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霍索斯人生中的至暗時刻,他的半截小腿被滿口獠牙的異種拆入腹中,巨大的疼痛感幾乎吞噬了他的思維與理智。
往事像走馬燈一般出現在眼前。
作為費爾南王室最小的王子,他自小體弱,幼時的一場高熱讓他的思維比旁人慢上半拍,他沒有像其他王室成員一樣成為秘術師,也因此不受重視,被國王“下放”至邊陲小城,直到最近國王病重,他才被召回王城。
但手執天平的父神從未眷顧他,在前往卡裡索城的必經之路上,霍索斯和他的護衛隊遭受了異種的攻擊,異種擁有強大又邪異的力量,護衛隊很快傷亡慘重,被逼入迷霧森林深處。
迷霧森林是女妖的領地,這是每一個費爾南人都知道的常識,傳聞中女妖麵目醜陋,性情暴虐,以虐殺人類為樂,除了審判教廷的裁決重錘和皇家騎士團的人外,沒有人會輕易進入這片充斥著詛咒氣息的森林。
霍索斯和僅存的幾個護衛隊成員來到名為“女妖之眼”的湖泊前,退無可退,隻好拿起手中的重型雙手劍,與異種搏殺。
可惜他隻是個無法銘刻秘書的普通人,審判教廷的人從未在意過他的生死,他的護衛隊中甚至一個秘術師都沒有。
凡人如何能與異種比肩,僅存的幾個護衛隊成員也很快被異種撕碎。
擋在他身前的最後一名護衛隊成員倒下後,他徹底暴露在那幾隻流著黑水的異種眼前,霍索斯拔出自己的佩劍,祈求著律法與和平之神的眷顧。
“父神在上,請眷顧您虔誠的子民。”
回應他的隻有濃密的灰霧,他被異種咬傷了手臂和大腿,掙紮著往馬車上爬,眼淚和血液混雜在一起,緊接著便是被硬生生咬斷小腿。
“我要死在這裡了...”
霍索斯的腦海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他半張臉陷入湖泊邊的濕泥中,絕望占據了他理智的高地,讓他失去反抗的意誌,任由異種啃食著他的手指。
“父神啊...為何您從不曾憐憫我......”
“您不是執掌天平的公平之神嗎?為何我的命運如此不公......”
霍索斯閉上雙眼,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砰!
一道熾熱的光芒照亮了他眼前的灰暗,熱浪直衝麵門,霍索斯在絕望中睜大眼睛,隻看見一道黑色的火焰燃燒著衝向那幾隻猙獰的異種。
火焰...黑色的...火焰?
霍索斯忘卻了身體上的疼痛,被這道瑰麗的黑色火焰吸引了注意力,黑焰叫囂著,將那幾隻異種席卷在滾燙的火舌之內。
異種全身燃上黑焰,不斷在淤泥中翻滾掙紮,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尖嘯。
霍索斯看見黑焰陡然燃燒更甚,一個穿著黑色騎裝的男人自火光中走出,他手持一把由黑焰凝結而成、倒懸著的巨大鐮刀,如同從地獄前來勾魂索魄的使者。
黑發男人揮動手中的鐮刀,黑焰劃過天際,四周彌漫的霧氣都稀薄了許多,那幾隻異種在瞬間被燃燒殆儘。
男人的灼熱的刀鋒似乎也斬斷了籠罩在霍索斯命運之上的迷瘴,在光與熱中,霍索斯看到了一抹灰。
今玄揮散手中的鐮刀,感覺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還好X及時出現在他身旁扶住了他的胳膊。
X因為替換身份的緣故無法輕易施展秘術,隻能由他和肉桂合力使用焚天黑焰擊殺異種,兩次揮刀耗儘了他的靈感,腦仁再次傳出陣陣刺痛。
“瓦爾萊托叔叔!”
霍索斯認出了X的身份,虛弱的喊了一聲。
“霍索斯殿下?”
X挑了挑眉,似乎也認出了瘦弱的金發青年。
霍索斯眼中光芒暗淡,“是父親讓您來救我的嗎?”
是“作家”讓我們來救你的...
今玄在心裡接話,他看了看X,用口型比了一句,“他是誰?”
還沒等X回答他的問題,霍索斯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他叫霍索斯,是費爾南王室最小的王子。”
“你怎麼知道的?你用了秘術?”今玄疑惑。
X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我用了我的曆史知識儲備,文盲。”
他從陣亡的護衛隊成員身上扯下幾塊布料,十分嫻熟地將霍索斯的斷肢做了簡單的處理。
“他的傷口需要真正的醫師來治療,走吧,太陽就要落下了,我們要趕快回到卡裡索城。”
今玄和肉桂點了點頭,三人合力將昏迷中的霍索斯抬上馬背,用死去護衛隊成員的衣物互相捆成繩結,將霍索斯綁在了肉桂身後,防止他從馬背上掉下去。
“為什麼是我來背著他?”肉桂有些不滿。
X翻身上馬,手中拿著一條水晶吊墜,“我要用占卜尋路。”
今玄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我有潔癖。”
他說完頭也不回,騎著馬去追趕已經走出不近距離的X。
肉桂翻了個白眼,沒有多說什麼,他一手扶住霍索斯的腰,另一隻手攥著韁繩,追上了前方的兩個人。
“X,這個霍索斯就是我們要找的主角咯?怎麼感覺他這麼慘,腿都被啃了一半。”
X捏著水晶吊墜,辨認著水晶給出的方向,同時給予肉桂回應。
“他可是會成為費爾南郭國王的人,自小不受重視,被扔到極地放養的‘瘸子’王子,原本與王位無緣,兄長和姐姐們接連亡故,這才輪到他繼承王位。”
“啊?”
