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及謝壑這幾日一直在山上墾荒,先稍微收拾出一些地方出來種玫瑰和果樹,把這兩樣最要緊的收拾妥當,然後留著可做劣等田的緩坡慢慢開墾,反正開墾出來春耕也趕不及了,倒也不必急於這一天兩天的。
這幾日天氣晴好,隱藏在山叢之間的玫瑰開的更多了,惠娘忙碌的差不多了,將削減下來的玫瑰枝條上的花朵都采集起來,托李二家的在鎮上買了精麵和糖霜,存錢罐裡的錢差不多都花費出去了。
她欲做些玫瑰鮮花餅來賣,等多掙些錢再換果樹苗,趕緊著種到山上去,處理完這些之後,她就可以騰出手來慢慢將山上的緩坡開墾出來,爭取趕到秋收之前弄好,一來可以搶種一季的糧食,二來呢熙州天寒,冬天來的早,土壤會上凍,掘都掘不動,若在秋天乾不完活,隻能等到來年開春化凍了。
時間緊,任務重。
當李二家的將精麵和糖霜遞給惠娘時,她看著惠娘背著滿筐的花朵,有些頭痛。
在李二家的看來,惠娘能乾歸能乾,就是怎麼說呢……呃,有點不務正業,現在村裡家家戶戶都在墾荒,怎麼她卻去山上摘花??這玩意兒能吃??能換錢??
而且,縣裡在發青苗錢,趕緊把地墾出來,手腳利索的話還能往地裡種些東西,官府低息貸給沒本錢的農戶青苗錢,乘這個東風多墾地多種田才是硬道理,等過去這陣子,就隻能把鎮上或者縣裡的富戶借錢了,貸私人的錢可就不那麼好還咯。
李二家的怕惠娘沒什麼生活經驗,好心提點了幾句,哎,聽不聽得進去端看個人造化了。
惠娘的心思不在那幾畝薄田上,憑借她和郎君就是累死也墾不了多少土地,指定要錯過這次耕種了,而且論出產的話,山上的田隻是玫瑰和果樹的陪襯,不過此話不足為外人道也,李二家的也是好心,惠娘聽她說完,隻是微笑的點了點頭道:“嫂子,我自有分寸。”說罷,便不再言語。
她將山間采來的鮮花摘下花瓣兒,洗淨控乾水分後,取來一個直筒似的罐子,開始一層糖霜一層花瓣的碼起來,直到糖霜用去大半,花瓣也碼到了頸口,鋪上一層雪白的糖霜後,將瓶口密封了起來,放在灶屋的角落裡,跟鹹菜壇子和大醬缸分開來放,以免竄味。
待玫瑰醬醃好之後,她這才和麵開酥,準備製作鮮花餅。
謝宣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後轉來轉去,惠娘一陣頭痛,她取來一隻杯子,用湯匙舀了一些玫瑰醬放進去,又添了些熱水進去,玫瑰醬被沸水一激,甜香之氣全被激發出來,等水晾的差不多了,惠娘一手端杯,一手抱著謝宣,往後院走。
在惠娘看來,一個兒郎總繞著鍋台轉顯然是不成體統的,今天下了雨,沒法去山上乾活,她需要做鮮花餅,宣哥兒這小人兒就暫時托給郎君照看。
惠娘雙手都被占著,自然沒有空餘去敲門,她提聲喊了兩句,沒有聽到應答,以為他在小憩,她低聲對謝宣道:“你阿爹在休息,一會兒你自己在屋裡喝甜水,不許吵鬨,聽到沒有?”
謝宣乖巧的點點頭,應了。
惠娘打算悄悄將謝宣放下就走,又怕杯裡的熱水燙到這小家夥,她用腳輕輕撥開門,先將水杯放下再說。
沒成想,一掀門簾,抬眼驚在了當場。
謝壑在換衣袍……
惠娘傻眼了,她萬萬沒料到屋內是這等情景!!!
“郎……郎……郎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說著,她將懷裡的謝宣一把塞給他,自己轉身就走。
“娘,我的甜水!”謝宣也很急,那甜水香香的,阿娘明明答應給他喝了,怎麼臨了又把甜水端走了。
惠娘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轉過身來將杯子放在屋裡的長櫃上,頭也不回的就跑了。
謝宣不明所以,扭頭去看他爹,卻未發現他爹的耳朵尖紅若晚霞。
不過,惠娘跑了,謝壑不再窘迫,他故作鎮靜的將兒子放在一旁,開始施施然穿衣,剛剛在山間乾活時淋了一身雨,他生性好潔,趕回來之後便打了一盆水清洗了一番,沒成想剛剛洗好之後正要穿衣,惠娘母子進來了。
謝壑:“……”
謝宣完全沒注意到父母之間的尷尬羞窘,他的目光被那杯香香的甜水奪去了。
他抬身蹭下榻去,揭開杯盞的蓋子,開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喝,邊喝邊滿足的喟歎一聲,然後再煞有介事的吹吹氣,全世間數他最逍遙自在。
謝壑換好衣袍,順勢揉了揉兒子的衝天鬏道:“你娘怎麼不要你了?”
