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虞珍珠在一所飯店門口下車,問到包廂位置。
服務生:“小姐,八號包廂就是這間。”
虞珍珠的電話響起:“珍珠?你沒進去吧,先等等,我打聽了,雲格酒店今天請的是金三爺,你彆去——”
來不及了,服務生雙手將門推門,做出請的手勢:
闖入虞珍珠感官的,首先是氣味,煙酒氣、檳榔氣,混雜著人的體味和汗臭,還有菜香,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味,迎麵衝上來,令人作嘔。
接著是人,穿著各異,形形色色的人,有高矮胖瘦,環桌而坐,有些摟著漂亮的年輕女孩,有些點著煙吞雲吐霧。
這些人裡,有虞珍珠熟悉的麵孔,公司的趙總,也有不熟悉的,譬如上座那兒的一名高胖中年男人,手腕上戴著名表,頭發稀疏,五官濃密,雙目透著一股縱欲的虛浮。
蘇小可坐在他的旁邊,一身白色連衣裙,精心打扮,臉頰白皙雙目昏暗,有醉酒痕跡,男人的手放在她肩頭,一點兒都不客氣。
見到虞珍珠,所有人都是一愣。
趙總第一個站起來,剛要說話,虞珍珠卻目不斜視的朝裡走去。
這種豪華型飯店的包廂都很寬闊,兩側留出了走道,她暢通無阻的走到了金三爺麵前。
金三爺似乎有些吃驚。
趙總趕快走到虞珍珠身邊,道:“三爺,這就是我們珍珠了,真人也漂亮吧?您看看喜不喜歡——珍珠,你看你,進來都不打招呼,快給金三爺敬杯酒,要有禮貌。”
雖然不知道虞珍珠搞什麼名堂,但場麵話是要說的。
虞珍珠頓了一頓,還真從他手裡接過了酒杯和酒瓶。
趙總正欣喜,卻聽一聲脆響,酒水四濺,透明酒液沿著桌子邊緣往下淌——
虞珍珠將酒瓶砸碎,手裡隻剩半支鋒利的玻璃瓶子,玻璃倒映出她麵無表情的臉:
“好啊,我敬,誰喝?”
“………………”
四下靜謐,都被她這個動作驚到了。
虞珍珠滿臉倨傲,手心卻出了汗。
有人拍桌而起:“臭婊子你彆給臉不要——”
“哎,”卻是金三爺擺手阻止,再抬起頭時,臉上卻是和藹的笑意。
“怎麼這麼和虞小姐說話。虞小姐,交個朋友!”
周遭氣氛迅速變化,一行人相互對視一眼,本要起身討伐的動作頓了下來,又坐回了椅子上。
“虞小姐這樣有膽識的年輕女孩子,現在不多見了,我金三很欣賞啊。”
金三爺拿起自己的酒杯,雙手向前比了比,笑嗬嗬的喝了下去,“我先乾為敬了好吧。”
他當真將一杯酒喝光,還把杯底亮了出來。
虞珍珠的心定了一定。
她麵不改色,瞥了金三爺一眼。
金三笑著,手頭卻甩出一巴掌,重重落在蘇小可臉上。
酒杯搖晃,酒液蕩了出來,打濕了她領口和胸脯,薄薄的白色衣衫貼著內衣,和沒穿沒什麼區彆。
蘇小可害怕極了,她向後蜷縮,金三爺卻還能笑:“去給虞小姐說,誤會了。虞小姐,你是因為這丫頭過來的吧,先前我看她偷偷摸摸去洗手間,就知道她不老實——”
不等他說完,虞珍珠直接拿起了一杯酒,冷冷一掀。
冰冷的酒液從頭澆下,金三爺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居然!
一股久違的怒意上湧,他瞪向膽大包天的女人。
這一瞬間全包廂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而虞珍珠一手拽出蘇小可,另一手拎起一張椅子,向前一砸。
趙總下意識躲避,讓出道路,虞珍珠拉著女孩狂奔出去。
門口這邊,一個男人站起來阻攔,卻被虞珍珠飛起一腳踹了出去!
