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華聖大學裡的每一個角落，隻要有韓昔兮的身影，身旁就會跟著一個一米八五大高個，每天跟在她的身旁，像個私生粉，卻是正主默許的那種。
“柯學你真喜歡英語三班的那個女生啊？”
籃球社周末聯賽休息間隙，他的社友拿了兩瓶冰鎮礦泉水走過來，坐到了身旁的石墩上，帶著不解說道。
柯學接過他手裡的礦泉水，右手虎口按上，輕輕一扭，瓶蓋被拽了下來，他往運動後乾燥的嘴巴裡灌滿了一大口水。
然後回答：“我隻是她的粉絲，嗷，你還不知道吧，她是聲優來著，配音能力非常出色，就我上次跟你聯機的那個遊戲，裡麵有個角色就是她配音的，很貼角色，也很符合我對聲優的猜測。”
柯學一跟身邊人提起韓昔兮總是滿眼星星，眉飛色舞地介紹著韓昔兮，以及自己是如何一下子就被剛換了聲優的角色吸引，並且之後總能分辨出韓昔兮的聲音這一壯觀事跡。
眼前的籃球場被正午的驕陽籠罩，銀灰色的水泥地板被曬得仿佛有熱氣彌漫，亮堂堂的，像少年的心。
“聲優？你玩遊戲還關注聲優啊？”許銀川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向他，“沒想到……你還是個聲控。”
柯學白了他一眼，帶點怒氣說道：“那是你沒聽過她的聲音。”
“呦呦呦，這就開始護犢子了？”
“我隻是實話實說。”
許銀川抬了抬眉毛，提拉著眼皮說道：“承認吧，你喜歡她，並且正在追求她。”
“都說了是粉絲你聽不懂人話是吧。”
“第一次喜歡女孩子吧？我懂，都這樣。”許銀川一邊往球場上走一遍調侃著柯學。
柯學剛想跟他繼續爭辯，裁判吹響了下半場的哨子，他隻得把空水瓶往垃圾桶裡一丟，跟了上去。
嘴裡還似作辯解地說了句：“算了不跟你爭，追星也是追。”
下半場柯學明顯打得心不在焉，很意外地丟了幾球，許銀川借著走位衝到他麵前：“又在想你的小偶像？”
柯學回過神，用身體越過他，搶下了對麵失手誤傳的球。
拿到球後的柯學瞪了許銀川一眼。
“拜托，專心點啊。”許銀川無奈，咬著牙說。
柯學不理會他，隻拾起丟失的注意力，飛快地來了個三步上籃。
此刻居然都沒人蹲守他，怕不是剛剛看他在走神，以為是什麼校隊pk時隨手拽來的壯丁，便沒有刻意蹲守他。
不料被柯學這行雲流水的一波操作驚掉了下巴。
“你不去防守那個高個男？”
“他剛剛不是一直很遊離？我還以為他不會打籃球。”
“笨蛋啊，他長那麼高，就算不會打籃球，伸手就能把球丟進去了！”
“沒想到華聖大學還有這號人，都給我認真點打，三連冠拿不到學校臉都給你丟沒了！”
對方一看柯學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就掰平了比分，頓覺壓力倍增，隊友間開始了互相責怪。
而華聖大學這邊，則是拍手歡呼，小小慶祝了一番。
“可以啊你，沒想到你還是有點實力的。”許銀川走到他麵前，不吝嗇地誇了他一句。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柯學給了他一個勝者的微笑。
下一個傳球的間隙，許銀川遠遠地看到有個女生往宿舍樓走去，在林蔭小道裡，小小的一隻。
“柯學，你看那邊，好像是你的小偶像？”許銀川轉頭向柯學示意。
“在哪？”柯學拿著球停下，往他地方向望去。
韓昔兮已經轉彎走進了宿舍樓。
“姓許的，你騙我是吧！”
柯學原本亮晶晶的眼神馬上沉了下來，一臉陰鬱地平視許銀川。
隨即把球猛猛拋向他，許銀川剛想解釋，還沒張嘴就差點被籃球迎麵打扁。
“不是，你……”
柯學馬上就投身球場，許銀川也就不再多做解釋。
他又瞄了一眼宿舍樓下的林蔭道，確實一個人都沒有。
他感歎韓昔兮一個小姑娘走起路竟然這麼快。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隱在了遠處的小山丘後麵，露個橙黃色的小圓腦袋，像個嬌羞的少女，掩在山坡後。
天空也一並被渲染成橙黃油畫。
兩校聯賽最後以華聖大學險勝，這是華聖大學近幾年來第一次打贏隔壁大學。
看著對麵垂頭喪氣的模樣，華聖大學的籃球社團一臉勝者雲淡風輕的態度走上前去安慰，然後轉身就是一頓狂歡。
“這值得我投稿到校園牆，讓同學們都知道一下今年是我們籃球社打贏隔壁大學，給我們學校長臉了！”
“投！這必須投！”
“彆急，我手機呢，找一下我手機。”
社團的大家急著投稿今天的好消息，這時許銀川開口了：“用我的手機吧，要投稿什麼內容，我來打字。”
“籃球社力挽狂瀾，華聖大學斬獲冠軍！”
“像個廣告，來點日常的。”
“要不看一下彆人都怎麼投稿的，學一下吧。”
“好主意！”
許銀川點開了校園牆的曆史動態，最新一條有著幾百樓的評論，熱度非常高。
等他定睛一看，投稿裡寫的卻是韓昔兮為錢吃好友人血饅頭的帖子……
當場的大家看著實時更新的幾百條評論都愣住了。
“這個韓昔兮誰啊，這麼不要臉！”
“居然是我們學校的，真是臟了我們學校，能不能開除她啊！”
“要錢也不能這麼不要臉吧！”
大家的討伐聲跟評論如出一轍，每個人都完全相信了帖子裡所謂的爆料和評論裡的口誅筆伐。
聽到韓昔兮的名字，在一旁換乾淨上衣的柯學聞聲而來。
