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屏頭一次被人歧視沒見識,也算新鮮體驗。
他有些好奇,自己和虞珍珠從前也是這樣相處的嗎?
倒是……也算有意思吧。
接連幾天,虞珍珠在他身邊,像隻咋咋呼呼的三花貓,賴著人的時間少,到處玩耍的時間多。
不過,就算不明白那幾根破羽毛、幾顆球有哪裡好玩,但看三花可愛活潑、毛茸茸,也不會討厭的。
虞珍珠抱著她的水寶寶,用手機哢嚓哢嚓拍出好幾張相片,發上社交平台,起名叫:baby成長觀察日記係列。
是個係列,所以,她還打算持續更新記錄。
虞珍珠沒事的時候很愛和網友聊天,在自己的微博底下翻好玩的人,一來一回的對話,有時候還多線進行,海的不行。
通常這麼聊起來,幾個小時就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虞珍珠抱著手機咯咯笑時,一個小腦袋從門口探進來,圓眼睛提溜轉。
徐屏:“進來吧。”
得了準許,小女孩撒開小肉腿跑進來,趴到虞珍珠身邊,“水寶寶呢,快讓我看看。”
虞珍珠忙著玩手機,“那兒呢,你找找。”
“那是哪啊。”
頭也不抬:“就那兒。”
小女孩左看右看,什麼都找不著。她個頭小,懷疑是虞珍珠把寶貝藏在了高處,比如櫃子上什麼,於是跑到櫃子前,使勁蹦躂,想跳起來看上麵。
她爺爺就在外麵看著,趕緊過來牽著她,說:“不許蹦,醫生叔叔說什麼了,你不記得了嗎。”
說著,想把她帶離病房。小女孩看看自家爺爺,又看看沉迷於手機的虞珍珠,一時委屈湧上心頭,嘴巴一癟,賴在了地上。
徐屏叫:“虞珍珠。”
徐屏和女孩爺爺都蹙眉看著她,虞珍珠把手機一蓋,仰臉直接看回去:“你們兩個家長不是不讓我們玩嘛?”
二人:“……”
直球最為致命。兩人都被她噎到了。
小女孩震驚,原來今日冷遇的真凶是自家爺爺,立馬張嘴就要大哭。
“球球不哭,球球聽話啊……哎彆哭,醫生不讓……好了好了,讓玩,讓玩!”
虞珍珠:“這可是您自己說的啊……”
徐屏製止:“虞珍珠。”
虞珍珠不往下說了,抿著嘴巴樂。
對付家長的經她有八大本那麼厚,這才哪到哪。
大家長在她麵前隻有投降,她再次帶著小女孩一塊兒出去玩了。
玩了小半天,把小女孩給玩的精疲力儘,被護工抱回去睡覺,虞珍珠也跟著送到她病房,這才轉身。
轉身便見徐屏,坐在輪椅上,靜靜呆在走廊中,不知等了她多久,天光從側麵落地窗打進來,照的他鼻梁挺直,輪廓分明,銀邊眼鏡下,雙眸沉靜。
虞珍珠撒腿跑了過去,彎腰衝他甜甜一笑:“你怎麼來啦?”
徐屏說:“剛巧經過。玩累了?”
“我還遠著呢,”虞珍珠謙虛道,“區區一個小孩,還不是幾分鐘就服服帖帖的,我還沒施展開呢。”
身後病房,小女孩的爺爺走出來,看見他們兩個,本要走上前。
但徐屏隻是隔著虞珍珠,目光與他交彙,輕輕點了點頭,旋即,道:“走了。”
他與虞珍珠一前一後,一起走掉,隻留下兩個背影。
老人一怔。
虞珍珠邊走邊說:“你到底多不放心我,我還能把那小屁孩拐跑了?”
當然不是,隻是徐屏怕她沒輕沒重,帶著小孩出些什麼意外,到時很難處理。
虞珍珠道:“呆在病房,八隻眼睛看著,病就能好嗎?你們不懂,越是生病越得玩,人身體的病不好說,心裡的病一半是悶出來的。”
徐屏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側目看她。
虞珍珠故作老成:“沒想到吧,我很懂事的。”
徐屏被她樣子逗得唇角微彎,淡笑起來。
虞珍珠的成長伴隨著姐姐的傷痛,她去醫院、接觸形形色色的病人是家常便飯,這些事情,當然會比徐屏要有經驗。
徐屏的確刮目相看,他知道自己這回小看了虞珍珠。
“其實你覺得悶的話,不用每天來陪我,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哪誰陪你?”
“護工。”
虞珍珠小人之心:“你不會是嫌我吵你工作吧?”
