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屏坐車離開不久,就接到妹妹的視頻。
他以為陳元英是來報告行程的,但是陳元英開口卻說:“笑笑說看見你的車了,不對啊哥,是誰上了你的車?她說是個女的。”
徐屏不想廢話:“沒有。”
陳元英扭頭和小姐妹說了句,小姐妹很肯定:“真的,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而且是……”
兩個女孩咬耳朵,陳元英雙目瞪圓,露出震驚之色。
她把小姐妹彆開,跑到角落裡,壓低聲音:“虞珍珠?虞珍珠上了你車?那個神秘男友是你?哥你不用瞞著我的,爺爺那裡我讓媽幫你說。”
徐屏正低頭找自己的手鏈,那是串玉佛,七歲前他多病,舅舅帶他去求佛,主持送了他串玉佛,他帶在手上很多年。
他無波無瀾:“我怕了老頭?——前麵調頭,落東西了。”
前方剛好就是一個掉頭標誌,司機麻溜打方向盤:“好嘞。”
陳元英蹦起來,這個小ABC中文很一般:“我、我也可以找爸爸幫你說!”
“十點前到家,”徐屏說,“我有事,不和你說了。”
徐屏把電話掛了,讓司機把車開快些。
“是不是脫那件外套的時候帶出去了?”司機從後視鏡看他,請示說,“我們回那個路口看看?”
徐屏:“好,快些。”
司機剛才錯認小姐,誤將虞珍珠接上來,這會兒憋著勁要將功補過,讓雇主滿意,所以腳下油門踩得愈發快。
經過下一個十字路口,綠燈剛好到,他沒減速,彈射衝去。
與此同時,刺眼強光一閃,一輛紅色大掛從左邊轟隆開來,大概本要衝黃燈,變燈時沒有刹住,貨車猛地向前載。
砰——
巨大碰撞聲中,貨車車頭與勞斯萊斯的側麵相撞,質量較輕的黑色汽車瞬間側翻,滾出去數圈,撞上了防護欄杆,並因摩擦帶出大片火星。
徐屏瞳孔驟縮,眼睛裡最後一個畫麵,是一片徐徐落下的梧桐葉……
***
虞珍珠下車的路口正朝向某五星酒店的大門,她在前台辦理完入住,聽見遠方傳來了碰撞聲。
前台小姐姐探出頭,奇怪的看了一眼,嘀咕著“是不是有車禍啊”,將她的身份證交還了回去。
“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與前台聯係,我們會提供最周到的服務和最周全的隱私保護~”
虞珍珠道謝,在彆人奇怪的目光裡,嗖的跑進電梯——
此時她用西裝包住腦袋,紐扣全部係緊,一雙眼睛從縫隙朝外看,像個西裝無臉女。
電梯裡沒有彆人,走廊上也沒有,但她堅持這個姿勢,以免被監控拍到。
直到進入房間,她才解開西裝,大口呼吸。
當個女明星不容易,這和做賊有什麼區彆。
脫力躺進大床裡,虞珍珠感到自己已經是一隻死魚眼睛了。
心累。
她一個翻身掏手機開始刷網評。
決賽之夜突襲式宣布男友,熱搜第一非她莫屬。
網友討論拉下來有十條街那麼長,但歸納一下也就兩點:
一則對她宣布這個行為本身表示震驚,二則對她的男友表示好奇。
好事者將當夜出現在vvip席的二十人全部搜了一遍,首先排出女的然後排除有家室的,剩下具備結婚條件的單身男青年共有五人。
這五人有音樂圈、互聯網、公子哥等,有些從前並未在公眾麵前露過麵,所以信息乏善可陳。
虞珍珠對著手機屏幕默默的雙手合十,道了個歉。
對不起了幾位大佬,妹妹我也是情勢所迫,我也不想的。
照片在討論裡被放大,虞珍珠瞄到一張熟悉的麵孔,因為是遠景鏡頭,所以那個人的麵目很模糊,但是從衣著上,還是很容易能辨認,這是今晚她上車見到的男人。
巧,也不算巧。
司機開著勞斯萊斯來接,這樣的人不坐vvip還能坐哪?
網友說,男人姓徐,徐屏,某集團的大公子。
好……平凡的一個名字。
虞珍珠默念了一遍。
男人的衣服被她隨意脫在一邊,搭在桌上。
虞珍珠充滿敬意和謝意的將衣服重新攏起,整理好用衣架掛了起來。
她鄭重單獨拜了一拜。
謝謝你好心人,好人一生平安。
***
第二天一早,虞珍珠被鬨鐘吵醒,困的神誌不清,去浴室衝了個澡,醒了醒神。
她一邊刷牙一邊翻手機,看見了半夜一點租車行發來的信息:
【尊敬的客人,很抱歉通知您,您指定的車型目前缺貨,我們可以無償為您更換服務,可選列表如下,請您回複數字。】
虞珍珠人麻了,反手就是一個投訴。
她再往下拉消息列表,見家人群中,老爸發了今天的鹵牛肉、鵪鶉蛋、雞爪等,把她看出了濃濃思鄉情。
老虞家的鹵味香飄十裡,隔壁縣的都專程開車來買,三十年來,老虞夫婦倆就靠這手藝養活了一家四口,另還有餘錢購置了十來個店鋪、七八套房子給兩個女兒傍身。
虞珍珠從小過得沒心沒肺,每天放學帶小夥伴回店裡白吃白喝,從八歲吃到了十八歲,從第一家店吃到自家第十家店。
她姐姐虞明金原本是個躺在療養院裡自怨自艾的病美人,先是因為家裡生意太忙被無情薅去坐收銀台,再是被虞珍珠帶來這一窩窩的小朋友惹毛,最後變成個推著輪椅到處揍人的潑婦。
不得不說鹵肉改變虞家命運。
虞珍珠發出點讚表情包,隨即,接到了姐姐虞明金的信息:
“臭老二,明天派員工去京市出差,我讓他坐飛機抱個西瓜給你,是奶奶地裡第一個,要緊著她的寶貝小孫女兒吃。”
虞珍珠:“你沒下毒吧?”
