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結束,學校幾乎是從寂靜到了瞬間的人聲鼎沸。
李星也趁著這個時候把肖與蔚的事打聽了一個遍,最後回到檀光身邊總結到:“原來她是上學期從外地轉來咱們學校的,怪不得沒分到咱們班。”
檀光輕輕挑眉:“外地?”
“是啊,具體從哪個地方來我也沒問了。”
“不過她的長相完全是在我的審美上,高馬尾,元氣,笑起來挺好看。”
“關鍵是成績還好,我不會得還得多問問她。”
檀光倒是順著胳膊肘給了李星一擊:“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被你禍害的女生還不夠多嗎?”
李星甚是覺得冤枉,他用自己的雙手在空中畫著龍解釋道:“我承認我很帥,但那些水、零食都是她們自己要硬塞給我的,我能拒絕嗎?”
檀光聽著這些歪理就想笑,乾脆站定看著李星說:“那我記得你好像把我的那份也吃了?”
然後轉過身往宿舍走去留得李星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手機在宿舍裡,檀光沒有玩手機的習慣。
隻是在換睡衣的時候聽著那手機振動有些煩。
拿出手機,上麵顯示來電人檀永道。
幾乎是不加思考地掛斷了電話。
可對方仍是不依不撓,在檀光洗澡的時候繼續打著。
李星也覺得煩,所以他接了。
剛沒說到兩句話,檀光濕漉漉的出來了。
“檀光,你爸找你。”李星說著將電話遞了過去。
檀光一手擦著頭一手接過電話,他的下一個反應似乎對方了熟於心,隻聽到檀永道在電話那頭吼著:“兒子先彆掛!咱們好好說說好嗎!”
檀光輕嗬一聲將手機放到耳邊:“我說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在未成年還需要你的錢我絕對不會認你。”
“檀永道,從媽出事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下地獄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是爸爸錯了,原諒我好嗎!我現在就在校門口你出來見見我好嗎!”檀永道的語氣越來越卑微。
檀光也早已習慣他的卑微隻是冷冷道:“記得把錢打我卡上。”
然後他就掛掉了電話。
這是檀光第一次在宿舍裡用這樣的語氣和檀永道說話。
以至於宿舍其他五人在電話掛斷之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後李星實在忍不住了他輕輕上前遞了一瓶可樂給他:“喝點吧,心情會好點。”
檀光拿下頭巾看著李星有些唯唯諾諾的模樣直笑:“你給水的時候得走近點吧?我要吃了你不成?”
李星這才又走近幾步。
等到檀光拿到水他又說:“所以你把頭剪成圓寸。。。”
“嗯。”李星還沒說完檀光就點了頭。
李星狠歎一口氣,像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般拍著檀光的右肩說:“兄弟,以後我媽就是你媽,我有的你也有!”
李星說話的時候氣勢十足,檀光很感動。
手機冷不丁響起了短信聲,檀光掃了一眼是來自銀行的短信提示:“到賬十萬元。”
李星也用著餘光瞧見了屏幕上的信息,他的雙眼不禁瞪大反而把檀光的肩捏得更死:“兄弟,你。。。”
檀永道本就是個商人,所以檀光有錢也不奇怪。
但他從來不在宿舍或者學校宣揚此事。
在李星還沒說出口的時候他就打斷了他的話:“不去洗澡了嗎?要斷水了。”
***
以為檀永道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但直到第二天大課間休息的時候,班主任來班級裡把檀光叫了出去。
“你爸來了,在辦公室。”
檀光給予班主任最基本的尊重,他微微低頭以示抱歉:“胡老師,麻煩你告訴他彆再來找我,按時打生活費就行。”
但胡老師在生活中也是承擔了爸爸的角色,他沒有看清事情的全貌可他還是勸到:“檀光,你爸都找到學校來了,你就見他一麵吧。。。”
檀光有些猶豫,他聽不得旁人的勸阻。
在他快要答應的時候,肖與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隻聽得她說:“胡老師,辦公室有人找你。”
胡老師回了辦公室,肖與蔚走到檀光跟前雙手抱肩用著打量的眼神看著他。
“為什麼幫我?”
因為肖與蔚來得太過及時,檀光轉念一想隻想到了這層關係。
肖與蔚淺淺一笑又走近幾分:“準確地來說不是幫你,隻是我看倦了大人們所謂的以親情要挾。”
“那你剛剛支走胡老師乾什麼?”檀光繼續問著。
“我隻是想趁機告訴你,剛剛我去找老師問題聽到你爸爸在聊你的事,而後又是發煙發水果已經嚴重影響了學校的正常秩序。”
“我都把這些告訴你,到底去還是不去應該你自己做決定。”
這像是檀永道會做出來的事。
但檀光沒有立即動身,他亦看著眼前人犯了迷糊:明明隻是幾日的同學關係,卻來特地告知自己這些事。
她大可以從辦公室出來忽視掉剛剛的胡老師和自己,而她卻選擇了支開胡老師事先告訴自己事情的走向。
半天,檀光才問道:“那在辦公室裡他都說什麼了?”
