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豬想要把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對方，可是越靠近對方，身上的刺便會讓彼此受傷，但是寒冷又使它們聚在一起，於是同樣的事情再次上演，經過幾番聚散，最後它們探索出合適的距離。”
“----這一道理在人類社會也適用。”
一到餐廳坐下，日式裝修的店裡正在放著動漫，上世紀的極簡風格以及獨特的色彩畫風在今天看來，倒是不失個性。
動漫裡的角色來來往往，一個個探頭出現，在不大的店裡上演另一個時空的故事。
劇裡的主角正有著這樣的一段對話。
餐廳裡的每個人都各忙各個的。戴著黑色圍裙和八角帽的服務員端著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走過來走過去，沒半點停留，店裡的客人要麼兩人對坐交談甚歡，要麼默默低頭看手機。
正在看手機的孟思浩被頭頂的電視屏幕吸引，扭著脖子，耐心地聽著動漫台詞。
然後韓昔兮看到他沉默著低下頭顱，垂得很低，一手撫在後腦勺，一手往前撐著，拿著手機，呆呆地看著。
他正點開女朋友的微信頭像看呀看，發送著帶紅色感歎號的消息，如此往複，然後把頭越垂越低。
韓昔兮冷靜地看著他，不知該做些什麼來安慰這個受了情傷的小夥。
韓昔兮對於感情，似乎總是淡淡的，既不是死板的拒絕一切感情交流，卻也不是誰都可以窺見她的內心。
就像是照著代碼運行的機器人，如果所發生之事在她的設定代碼裡，那麼她就可以完美地說出合適的話語，做著得當的事情。
反之，如果遇到的事情是她以往不曾經曆過的，甚至是完全陌生的領域，那麼她就會感到茫然，像是機器人無法從代碼庫裡搜索到合適的運行指令。
韓昔兮生得端莊美麗，卻至今都未談過戀愛。
要說感情經曆，那就是上大學時曾經和柯學有過一些少年時期的浪漫事跡，但在兩人感情升溫時，也同樣遭受了不可解決的難題。
是足已此生不見的困境。
時至今日，兩人都無法準確地判定他們之間，究竟是何種關係。
餐桌上的取餐提示鈴響了起來，閃著惹眼的紅光，在桌子上震動，有種下一秒要逃逸到桌下的錯覺。
韓昔兮趕忙摁掉了提示鈴，看了眼對麵鬱鬱寡歡的孟思浩，隻說了句：“我去取餐。”
孟思浩壓了壓嘴角表示知曉。
這是韓昔兮看著點的兩份餐，一份是日式牛排丼飯，給孟思浩的，另一份是咖喱蛋包飯，給自己的。
看起來是隨意的點餐，實則不然。
她沒吃過這家日式料理店，看著圖片上的咖喱蛋包飯十分惹眼，黃澄澄的，讓人很有食欲，於是就給自己下單了蛋包飯。
至於孟思浩，憑借兩人多年交情，完全可以斷言——
孟思浩是那種給什麼吃什麼的，好養活的小夥子。
偏偏就是這麼個無論是吃飯還是為人處事都十分好溝通的男人，毫無預兆地栽倒在某位美少女身上。
“什麼情況啊，你說來我幫你分析分析吧。”韓昔兮搖了一勺蛋包飯往嘴裡送，一邊把牛排丼飯推到孟思浩麵前。
新鮮出爐的咖喱蛋包飯還冒著熱氣，在剛下班的傍晚，亮著暖黃燈光的小店裡，顯得格外溫馨。
輕輕一挖，圓圓的金屬湯勺上就盛滿了美味，咖喱汁液混著香嫩的雞蛋，以及熟到恰當程度的米飯，彼此相互完成著美味的第一口。
什麼東西，總是第一口是天下第一美味，剩下的都追趕不上第一次的品嘗。
舌頭並不是來者不拒，它有自己的守門員，讓最美味的第一口通行，攔截不夠超越前者的食物。
第一口之後，統稱為進食。
孟思浩拿著勺子扒拉著麵前的飯，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給她單位送了束花，然後她給我發消息讓我以後彆總做這種事情。”
他像是個懵懂的少年一般，回憶著這段在他看來是浪漫然而結局十分悲慘的事情。
“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孟思浩停頓了會。
然後抬眼看向韓昔兮，麵無表情甚至帶著壯士赴死的決絕說道：“她說，“我們的關係不適合你送花來單位”。”
“……”
韓昔兮在桌上撐著胳膊肘，仔細思考著這句話。
“你們的關係？”韓昔兮倒是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發展到哪一步了，“這個跟你在外的形象有關係吧，你在外可是風流公子哥，這隨意訂束花到彆人女生的單位，或許她覺得你在無差彆撒網。”
孟思浩呆呆地看著她，韓昔兮接著說道：“而她不願意掉到網裡。”
聽到韓昔兮這樣說，困惑爬上了孟思浩的臉龐。
少年的臉上開始皺眉，夾雜著睜大眼睛的不解，以及薄唇微張，是要解釋的模樣。
“我哪裡是風流公子！都是他們亂講的……”
孟思浩努努嘴，看向彆處，側顏下，長睫毛一眨一眨的，顯得十分委屈。
韓昔兮接著進食，她向來是隻相信親眼所見，孟思浩是怎樣的人，她這個多年好友是再清楚不過了。
隻不過，傳聞多了，也變成了真。
畢竟，眾口鑠金，人言可畏。
也是恰巧，孟思浩是那種做事我行我素的人，從不關心他人的看法，對於這兩年興起的風流公子傳聞，從未在意，那也就不會去澄清。
直到——
直到他遇到了喜歡的人。
“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嗎？”