那一腳的力道根本就不像這樣一個年輕小姑娘能有的,男人哎喲哎喲的向後摔,帶著三四個同伴一起跌到了地上。
此刻虞珍珠已經拉開門、又反手關上門,自己扯著蘇小可在走廊狂奔。
走廊那頭,曾姐焦急的麵容初現,在見到她倆時,變成一種震驚。
她立刻領路跑出去,拉開側門,讓二人進去。
包廂裡的人追了過來。
飯店裡的場麵一度變得非常混亂,好幾個端菜盤的服務員、無辜路人都被撞到,暈頭轉向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有一瞬間以為闖進港島警匪片。
三個女人從側門出去後才發現前方沒有路,飯店的側門外是放置廚餘垃圾的巷道,兩邊都是圍牆沒有去路。
緊急刹車,原路返回,在飯店裡果然與追兵碰到了麵。
追兵大叫:“在那邊!”
同夥循聲而來,從四麵八方撲過來。
曾姐帶著蘇小可在後麵左支右絀,被幾人包圍起來,靠著一隻大花瓶的阻擋,才躲過抓來的手,連跑帶跌的往前跑。
邦邦兩聲,虞珍珠脫了運動鞋,砸向她們身後最近的兩名追兵。
這扔鞋的功夫也像是專門練過扔鉛球似的,精準且有力,砸的追兵向後退出兩步,頭暈眼花。
兩人簡直抓狂,這他媽是個女打星吧?
同一時刻,虞珍珠一手拽一個,把兩個女性拉了出去。
門口保安們被弄傻眼了,急急跑來攔:“喂,你們這些人乾什麼的!”
曾姐:“後麵的幾個男的在你們店裡吸毒快去報警啊!”
保安愣住。
趁此機會,三人狂奔出門。路邊停了一輛出租車,那是虞珍珠來的時候打的,司機收了她錢,正在等她。
身後追兵們跑了出來,金三爺喘著粗氣,挺著碩大的啤酒肚,眼睛紅的像發怒的獸類。
虞珍珠心說拜拜了您嘞,向前跑上馬路。
一輛該死的黑色汽車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竟唰的一下超過數輛前車,在她麵前緊急刹車。
伴隨著輪胎和地麵的摩擦聲,汽車停住,那位置剛好阻隔在她與出租車麵前,就好像王母娘娘拉的那條銀河,硬是把仙女給隔開了——
虞珍珠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罵人。
汽車電門緩緩打了開來。
精美奢華的汽車內飾,棕褐色的真皮座椅,上坐一個膚色蒼白,身材瘦長的男人,鼻梁上夾著一副銀邊眼鏡,鏡片下,眼睛平淡無波。
好帥……不是,好熟的臉,誰來著?
“虞珍珠,”徐屏的目光先在她臉上,後落在她□□的雙足,眉頭凝了凝,鏡片微微反光。
他從馬路對麵掉頭過來,所以在對麵,就已經看見虞珍珠勇猛的扔出兩隻運動鞋,砸向他人腦門的場景。
但他依然不是很懂:“你在做什麼?”
虞珍珠被這低沉好聽的男聲、這熟悉的畫麵喚醒了記憶。
她驚喜:“徐屏!?你好了!”
身後,數名追兵急刹車,金三爺的臉青一塊白一塊,趙總的眼睛快從眼眶裡掉下來。
蘇小可茫然的前後望,曾姐擰了她一把。
徐屏看向這一行人,表情淡下來。
他大約懂了。
“方助理,處理一下。”
徐屏側過頭,他那位改了一天資料頭暈眼花的助理探出身來,下車到幾人麵前,繼續兢兢業業的上崗。
首先問好:“珍珠小姐,您好,請上車。”
虞珍珠看看徐屏表情,一回生二回熟,很乾脆的上了他新車。
徐屏瞥一眼,對外道:“方助理,鞋。”
方助理去到金三爺一行人麵前,露出專業的微笑:“各位朋友,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
金三爺:“……一些誤會。”
他隻能打碎牙和血吞,儘管腦門還掛著青菜,“我們都是朋友,在吃飯,鬨著玩呢——你們兩個,虞小姐的鞋,還不送過去。”
兩個追兵憋屈的上前,一人捧一隻鞋,送到車裡。
虞珍珠居然笑眯眯道謝,接了過來,給自己穿上。
徐屏餘光看著她的動作,路邊店鋪和路燈的光照進來,灑在虞珍珠的腳背,腳趾塗了亮綠色的甲油,畫的圖案是小烏龜。
腳又小又白,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