“下了,毒死你。你哪來的男朋友?”
“……”哪壺不開提哪壺。
虞明金那邊的狀態由“正在輸入”變回名字,又再次進入輸入狀態。
刪刪減減後,她沒有深究,而是說:“不想做的事情不要做,可以回來,我們家餓不死你。”
虞珍珠十分感動:“謝謝姐姐。”
虞明金:“無論如何不能打人,套麻袋也不行,你姐夫說天網很發達了,我們讓你練泰拳是防身不是當大姐大,家裡養得起你,但是賠不起,記住了嗎?”
感動早了。
虞珍珠咬著牙刷,雙手捧著手機,一字一句的打:“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知道的,人家不打人很多年了哦~”
虞明金:“………” 不知道她都在省城學了些什麼。
趁著早上酒店人流量少,虞珍珠低調離開,回到自己房子裡。
房子位於高檔住宅區,是套小三房,裝下來花了四百來萬。
賣鹵肉聽起來沒有開餐廳高級,但開個十家八家壟斷縣域的話,能掙的比一般人想象的多太多,更彆說虞明金這裡還經營著網店,月售十萬加。
當然了,這點家底和大企業、豪門還是沒得比。
因為姐姐虞明金曾遭遇不幸,所以老虞兩口子吸取前車之鑒,從小送虞珍珠學習泰拳、格鬥,讓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就是沒想到她這麼能。
第五次被退役冠軍、格鬥名人找上門要求收徒時,三個家長緊急叫停,集體決定送她去學點女孩子該學的——
於是十五歲時,虞珍珠通過市裡選拔到了省城學舞,十八歲,進入京市第一藝術學院,並稀裡糊塗跟風報名選秀,走到今天,成為當之無愧的第一。
天賦型選手就是這樣,誰關上她的窗,上帝轉頭給她裝個電動遙控大閘門。
但虞珍珠並不是那種因為太過順風順水而不識社會險惡的人。
這些年裡,因她姐姐虞明金生的漂亮,又跛一隻腳,店裡常有滿懷惡意的油膩男拜訪,縣裡其他同行也恨他們搶了生意,時常暗搓搓的針對他們。
虞珍珠從小在店裡,對一些人的壞很熟悉。
這次選秀,她走到風口浪尖,也知道肯定會招惹一些是非,眼下,她不就差點被經紀公司給坑了麼。
虞珍珠琢磨起來。
昨天走運,借了徐大公子的東風,躲過了老板經紀人,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她讓經紀公司竹籃打水一場空,那經紀公司多少會想辦法找回場子。
怎麼處理呢?
她還真給自己造個多金男友不成?
思來想去,解決方法沒想出來,倒是把自己想餓了。
虞珍珠決定先搞頓好吃的,晚點再想。
她搞出了一桌好吃的,先給手機吃,拍了照發社交平台。
網友辣評:“女明星吃這麼多?職業素質在哪裡,自我約束在哪裡?菜譜和地址在哪裡?”
虞珍珠這人挺假的,回複說:“我隻能吃一點點啦,都是給彆人做的~”
甩完鍋,一個人吃了一桌。
***
“元英,是餓了嗎?這裡有爸媽守著,你跟阿姨去附近吃點東西。”
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長廊上,徐家五口人或坐或站,情態焦灼。
徐屏的車在路上遭遇大貨車,司機當場死亡,他全身多處骨折和臟器受傷,入院後進行了二十小時手術。
陳章華看未成年的小女兒腦袋一點一點,拿著手機看食物圖片的樣子,以為她是等餓了。
陳元英其實是看虞珍珠的微博,但她翻過手機,蓋在腿上,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媽,哥哥手術醒了嗎?”
陳章華捏了捏眉心:“說他顱腦也受到了創傷,如果黃金二十四小時沒有醒,可能就再也不會醒了。”
陳元英愣住:“手術不是成功了,醫生叔叔說成成功了的,怎麼會?”
陳章華也很傷心,很後怕,上前抱住小女兒:“還好你坐了笑笑的車,還好你不在車上……”
這話被一旁的老人聽見了。
老人一身中山裝,頭發花白,打理的一絲不苟,中山裝的紐扣係到最上一顆。
他用拐杖重重敲地麵:“什麼叫還好不在車上!?陳章華,你這個當媽的,兒子還在病床上躺著,就偏心偏成了這樣!要不是這個賠錢貨鬨著要去追什麼星,老大怎麼會出事!”
陳章華性格很強,她在徐家做媳婦時就不怕這個古板老頭,更彆說已經離開十幾年了。
她冷冷說:“行車軌跡上,老大是在文華酒店門口停了車,開出去沒有十分鐘,又掉頭回來,才碰上了車禍,這跟我們元英有什麼關係?”
“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陳章華道,“方向盤是司機握的,路線是老大自己定的,你再冤枉我女兒一句,我今天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