。
清卿說這話也沒想要人回答,於是兩人保持沉默。
趙容知道自己身邊的人都怕自己,因為他的喜怒無常,他不在意,他還記得那個女人死在他麵前時,他身上全是她的血,臉上,衣襟上,明明是痛苦的死去,那個人卻笑著,她躺在他的懷裡,笑得是無比的敞亮,終於解脫一般。
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和清卿同病相憐,他們一樣孑然一身,無人牽掛,來去無蹤。
樹林沙沙作響,隻有明月高懸。
趙逸待在羽化山的生活很愜意,有山有水有佳人作伴,他每天陪著清卿坐在山崖邊看山下的螞蟻人群,再說著那些清卿感興趣的趣事,他的母親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俠,也是很早就開始修仙的修仙者,在他幼時,母親就會將他抱入懷中,給他講修仙的趣事,這樣他長大後,也成了一名修仙者。
清卿問他為什麼他有母親,而自己沒有,於是趙逸就問他從哪兒來,清卿就說自己是從上界來的,上界是座島,雲海疊在下麵,浪花輕拍,煙霧繚繞。他不知哪一天從島上醒來,一眼看到人間,就成了人形。
趙逸吃了一驚,才發覺清卿的不一般,後來他才曉得,他喜歡的仙人是一縷清風,風起萬物生。
清卿一直沒有名字,第一次教他寫字時,寫得是“趙逸”和“清風”,於是他就想要自己的名字,趙逸拉住他,跟他說:“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