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男生宿舍下停著一輛商務奔馳,司機坐在駕駛位上像等著人。
肖與蔚進不去,所以她在樓下等了一會兒。
而後就見得檀光提著東西慢慢往外走著。
檀光看著眼前多了一個人,他愣住了。
肖與蔚慢慢上前,她儘量平息自己的語氣裝作沒事道:“你要走了?”
檀光頓時感覺有些抱歉。
他其實想在今天放學後等一等她,把手鏈給她。
可是沒想到她找到了宿舍樓下來。
“對不起。”
這是檀光開口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肖與蔚說。
而後她笑著將手在檀光麵前攤開:“我知道你之前問我留學的問題就是因為你要出去了,所以我做了一個平安扣送給你。”
“我不知道你今天就要走,所以我想在你走之前送給你。”
檀光稍微往前,是金屬製的平安扣,很精巧也很喜歡。
不過沒有提前告訴她,檀光還是有些內疚。
他沒有馬上接過平安扣,倒是放下手中的行李從兜裡拿出了那款手鏈徑直給人戴上。
趁著人還沒反應過來,又從她手中拿走了平安扣,所有動作一氣嗬成。
“之前我答應過你要送你手鏈,所以你要知道可以幫你的還有我。”
“希望我以後出國回來你還記得我。”
肖與蔚看著那手鏈,是比上次遺失的那個精致很多。
“檀光你這太貴重了。”
檀光倒是將肖與蔚的手腕緊緊抓住防止她脫掉手鏈:“我這都要走了你和我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而且我們做了這麼久的同桌,要不要抱一下?”
檀光儘量鬆了一口氣,調節自己的情緒。
他怕肖與蔚會拒絕。
但肖與蔚沒說話,伸手輕輕扶上檀光的背拍了拍:“希望你能在外麵好好看看世界,祝你學業有成。”
果然,有些事用行動表示會更直觀。
檀光也輕撫上肖與蔚的背,拍了拍:“也希望你能夠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好好學習,做到你想要做的事。”
“小少爺,需要我幫忙嗎?”
是遠處司機下了車這樣說道。
檀光放開了懷裡的人,他突然哽咽了幾分:“那我走啦。”
肖與蔚點點頭。
她看著他再次提上行李慢慢朝著車的方向而去,這次他走得很慢。
肖與蔚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他走,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其實她知道檀光肯定會離開的,她做好了很多準備,但真到這一刻她再也沒有忍住。
如果說檀光救過她,還不如說檀光變成了自己的光。
光是可以照亮一切的,包括心裡的黑暗。
可她從不奢望什麼,能夠當一輩子的朋友同學她都接受。
而自己隻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到更好的學校,在那裡洗掉一身的泥濘成為嶄新的自己。
所以她從來不對檀光展現出過多的感情,她怕閒言閒語,她怕耽誤學習,她更怕從此陷入其中。
當他說著留學的話,其實早有預感。
可是理智告訴她,這沒什麼不好。
所以她勸著他。
眼下他當真要離開了,如果都不能認真地說一次再見,肖與蔚想她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常聯絡,我真的走了!”這次是檀光一隻腳已經踏上了車裡。
司機正幫他放著行李。
肖與蔚不敢動,她怕一動就被看出已經流淚了。
所以她站在原地揮手:“再見。”
這兩個字,肖與蔚用儘了力氣喊的。
等到車快要關上門,肖與蔚稍往前走了幾步再次用力說:“如果你某一天回來了會來找我嗎?”
“會啊,跟著風來找你?”
“風?”