肖與蔚笑了笑說:“沒說什麼,你快做決定吧。”
然後她轉了身就回了教室。
辦公室。
正如肖與蔚說的那樣,檀永道還在進行著禮包大派送,縱然各科老師各種拒絕他還是樂此不疲。
“檀永道!”
檀光就這樣站在辦公室的門口,大力叫喊著名字。
這一聲驚住了整個辦公室的人。
他們都停下了手裡的事把目光移到了門口,看著檀光站在那兒,又看向了他的班主任胡老師。
胡老師也一驚,他看了一眼檀永道再看向檀光,說著:“檀光快進來。”
而檀光就站在那兒對著檀永道說:“檀永道你出來。”
然後檀永道倒是乖乖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屁顛屁顛的追了出去。
這一切似有些魔幻,看著檀永道出了辦公室科任老師都紛紛把自己桌上的禮包放回了胡老師那兒:“胡老師待會兒麻煩幫我們轉交一下,我先上課去了。”
檀光自顧自在前麵走著,從樓道走向樓梯間,從二樓下到一樓,然後走到操場。
此時是大課間,操場上有打籃球和各種遊戲的學生。
為了不引起更多的注意,檀光雙手插兜平坦走著,然後從操場一邊走向了另一邊的林蔭小道。
“兒子,你。。。看看爸爸吧。”檀永道追上去想拉住檀光,卻被拒絕。
檀光轉過身,皺眉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人,沒耐心地說:“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這下檀永道是低頭沉默了會兒。
好久他才抬起頭慢慢說道:“爸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還好嗎?”
在檀光聽來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話,他準備離開了。
檀永道抓住他的手臂,很用力,是不想他離開。
“兒子,你媽媽的事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我們。。。”
“久?”
檀光側臉看向檀永道,滿臉儘帶凶狠:“從我放暑假的第一個星期開始到現在不過3個月,對你來說算久嗎?”
“如果那個晚上你拉住想要出去的她會出事嗎?”
“但凡你放下你所謂的自尊心媽會出事嗎?”
“檀永道,你從來不會檢討你自己。哪怕我媽用自己命也換不來你的一句道歉。”
“所以你現在想乾什麼?祈求我的原諒?”
“我知道你的事業重要,所以這麼久了我沒來煩你,我隻要求你做好你父親最後的責任,我夠意思了吧?”
檀永道抓住檀光漸漸鬆了力氣,而後他說:“那兒子,你想讓我怎麼做?”
“媽都走了,你現在做的任何事能換他回來了嗎?”
“不能吧?那就這樣吧。”
檀光的手稍一用力就跳脫出了檀永道的手心。
他走得很決絕,就如同把自己媽媽的出殯辦完頭也不回地從那個家離開去了外婆家一樣。
然後就再也沒有和檀永道說過任何話,那天開始就再也沒有喊過他爸爸。
檀光回了教室,帶著一絲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怒氣。
就連孟奇見著人回來都把桌子往後移了三分。
“乾什麼呢孟奇?”肖與蔚正寫著字,卻被孟奇的桌子絆得字都歪了。
孟奇小聲上前:“蔚蔚,今天檀光看上去不好惹我得離他遠點。”
肖與蔚仍是不解。
孟奇繼續說:“他這學期一開學便是這個寸頭的造型,而且極易動怒!你來之前才因為和隔壁班的打鬨罰做清潔一周。”
“你彆看他長得帥,脾氣還不好。”
“不過以前他也不這樣,我真是納悶。”
肖與蔚聽著也是聽著,又晃眼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人或又是想起那個晚上回道:“不至於吧?”
孟奇輕歎一口氣:“反正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敢問。”
這邊說完,肖與蔚輕微起身用手中的筆輕點檀光的背,見著人皺眉轉身還是說:“解決好了嗎?”
