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錄取

一年以後，同樣的時間，她的高考分數出來了。

“怎麼樣？”

肖磊在旁邊急不可耐，他甚至比她還要緊張。

葉迎考試那幾天是在外縣，他就跟過去，在旁邊住小賓館天天等她，生怕她壓力大，或者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導致身體有問題，幾乎如父母般千叮嚀萬囑咐，不過葉迎雖然很緊張，自己感覺發揮得倒還不錯。

葉迎剛剛去了網吧查分數，現在人正在他麵前。

她背著手站在他麵前一直不說話。

肖磊緊張了，“多少分？”

然後憋不住，她的唇角露出笑意，“六百一十九。”

“這麼高？”聽說今年一本線才五百四十多呢。

“嗯。”她重重應一下，不枉費她每天讀書做作業到十一二點，早上又六七點起床，辭了所有零工，專心學習。

當然也要感謝他那麼全心全意幫助她。

所以在她查完分數後第一個就來找他。

“那一定得慶祝一下了。”肖磊笑著抱她，真好，她得償所願了。

“嗯！”葉迎又迎了一下，“不過待會兒，我先回家跟我媽媽說。”

“好。”

葉迎回了家。

媽媽一聽也高興壞了，隻拍著她的手叫，“真好，真好，老天保佑，你死去的爸爸保佑。”隻說得母女倆都不禁眼眶酸紅。

這大抵是他們自從葉迎父親去世以後家裡最開心的一件事了。

“隻是這學費……”葉媽媽又想到難辦的事情了。

“媽，你彆擔心，學費會有辦法的。”

“我去找找你小姨，看她能不能資助點，好歹你也是咱家出的第一個大學生。”

“好。”

葉迎寥寥搭腔。

對於這些親戚其實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可能夠上一本的確是件開心的事情，晚上去夜市，葉迎今天穿了件新裙子，因為開心的緣故，整個人的氣色紅潤透亮，漾著光彩，一頭烏黑的長發披下來，停擺在腰部，再加上她身上的簡約黑裙，簡直讓一群人看直了。

眾目睽睽之中，葉迎朝肖磊走過去。

他伸手拉她，“怎麼又穿這件？”

“這件好看。”

肖磊挑挑眉，“的確是。”

讓葉迎坐自己旁邊。

“嫂子，你今天真漂亮。”阿亮連忙奉承。

葉迎笑了。

一輪明月當空，幾個人慶祝得不亦樂乎。

葉迎也喝了幾杯酒，臉蛋兒紅透透得厲害，到最後都是肖磊替她擋著，生怕她“得意忘形”反倒折騰自己了。

“大哥，大哥，大哥……”阿亮桌底下扯他，悄聲：“你彆替她擋酒啊。”

“為什麼？”

“大嫂一醉了，你不就可以……”連忙使眼色。

旁邊的葉迎還不覺得，仍然笑著。

看大哥還不是特彆明白，阿亮十分著急，湊過去，“大哥，你跟嫂子相處這麼久了，大家又是成人，所以說是不是也該到下下一步了？”他的兩根食指意有所指地搭在一起。

“你腦子裡都在裝什麼？！”肖磊沒好氣。

撇頭瞧她，她在月光下的眼睛瑩瑩發亮，整個人的神色都動了，像月中美人。今天這麼開心，不應該跟她提這些事。

報答？

他要的可不是她的報答。

按理說一般人家孩子考上了大學都要擺酒慶祝的，可是葉迎家的狀況十分勉強，晚上葉媽媽跟一些親戚商量了這些事，這些親戚聽到葉迎考上這麼好的大學也都很高興，自發地願意湊錢為她擺這一頓，葉媽媽心終於放下了。

至於學費，一些已經上過大學的孩子說，現在大學裡有貧困生的助學貸款，估計應該也不成問題。實在不行，這些親戚也能湊，實在讓葉媽媽千恩萬謝。

今天葉媽媽一直在等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葉迎，但是她說晚上跟同學慶祝到現在都沒回來。

葉媽媽有些焦急地站在門口，家裡的鐘是能報時的。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嘟。”外麵傳來摩托車飛奔過來的聲音。

葉媽媽手扶著門框凝神細聽。

摩托車似乎停在巷子口不遠處。

大概隔了十分鐘左右才有隱隱約約的走路聲慢慢靠近。

葉媽媽越聽那聲音越近，直至她麵前，“媽。”

葉迎走過來扶她，“你怎麼在這？”

“我等你。”葉媽媽由她扶著走進屋內，“我聽到摩托車聲，誰送你回來的？”