檀光看著肖與蔚的疑惑,隻是笑著看著她久久不說話。
他永遠記得那天風很大,吹過樹吹過花,再吹向她的麵龐。
他第一次覺得這風是有形狀的。
他也會永遠記得那場風暴,吹起了操場的揚塵,吹起了散落的樹葉,還有她的發還有他的漣漪。
車門被關上,汽車緩緩駛離校園。
風會告訴我的。
肖與蔚低著頭,她突然地想可能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力氣才能和他重逢。
希望這風早點來吧。
***
而寒假對於肖與蔚來說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是肖父終於被公開審理開庭了。
一審被判處了一年一個月的處罰。
算算日子,剛好是高考前幾天出來。
肖與蔚想或許都是一切重新開始的征兆。
檀光走後曾經在春節當天發來了問候,肖與蔚拍了街上的節日氣息祝了他新年好。
而後所有聊天也都止步於此。
那之後,肖與蔚沒有了肖父的乾擾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中。
所以時間在認真做事的人身上總是感覺流逝很快。
當肖與蔚撕掉日曆上的6.1號,她往後翻了翻已經不剩幾頁了。
肖母在房間裡削著水果,這是肖與蔚難得放鬆的日子。
或是也是人生中最後一次可以理所當然過兒童節的日子吧。
縱然,她馬上就要滿18歲了。
她依偎在肖母懷裡,使著小性子張嘴吃著肖母喂過來的水果。
好久沒這樣過了,所以今天肖與蔚格外享受。
“媽,如果我去了外地讀書你一個人會很無聊的。”
肖母隻是自顧自地又插上一個水果遞到肖與蔚嘴裡:“你啊就彆擔心我,我還得上班呢,離我退休還有五年,等到五年過了你就回來了不是嗎?”
說來也對。
肖與蔚吃的是水蜜桃,專屬於夏天的水果。
今天吃著特彆特彆甜。
“媽,這水蜜桃還挺好吃的下次多買點。”
肖母笑著說好,順便把殘渣收拾幾分提著垃圾袋下樓丟到垃圾桶裡。
以往來說,下樓隻需下三樓幾分鐘就能來回。
可今天肖母去了好久,還是肖與蔚想讓肖母幫忙弄點東西叫她名字時才反應過來她還沒回來。
正要穿上鞋子找人去,肖母回來了。
“媽,怎麼去這麼久?”肖與蔚問。
肖母的眼神有些閃躲,不停地把肖與蔚往屋裡推:“遇到了熟人聊了幾句,下麵不知是誰把垃圾打翻我給清理了下。”
“哦。”也沒多問肖與蔚也跟著進了屋。
晚上臨睡前肖母端上一杯牛奶來到肖與蔚床前也沒說話,倒是坐在床頭看了她一會兒。
肖與蔚關上書再次依偎在肖母懷裡:“媽,我總感覺你今天不對勁呢?”
肖母輕輕撫摸著肖與蔚的頭發,很柔很慢地摸著:“我啊,是想這麼多年你若是出去了能不能習慣一個人打理生活,能不能習慣沒我在的日子。”
“媽,是不是舍不得我了?”肖與蔚打趣道,她不想製造過多的焦慮氣氛。
肖母一笑:“當然舍不得,可是媽也得讓你學會獨立啊。”
肖與蔚更是把頭往肖母懷裡蹭了蹭:“放心吧,我沒問題的。你就負責好好生活我負責好好讀書我們會有更好的未來。”
肖母仍是輕輕摸著肖與蔚的發,好久她才說:“蔚蔚,媽媽很遺憾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
“媽,怎麼突然說到這個了?”
“恩。。。想著你要出去讀書所以最近感慨有些多。”
肖與蔚隻好起身抱住了肖母,輕拍她的肩道:“媽,你不要自責。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好嗎,我不需要所謂父親的角色來充實我的生活,我有你就夠了。”
肖母輕歎一口氣,鬆開肖與蔚的手:“好,媽聽你的不亂想了。”
但或許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高考前一天下午,胡老師站在教室門外躊躇不定。
他站在門口雙手插著腰,那雙腳卻總是無法踏進去。
但看著時間流逝,他不得不做出了那個決定。
他慢慢走進教室,看著全班正低頭做最後的衝刺,特彆是肖與蔚,他不想打擾她。
可這事她終究得知道。
“肖與蔚你出來一下。”胡老師還是開口了。
他就在門外的走廊裡等著人。
“胡老師怎麼了嗎?”肖與蔚出來便問著。
胡老師還是沒法說出那句話,他儘量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一點。
“肖與蔚,我希望無論發什麼事你都能調整好心態去麵對明後天的考試。”
這是前提條件,胡老師必須說在前麵。
他不想看著肖與蔚三年的努力前功儘棄。
肖與蔚看著胡老師的神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胡老師說吧,怎麼了?”