徐屏輕頓,頷首:“的確。”是實話。
虞珍珠哼一聲,高貴冷豔:“我明天就不來了,你當我沒工作,等你能百米賽跑了我才有空回來了。”
徐屏不為所動,說:“好。”
虞珍珠撒手,不給他推輪椅了。
徐屏自有應對,按下遙控前進按鈕,輪椅平穩勻速前行。
虞珍珠本要快點走越過他,走了沒幾步,還是扭回頭來,等著他,跟在他輪椅旁邊,一起往前。
……
又一周以後,徐屏已經恢複的不錯,虞珍珠替他請的老先生就了位,每日來施針,並交給他護工一些按摩推拿的方法。
開具藥浴方時,徐屏的主治醫與之發生一點口角,老先生電話叫來主治醫的老師,好一通訓。於是主治醫服服帖帖。
虞珍珠說不陪他就真不陪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她選秀時認識的評委老師邀請了她,一起合作一支說唱,她錄製一部分女聲副歌,加入到老師的成品裡。
這位藝人老師是韓流出道的男藝人,紅了有十多年了,虞珍珠跟他合作,學到了不少。
錄完音以後,正是傍晚時分,夕陽西沉,錄音棚裡的數人一起去樓上餐廳裡用餐。
那家餐廳也是男藝人老師開的,大家算是蹭飯。
他們對待虞珍珠非常客氣,添茶倒水,超出了前輩該做的範疇。
虞珍珠略有些窘。
用餐過半,男藝人的經紀人趕到,她是業內非常知名的金牌女經紀,以果敢、敏銳聞名,自帶影視、商務和公關資源,栽培出的一線頂流不知幾何。
她一到,席上的人就紛紛起立,客氣的叫“葛姐”。
葛雲書簡單點頭,讓大家坐,眾人便坐,但姿態略有拘謹,好像學生麵對教導主任。
還好有男藝人帶頭活絡氣氛,又過了一會兒,大家才重新活過來。
吃的差不多,大家都往外走,虞珍珠被葛雲書叫住:“虞小姐,我們能聊一下嗎?”
虞珍珠有種被老師點名留堂的錯覺……
兩人在旁邊小桌坐下,服務生奉上飲料,二位女士邊飲邊聊。
虞珍珠錯了,她不是被點名留堂,而是被幸運大禮包砸中——葛雲書想簽她。
其實行內人都知道關西娛樂在做什麼生意。
他們廣簽藝人,包裝銷售,有的售給金主——比如他們對虞珍珠和蘇小可做的;有的售給下一家經紀公司——現在圈裡有一名一線,就是從關西走出來的。那位命裡帶紅,靠小成本文藝片拿獎,被一家影視公司看上,為她支付違約費。
虞珍珠簽關西時,還是個對娛樂圈一無所知的小姑娘,看牆上掛了那麼多有名藝人的照片,稀裡糊塗的就簽了。
後來對行業有了深入認識,才知道進錯了門。
她也想要利用奪冠後的人氣,跳去一個更好的東家,但還真沒奢望被葛雲書看上。
葛雲書初步把自己的意思給虞珍珠說了,想讓她去大火綜藝做常駐嘉賓、拍攝一兩部精良的偶像劇等,是真的打算在她身上砸資源。
談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交換聯係方式,葛雲書開自己的瑪莎拉蒂送誠惶誠恐的虞珍珠回家。
她打著方向盤,閒談的問:“怎麼沒讓徐屏給你配輛車?”
虞珍珠像在美夢裡一腳踏空,忽然警醒。
她含糊:“我沒有駕照。”
葛雲書點點頭,前方有來車,停車場出口窄逼,她注意力離開,不再繼續問。
送虞珍珠到了她小區前,車停了下來。
葛雲書解鎖車門,放她下車。
虞珍珠下車,她降下玻璃,告彆道:“見到徐屏替我帶個好。”
虞珍珠低下腦袋,在黑夜中,表情有點失落,“葛姐,我和徐屏不是大家想的那種關係,那些都是謠言。如果你因為這個簽我的話,就不必浪費您的時間和資源了。”
“什麼?”葛雲書眉頭皺起,“謠言?”
“一言難儘,”虞珍珠說,“亂七八糟的我就不說了。”
葛雲書沉吟片刻,“也就是你沒有戀愛對象是吧?倒也好,我還怕你一心戀愛去了。”
虞珍珠抬頭:“嗯?”
“小姑娘家家的,彆想那麼多,徐屏一個搞房產的,我巴結他乾什麼,我認識他媽而已,外麵風大,你趕緊回去吧,想清楚了給我答複。”
虞珍珠腳步虛浮的回了自己家。
倒在沙發上,抱著抱枕,感受這種中彩票的快感。
她睡著,又驚醒。
夜深人靜。她不可避免的想到,葛雲書認識徐屏的媽,以及,用餐時,前輩對自己殷勤熱絡的態度。
徐屏作為盤根錯節的徐家的繼承人,其影響力根本不會隻局限在地產中,而是會擴散到各行各業。
葛雲書讓她不要多想,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人性之複雜,無法一言概之。
謠言已成,就算她不想,也會被徐屏的風吹著往高處去。
要問心無愧也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