“一個同學。”葉迎隨口答。

“男生吧？”葉媽媽問，這摩托聲她聽過不止一次了。

葉迎沉默著，扶媽媽到房內坐下。

明亮的月光透過窗口打進來，更顯得整個室內暗沉靜謐。

“小迎，媽不反對你交朋友的自由，但是你還這麼小，媽不希望你因為這個荒廢學業。你告訴我，這一年來，你幾乎沒有打工，每天晚上準時回來是不是那個男的資助你的？”

葉迎蹲在她身邊默不作聲。

“你跟那男的什麼關係？”

“媽，這些你就彆管了。”

“我怎麼能不管？！”葉媽媽語氣激動了，千怕萬怕就是怕這孩子走上邪路，“你爸死得早，原該我一手帶大你，可是我眼睛不行，現在反而拖累了你……”

“媽，不是的。”

“不是什麼？這麼久來你當我真傻，以前你那麼辛苦賺錢我也不是不心疼，但是小迎，咱還沒到要靠出賣自己的程度。你還這麼小，有些事情你得多考慮些後果。”

葉迎沉默了會兒，“媽，他隻是我一個朋友，我們沒什麼。”

“真沒什麼？”

“嗯，他每天晚上送我回來隻是怕我不安全而已。”

“他做什麼的？對你沒企圖？”葉媽媽非要刨根問底，她現在對這個女兒擔心極了。

“他是我同學，他家做點小生意。他高考沒考好，所以以後會留在這。”

“你沒對他動感情吧？”

葉迎搖頭：“沒有。”

“那就好。”葉媽媽放心拍了拍她的手，“我已經問了你小姨了，要是你以後上大學我可以住她家。”

“真的嗎？”葉迎抬起頭，她要是考到外地，最擔心的就是她媽媽了。

“真的，而且你今年的學費也湊夠了。”葉媽媽從枕頭底下摸出一筆錢來，“這是大家東湊西湊給你的，孩子，你得感恩。”

“嗯。”葉迎看著那些零零碎碎的錢，眼角發潮。

“小迎，所以你看，大家不是不關心你的，都對你有期望。你自己一定得努力，去了外麵更得潔身自好，不要沾惹外麵那些花花草草。不管怎麼樣，學出真本事才最重要。”

“好，媽，我會的。”葉迎把手貼在葉媽媽粗糙的手上，盯著地上窗口的暗影。

葉媽媽歎息一聲，有意無意地撫摸著她的長發。

“小迎，咱家就靠你了。”

八月二十七號，在葉迎拿到錄取通知書的十五天後，葉迎收拾了包袱，再去看了一眼已經用大鎖鎖住的老屋後，拖著行李從家裡出發。

縣城裡有習俗，但凡考出去的大學生都得一路汽車接送，鞭炮齊鳴。

葉迎家沒有車，但一些親戚還是儘責地讓她拖著行李，一群人簇擁，身後一路跟著炮仗，在小小縣城裡好好風光了一回。

直至最後把她送到火車站親眼看著她上車才招招手離開。

葉迎也朝他們招招手。

在這一刻突然對他們有了許多感情。

進了車廂，肖磊阿亮阿周都已經坐在那裡，因為怕惹人說嫌話讓她媽媽知道，這幾天他們一直都沒怎麼碰麵。

看她拖那麼大個箱子，肖磊立刻上前接過，“累嗎？”

“我來我來。”阿亮再從肖磊手上接過，一抬手舉到上麵的行李架上。阿亮這一年多已經長到一米八，人高馬大的，性子還是一樣的莽撞。

不過看起來，他今天因為要去外地精神煥發，很開心。

葉迎搖搖頭，“不累。”

“坐吧。”

四個人的車票是一起買的，所以也坐在一起。

火車是十二點開，現在還有些時間，阿亮和阿周買了零食在嘰嘰喳喳地吃著，葉迎坐在火車的最裡側，側臉望向窗外。

火車緩緩移動。

看著熟悉的景物一點一點消失在眼前，莫名有點傷感。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惶恐居然比期待多些。

遠方的儘頭，未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肖磊在她旁邊，把乾脆麵給她，“吃嗎？”

她回神，搖了搖頭。

肖磊默然看了她一會兒，“彆想太多了，我們以後還會回來的。”

“嗯。”

她點頭，一定會回來的。

“困了就靠我肩上睡。”肖磊攬過她，“等車到了我叫你。”也就是五個鐘頭。

“好。”葉迎默默閉上眼睛。

火車因為高速行駛而震動，鼻息間儘是熟悉的，他男性健康爽朗的氣息，他很注意地扶住她的肩膀，讓她睡得安穩。

肢體接觸著，有著互相的體溫。

此時此刻，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將要去往同樣一個陌生的地方。

突然覺得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