肉桂驚呼一聲,“我背著的是將來的國王?”
X點了點頭,“不僅是國王,他還會成為皇帝,霍索斯即位後,親自擊退了異種,發動了數次戰爭擴展疆域,建立費爾南帝國,你們兩個的曆史都是怎麼學的?鐵皇帝都沒聽說過?”
今玄早已習慣了X的嘲諷,他若有所思,“這麼聽起來這個霍索斯王子確實像戲劇中命途多舛的主角模板,不過......”
今玄轉過身看向霍索斯的斷肢,“我不確定他是否還有求生的意誌。”
他正說著,肉桂身後的霍索斯發出兩聲微弱的囈語聲,他有些虛弱的睜開雙眼。
確認自己現在身處的位置後,他伏在肉桂身後,小聲問了一句,“你們是男巫嗎?”
“審判教廷的人可不會使用那樣的秘術。”
今玄聽見了霍索斯的話,替肉桂作出回答,“我們不是男巫,我們隻是瓦爾萊托公爵的朋友。”
他側過頭,看向今玄略顯嚴肅的麵龐,輕輕笑了一下,“彆緊張,你們是男巫也沒關係,我不會向教廷揭發你們的,我很感謝你們救了我。”
今玄挑了挑眉,沒想到這位未來的“鐵皇帝”還挺平易近人。
霍索斯見今玄放鬆了下來,繼續問道,“你們使用的是什麼秘術?可以教我嗎?我會儘我所能滿足你們所有要求,財富、地位,或者其他。”
“不需要。”
肉桂搶先開口,傳播火焰的信仰是每一個追隨巨神坩堝的熔爐騎士團成員應該做的,哪怕是麵對霍索斯這種沒有靈魂的秘史泡影。
“我和這位萊因哈特都在侍奉名為巨神坩堝的神靈,鋼鐵和火焰是主賜予凡人的不屈與尊嚴,我主曾有諭令,唯有火焰方可斬儘一切汙穢,唯有鋼鐵可以超脫所有磨難。”
肉桂神情肅穆,看起來像是一個合格的神棍。
今玄笑著搖搖頭,並未阻止肉桂滔滔不絕的傳教話術,他看向前方愈發濃鬱的迷霧,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X,霧氣好像越來越濃了。”他出聲提醒了一句。
天邊的太陽已經落下去了三分之二,肉桂聽見了今玄的話,停止了對霍索斯的傳教,“是啊,我也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身後的霍索斯歎了口氣,“迷霧森林是女妖的領地,如果沒能在日落之前出去,那就有很大可能成為女妖的獵物。”
“這些霧氣都是從女妖之眼中心散播出來的,霧氣越濃說明今夜的出來狩獵的女妖越強大。”
女妖之眼?
今玄聽見熟悉的地名,心中一個激靈,同樣是迷霧森林,同樣有一個名叫女妖之眼的湖泊,這樣太巧了吧?
但此時情況危急,他顧不上思考這裡和現實世界究竟是什麼關係。
三人神情嚴肅,他們之中X無法使用高階秘術,今玄靈感耗儘,隻剩下肉桂還有一戰之力,但他們還帶著個半殘的霍索斯。
想到這裡,三人紛紛加快速度,按照占卜水晶指引的方向狂奔。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黑夜降臨,前方的道路卻像深淵一般沒有儘頭。
“我怎麼感覺一直在兜圈子啊?”
肉桂勒住韁繩,停下前進的腳步,“這地方我們明明已經來過了,你們看!”
他指了指身旁樹上的劃痕,“這是我剛才留下的記號。”
今玄盯著那幾道劃痕,眉頭擰在一處,“可是X的占卜水晶一直在為我們指引方向,不可能迷路吧?”
肉桂背後的霍索斯突然咳嗽兩聲,聲音飄忽,“其實我剛剛一直想說。”
霍索斯指了指今玄的身後。
“你們沒發現多了一個人嗎?”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道婀娜多姿的黑影正伸著纖細的雙臂伏在今玄的背上。
黑影用“他”細長的手指輕輕拂過今玄的臉頰,朝著他的耳尖釋放冰涼的氣息,今玄陡然間感覺到自己身後一片陰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道黑影貼近他的耳垂,他聽見黑影輕輕低語。
“晚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