檀光垂眸點頭沒有多餘的話便將頭轉了回去。
中午,胡老師吃完飯就把檀光叫去了辦公室。
因為檀永道離開了卻留得一桌的水果和香煙。
“檀光,要不這些水果就當你爸爸買給你的,你都拿去。”
“至於香煙。。。你現在未成年,暫且保管在我這兒或者哪天你爸爸再來我還給他。”
檀光這才低頭看了眼香煙的牌子,還是最貴的那種。
不削一笑:“這些煙都扔了吧,反正他不差那幾個錢。”
“至於水果,就當我孝敬你們的。”
“順便再拿點給咱班的同學分一分,他們平時學習也辛苦了。”
說著檀光倒是隨意提上一包就回了教室。
難得的,這個午後走讀生會驚奇發現自己的課桌上多了一個蘋果或是香蕉。
也有人會問是如何得來,而胡老師在學生來齊之後特地來教室說:“檀光爸爸給大家的午後水果,大家下了課吃啊課上可不許吃。”
這是檀光第一次在同學麵前這樣。
不過隻有李星和肖與蔚知道為什麼這樣。
更多的是課間同學們都不約而同地走到檀光跟前,來說著謝謝以及謝謝檀永道的話。
這讓檀光聽得有些冒火。
但他們不知全貌,發火也解決不了任何事。
“你們就自己吃吧,你們這樣輪番來很打擾我們的課間休息時間,現在已經是高二了你們是太閒了還是作業不夠呢?”肖與蔚是看著檀光的臉色實在不好找了這樣一個借口趕走了來的一批人。
她也看得出,或許有的同學不是真心想謝謝反而聽出了些陰陽怪氣。
人走了,檀光轉身回頭看了一眼肖與蔚,是突然的他內心悠然生出了一絲不言而喻的感情。
隻見得肖與蔚認真寫著作業也絲毫沒注意自己的轉身。
“謝謝。”檀光想了半天才說。
肖與蔚抬頭一笑:“沒什麼好謝的,要是我聽著這些也煩。”
檀光轉回身李星趕緊湊上去:“這肖與蔚怎麼像你肚子的蛔蟲一樣?我們都不好開口的東西她倒幫你說了。”
檀光一手枕著腦袋一手滴答在桌上敲著:“彆想這麼多,做作業。”
但這筆寫著寫著突然的暫停,檀光不自覺地望向左邊的窗戶,窗戶上映出了皆在奮筆疾書的同學們。
輕輕往後一看,肖與蔚亦是。
回想起今天上午來找自己說話的那番場景,就為了看不慣大人的所為親情,就為了讓自己遵循內心。
恰好,都踩在了檀光的點子上。
可她又仿佛事了拂衣去,不再提關於此事的任何事甚至和自己也沒再多的話語。
檀光突然地對她產生了好奇,以及好奇檀永道到底說了些什麼?
露台。
肖與蔚算著時間去的,她想今天這幾天應該多關注關注繡球花,沒有意外的話應該要開花了。
剛過轉角,熟悉的光頭坐在那兒肖與蔚隻是隨口叫了一句:“檀光?”
檀光不過是挨了兩秒回過頭說:“你來了。”
肖與蔚聽得出那聲音有些不對勁。
慢慢走近才問道:“你哭了?”
檀光愣了愣:“沒有。”
肖與蔚倒也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淚痕,倒也不忍戳穿他隻是說:“那咱們扯平了。”
“扯平?什麼意思?”
“你看過我哭過一次,我現在也看過你一次,所以扯平了。”
縱然檀光拚命拒絕但聽著肖與蔚這樣說倒是無奈搖著頭,又笑了:“又來看你的花了?”
肖與蔚點點頭:“對,要開花了。”
檀光也跟著她往那邊走去,也看到了繡球花快要開花的模樣:“那天之後我查過,原來繡球花開花之後很好看。”
檀光冷不丁在身後冒了出來,肖與蔚沒被嚇住她的視線仍停在花上耐心打理著。
然後空氣陷入了一絲沉默。
好久檀光才問道:“檀永道那次來學校到底說什麼了?你能告訴我嗎?”
這次肖與蔚回了頭她看著檀光的眼睛說:“他說了什麼對你很重要嗎?”
沒想到竟得到這樣的回答,用笑掩飾了一些尷尬,檀光說:“對我不重要,但是我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麼會幫我。”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啊,檀光。”肖與蔚這樣說。
“可是我想知道。”檀光有些堅持不懈。
肖與蔚沒想到檀光如此窮追不舍。
“有些事沒必要知道原因,如果硬要我再想一個幫你的理由的話。。。你是我在這個班上第一個認識的人,算來算去算是緣分?”
這邊話說完又接著說:“其實活得自在一點比什麼都好。”
“你剛才哭是因為想起你媽媽了嗎?”
說到最後卻被肖與蔚安慰了一道。
檀光慢慢起身:“我哭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樣你才肯說?”
肖與蔚裝模作樣想了想,才道:“聽說你成績挺好的但是這次月考你似乎考得很差,我媽說不讓我和成績差的同學做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我倒可以考慮說一說。”
然後她又露出了那副看似人畜無害的笑容,酒窩很淺卻刺到了檀光的心裡。
“好。”檀光幾乎是不加任何思考地答應了這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