胡老師看著肖與蔚的眼睛,很純粹。
縱然他不想傷害她,可是沒辦法。
“你媽現在在派出所裡,你可能需要去看一下她。”
“怎麼了嗎?”肖與蔚擔心問了一句。
胡老師再次深呼吸一口氣道:“是和你爸爸有關的事。”
幾乎是下意識地,肖與蔚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沒有過多猶豫,她跑下了樓跑出了學校。
派出所有民警等著肖與蔚,畢竟因為之前他父親的事也算是認識。
女民警看著肖與蔚前來自是上前單手環住了她,輕聲說:“你媽媽在裡麵等你,去看看她吧。”
肖與蔚沒有著急進去,因為她隻聽胡老師說了個大概其他都不知道。
“我想問一下,我媽和我爸發生什麼了嗎?”
女民警倒是想著剛剛已經把事情給胡老師說清楚了啊。
輕聲歎了一口氣女民警換了一個姿勢雙手握住肖與蔚的手說:“你爸爸和你媽媽發生了爭執,我們到的時候你爸爸已經。。。沒氣了。”
“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媽殺了我爸?”肖與蔚儘可能平複自己的心態,她需要再次確認這件事。
女民警隻是點了點頭。
肖與蔚是衝動地推開了女民警,她吼著:“你騙人!!!!”
女民警知道,肖與蔚是一名高中生,她還未成年。
所以她儘可能地擁抱,安慰:“你媽媽在裡麵等你,去看看她吧。”
審訊室裡,肖母的雙手被銬著。
她本是低著頭,但聽見開門聲她本能抬頭,也是因為她知道肖與蔚應該來了。
“蔚蔚。”肖母輕喚著。
肖與蔚在忍,忍那滴眼淚。
她看著頭發有些散亂或是衣服上還有殘留的血跡,她不用問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好久她才說:“為什麼。”
肖母其實早就在心裡打好了草稿,可真見到了人她卻開不了口了。
“蔚蔚,媽媽。。。這次不想忍讓了。”
“一年的牢獄生活沒讓他想明白,如果我不製止他他會把你大學的生活費全部用光,那是我的底線。”
“存折和銀行卡就在床頭櫃第二格,密碼都是你的生日,回去記得收起來。”
肖與蔚再也沒忍住那眼淚,她用手下意識去擦才知道自己落淚了。
“你這是正當防衛,我給你去請律師你一定會沒事的。”
肖母隻是無奈笑了笑:“不用了,我接受法律的審判,是怎樣我都接受。我隻想你能夠安穩過好大學的生活。”
安穩,眼下如何安穩。
肖與蔚儘量控製自己的身體,她根本沒辦法想到這件事會發生到這個地步。
她腦袋裡隻有一個想法,母親會沒事的。
“你等我好嗎,你一定會沒事的。”
談話結束,在大廳裡肖與蔚想求得警察的幫助。
警察說:如果是正當防衛肖母會沒事,但如果是防衛過當會被判幾年。
可是如何去判定防衛過當?
久久不見人歸,胡老師急忙跑了過來,手裡拿著的還有肖與蔚的準考證。
來的時候肖與蔚就坐在門外的長椅上,她看著天空不說話。
這次坐在身邊的人,是胡老師。
肖與蔚隻覺身邊一沉,見到來人問了聲好。
“有些話老師不介意你和我聊聊。”
肖與蔚輕聳肩膀,儘量擠出一個微笑來:“老師,你說我連我爸長期家暴這樣的困難場景都撐過來了,我現在能不能撐過去啊?”
胡老師心頭一緊,他差點把那準考證揉在手心後知後覺才把它揣進包裡。
“能,為什麼不能?你還有同學,還有老師。”
“你放心,胡老師在這裡,有什麼困難和胡老師說。”
“胡老師隻是不希望,明天的高考來臨你這十幾年的苦難都白吃了。”
“你媽媽會沒事的。”
肖與蔚聽著也是聽著,她腦袋裡還有彆的事,好久她才抬起頭來問著:“胡老師,你有認識的律師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