“沒有不要!”謝宣氣乎乎的看了他爹一眼才道,“阿娘說我來找你才有香香的甜水喝。”
謝壑看了一眼杯中沉浮的暗紫色玫瑰花瓣,玫瑰花特有的香甜之氣迎麵撲來,確實很香,難怪這小子這麼喜歡,想必是她又在做什麼吃食,嫌棄這小子礙手礙腳的,這才抱來讓自己看著。
謝壑係好腰帶,他身量頎長,寬肩窄腰,之前又病了一場,越發顯得沈腰清減若刀削斧斫的蒼峰一般,淵渟嶽峙,軒軒昂昂。
謝宣心滿意足的喝著香甜的玫瑰水,連係統都給驚動了,係統忍不住晃了晃腦袋,好奇的問道:“好喝嗎?”
“好喝啊。”謝宣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在腦海裡跟係統閒談。
“我也想嘗嘗。”係統羨慕的說道。
“可以。”謝宣十分好說話,“五文錢一口。”
係統:“!!!”謝扒皮,你不要太過分。
係統咽了一口酸水,逞強道:“你這算什麼,不過一勺玫瑰甜醬泡的水罷了,你喝過玫瑰露嗎?那才是真真好喝的東西。”
“你喝過?”謝宣覷了它一眼,態度十分囂張。
“特彆好喝!”係統嘴硬道,其實它沒喝過,它連工資卡都是空的,怎麼可能有錢買商城裡的飲品,隻是輸統不輸陣,涉及麵子問題,隻能強撐到底。
“你那是香精兌的,我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本味,懂不懂欣賞啊你!”謝宣嗤笑一聲,眯起眼睛繼續享受。
係統聽得心頭一跳,它猶疑的看了謝宣一眼,險些以為他的記憶恢複了呢。
沒成想謝宣下一句就疑惑的問道:“奇怪?什麼是香精?我怎麼隨口說出了這樣的話?!”
係統撲通撲通亂跳的心臟瞬間恢複平靜,原來他還是小屁孩一個啊,這便好這便好。
係統不如謝宣能說會道,卡裡沒錢,賬上沒有積分,它想喝玫瑰甜水又喝不到,隻能眼巴巴的看著謝宣一口一口的喝,十分可憐。
謝宣不經意間抬頭見係統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挺了挺胸膛,驕傲的看了它一眼,喝的更香甜了,半晌才慢悠悠的問道:“想喝?叫哥!”
“哥!”係統聲音清脆利落,絲毫不帶猶豫的,一點兒節操都沒有。
它不僅叫哥,哥哥,謝哥,謝哥哥,謝宣哥哥叫了個遍,謝宣差不多是村子裡最小的孩子,沒人叫他哥哥,雖然他渴望當哥,但一直不成,這會兒見係統如此識相,他也不是個小氣之人,當即分了半碗玫瑰水給係統。
一人一統並排坐著喝玫瑰水,樣子特彆乖。
後來謝宣被謝壑抱去讀書,謝宣無奈,隻得掐斷與係統的聯係。
係統仍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香甜的玫瑰水,甚至在係統世界裡也喝著,正好碰見借它金元寶皮膚的前輩,前輩不知因為什麼事兒,正一臉鬱卒的坐在窗前看風景,察覺到有彆的統存在,它扭過頭去,正見福利區的小亂碼在喝什麼東西。
係統世界的飲品十分貴重,這小東西任務沒做成一個,積分匱乏的很,如何能兌這麼金貴的東西喝?!
小亂碼見前輩看過來了,急忙捂住杯子道:“我哥給的,不是非法所得。”
前輩皺眉道:“你一個係統,哪來的哥?”說著,它似有所悟,小亂碼身旁的饞貓不就那一個嘛,它鄭重警告道:“係統就是係統,宿主就是宿主,關係不能模糊顛倒,這是規矩。”
“哼,我知道,我就是想喝玫瑰水。”小亂碼一臉不服氣,它難得看前輩鬱卒,不由關心了兩句。
前輩搖了搖頭,推說隻是宿主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塊綠豆糕,我會想辦法還的。”小亂碼突然說道。
前輩等級權限高,一低頭正好就看到了小亂碼數據團裡那個明晃晃的“齊”字,係統綁定的相關信息不互通,甚至是絕密,它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吃貨,電石火光之間突然明白了什麼,然後神秘一笑道:“不著急。”
小亂碼打了個寒顫,竟有毛骨悚然之感。
福利區的這個小係統生成年份短,任務經驗為零,它此時尚且不知係統習性是會被綁定的宿主影響的,而宿主的習性隻與任務相關,小亂碼這麼愛吃,它綁定的小宿主又這麼愛吃,他們要做的任務大概與糧食相關,前輩摸了摸自己手心裡的那個“齊”字,覺得天空也沒那麼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