許銀川趕緊用眼神警告正在議論的大家閉嘴。
“你們在聊什麼啊？”
柯學探頭進人群。
周圍人都不再發出聲音，隻有許銀川的手機還留在人群中央。
被柯學一把拽過去，幾秒後，他的瞳孔變深，眉頭不由分說地擰在了一起，緊緊皺著，臉色唰一下變得有些慘白，不是打完球後的揮汗虛弱，而是從心底溢出的擔憂。
他一言不發地把手機重重地放回了許銀川手裡，獨自往球場外走去。
許銀川叫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迎風而起的上衣下擺灌了風，讓背上還沒乾透的汗漬變得冰涼刺骨，透冷感自下而上爬上柯學的脊梁。
很冷，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柯學把隨意斜挎在肩膀上的背包拿了下來，黑色背包順著手臂滑行到手腕處，然後被勾住。
他拉開拉鏈，拿出手機，亮了屏。
在微信聯係人界麵停留了很久，點開和韓昔兮的對話框，內容還是上次加好友時的禮貌對答。
柯學垂著頭深深吸了口氣，再重重地歎出，腳下步履不停，順著小道一直往前走。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裡。
終於，他停下了。
點開對話框，發送了自以為合適的開場白。
柯學：你在哪裡呢？
無應答。
柯學：我想跟你見下麵，可以嗎？
依舊無應答。
迎麵蓋過來一個身影，柯學差點一頭栽在對方身上。
“走路還低頭玩手機，小心摔個大屁墩！”來人直接停在他麵前，聲音尖銳地說著。
柯學愣愣地抬頭，看清來人是唐雅靜，是之前在高中的同學，也是一起來雲城上大學的同學，現在正在金融係，有時候會來找他吃吃飯。
“啊，是你啊。”柯學的反應平淡至極。
這似乎讓唐雅靜有些不悅。
她擋在柯學麵前不讓他走，柯學被按滅了手機屏幕，跟她麵對麵站著。
“給誰發消息呢？”
唐雅靜八卦著說。
“沒誰。”柯學此刻實在提不起與人對話的熱情，隻想快點離開。
然後唐雅靜卻主動提起韓昔兮被掛校園牆的事情。
“你聽說了嗎，校園牆上的事？”唐雅靜斜著眼看柯學，這卻是讓柯學有了談話的興致，“韓昔兮，我記得你不是她的狂熱粉絲嘛，你偶像是個借友上位吃人血饅頭的壞女孩哦。”
唐雅靜的語氣裡帶著嫌棄，和對柯學看錯人的惋惜。
“你能不能不要跟風亂講，韓昔兮是怎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柯學沉著臉，語氣激動。
“可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呀，你玩的那個遊戲角色，之前可不是她配音的，她那份聲優工作，可是從她那早逝的好、朋、友、身上得到的，說不定以後啊，你也會……”唐雅靜嘟嘟嘴，佯裝歎息。
身上的汗漬現在早已經乾透了，上衣也不再緊貼上身，柯學一激動，身上的汗毛就在風中起立，弄得他十分冷，好不舒服。
唐雅靜又接著添火：“你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也是，她那不光鮮的過去，怎麼會告訴你啊，這樣你不就偶像濾鏡破碎，不再唯她馬首是瞻了哈哈哈哈”
“我有事先走了。”柯學咬著後槽牙，吐出幾個字，然後自顧自越過唐雅靜，往宿舍樓走去了。
被落在身後的唐雅靜收了笑臉，臉上頓時布滿怨恨，沉了嘴角，目光悠長地目送柯學的背影遠去。
柯學本想跟韓昔兮的朋友問看看她去了哪裡，結果突然發現，韓昔兮好像沒有特彆要好的朋友。
他用力地抿了抿嘴唇，責怪自己從來沒發現韓昔兮一個人上課下課，也不參加活動。
他總是隻顧著自己向韓昔兮播撒熱情，卻從未問過韓昔兮需要的是什麼。
最後，他在專業大群裡加到了韓昔兮的室友，問了一下，韓昔兮確實在宿舍。
他想見韓昔兮一麵，但她不下來。
之後的幾天，柯學翹課去她的班級等她下課，卻被幾乎所有路過他的人罵他粉隨偶像三觀不正。
有時候柯學會生氣，跟那些在韓昔兮背後指指點點的人動手，然而總是被勸住，一拳也沒能打起來。
反而是韓昔兮被輔導員約談了，關於她影響校園風氣的事情。
柯學替她覺得委屈，明明被網暴的是她，為什麼受處罰的還是她。
之後再得知有關韓昔兮的消息，是她在校園牆上錄下的道歉視頻，視頻裡的她看起來十分憔悴，將所有的罪責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並且讓大家不要再散播去世的朋友的消息，自己也會儘量不出現在校園裡。
十分荒謬，但大家好像都飛快地接受了這樣的道歉。
說不清大家是想要知道事情原委，還是想看學校裡小有名氣的偶像低聲下氣地跟他們道歉。
韓昔兮確實沒跟柯學講過配音的事情，但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笑起來像小鹿一樣靈動的女孩，會是校園牆上說的踩友上位的黑心閨蜜。
但是韓昔兮不解釋，無論是對外人還是對他，從來沒有一句解釋。
他們的最後交流止於韓昔兮的一條消息——
韓昔兮：以後不要再給我發消息了，請不要再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