“兮兮我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大學四年我們認識了兩年，畢業也一直都有聯係……雖然說你畢業就離開了雲城，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孟思浩說著說著就急起來，激動得差點語無倫次。
店裡的客人聽到動靜也都紛紛回頭。
韓昔兮用餘光掃了一圈周邊，尷尬得埋頭乾飯。
服務員往他倆的座位走來，一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神情更是嚇得他倆連連擺手，表示不會再大聲講話，打擾店裡其他人。
“我開玩笑的。”
韓昔兮低著頭，扒拉著蛋包飯，小聲嘀咕著。
“可惡。”
孟思浩抬眼看看她，皺著鼻子假意罵了她一下。
“快吃，要涼了都。”
“就知道吃。”
“不然嘞？”
“兮兮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
韓昔兮停了飯勺。
“或者，有沒有人喜歡你？”
“……”
韓昔兮最後扒拉了兩口飯，蛋包飯被消滅得一乾二淨，語氣淡淡地說著：“喜歡我的人多的去了。”
孟思浩突然起了興致，追問：“誰啊誰啊？”
“我的一百二十八萬粉絲啊，那麼多，都很喜歡我。”韓昔兮回答得理所當然。
“……能不能彆開玩笑，我這是真的感情問題。”
“我這也是真的一百萬粉絲。”
介於二人剛剛造出的動靜，隻得是埋頭乾飯早點逃離這眾目睽睽之地了。
出了店門，外邊商圈早已經亮堂堂，開啟了夜生活模式，正中央的噴泉運行流暢，在藍藍綠綠的彩色光圈裡升空，降落，再次升空，再次降落。
“我記得大學畢業時有個學長找過我，他問我認識你嗎？”孟思浩想起了什麼，看著韓昔兮說道，“我說認識啊，然後他就問我你最近都在乾什麼，我當時一想，肯定是詐騙什麼的，躲得老遠了，都沒敢回答。”
“什麼？”韓昔兮聽這說法感到疑惑。
畢竟大學生活對於她，真的沒有什麼朋友來往，誰會突然問起她的近況，又準確地問到了孟思浩，這個韓昔兮大學時期唯一的好友。
“我現在想想，他該不會是你的追求者吧？”孟思浩手搓下巴，故作玄虛。
遠處的隨機舞蹈剛剛開始，一首又一首的流行音樂開始轟炸耳膜，一群身材姣好的舞者在閃光燈裡穿梭。
“我沒有追求者。”韓昔兮回答得乾脆。
“那他就是你的粉絲。”
“你怎麼判斷他是我的粉絲的呢？”
“我……我亂猜的。”
懷疑的目光停留在孟思浩臉上，他開始眼神亂飄，是心虛的表現。
“所以你們都聊了什麼？跟、那個、學長。”韓昔兮沉著臉問他。
孟思浩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最後隻說出一個柯學的名字。
“當時我以為他是騙子一直不聽他講話，然後他就拿出學生證給我看，上麵寫了“柯學”這個名字……”
“……柯學。”
韓昔兮無意識地重複了這個名字。
“是的，他叫做柯學，聽起來也像個騙子名，但學生證上真的這樣寫。”
“……”
“你知道的，當時是大四下學期，大家都忙著各奔東西，我也在日夜改論文中，當時還真是不太清楚你在乾嘛，我隻說你去上班了。”孟思浩接著說，“不過我跟他說你在雲城的公司上班，沒跟他說你去了常州，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樣一上來就問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近況的，很可疑！”
噴泉水池倒映出兩人的身影，隨著波光粼粼，像是入畫一般，清澈悠遠。
韓昔兮怔怔地回了句：“嗯，你說的對。”
不明真相的孟思浩還以為韓昔兮在誇讚自己的防詐騙意識，得意地說了句：“是吧，還好有我。”
未待兩人走至隨機舞蹈現場看點飯後娛樂項目，韓昔兮包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短促的水滴提示音，韓昔兮沒有將手機靜音的習慣。
因為除了工作和孟思浩，沒有人會給她發消息，有時候一天都收不到消息，清淨得很，所以也就沒有關靜音的必要。
萬一錯過工作，那也不太好。
這不，工作來了。
“兮兮，明天到A區的錄音棚來一下，《命運之書》的主角配音條定下來了，你來錄點看看，我也過去，A區的錄音棚不太好用來著，如果你覺得有哪裡不合適跟我講，也是時候給錄音棚更新換代一下了。”
來電是項目組的前輩，麵試時接觸過，很好說話的和善的大姐姐，名字叫做金銘。
“嗯嗯好的。”
商圈嘈雜的聲響還是落進了金銘的耳朵裡，她笑著問了句：“你在外麵啊？”
“是啊，剛跟朋友吃完飯。”
“那你先逛著吧，明天我們在一起配音的事情。”
“好的。”
簡短答複過後，在一旁的孟思浩顯然看出韓昔兮明天有事要忙，於是也不好意思再拉扯著她講自己的卑微情史。
說了句要送她回家就真的往地下室走去。
路上韓昔兮問他：“真的不需要有人陪著你，聽你傾訴了嗎？”
“不需要了，我想是我沒有把握好我跟她的距離，我總是一味地給出自己的愛，不管對方身處怎樣的境遇，這太冒昧了。”
聽到孟思浩如此有哲思氣息的發言，韓昔兮有些愣住了。
“就像畢業時來問你近況的熱情同學。”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