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霖知道大哥向來有接濟族人,便說:“要謝就謝我大哥,她來找我做什麼。”
想了想,又說:“算了,還是請進來吧。”
一會兒功夫,婦人拉這個孩子被帶到了跟前。
沒等說話,婦人便拉著孩子跪下來:“霍大人對我們母子有再造之恩,快跪下。”
“你快起來。”
霍元霖趕緊把人扶起來,一問才知道,眼前的婦人居然是霍春華的原配,跪著的孩子是他們的獨生子。
霍春華風光時,婦人沒有跟著享福,死後卻又被婆婆磋磨,幸好霍元嘉派人善後,得知此事便讓族中出麵放歸。
婦人滿臉感激:“若不是霍大人幫忙,我哪能帶著孩子回家改嫁,霍大人還給我出了嫁妝,是他救了我跟孩子的性命。”
這女子也是可憐,所嫁非人,正是因為她可憐被強搶的女子,偷偷放她歸家,才導致女子家人去縣衙告發,引起後來的一連串事情,霍家那婆子恨毒了這媳婦,百般磋磨。
如今離開了霍家,雖寡婦帶兒也辛苦,她反倒覺得舒坦。
“我知道貴人什麼都不缺,但這些是我的小小心意,請您一定要收下。”婦人提這個籃子,裡頭裝的是她自己種的蔬果。
霍元霖見是不值錢的才收下,開口安慰:“這次我就收下了,往後你帶著孩子好好過日子就是最好的感激。”
婦人見他收下,心安許多。
霍元霖見她感激真心實意,心底高興,便讓慎行準備些許回禮,不貴重,卻能讓人知道霍家的態度,也能讓女子未來的日子好過一些。
婦人自然更加感激涕零,臨走之前卻支開兒子。
“霍少爺,有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
婦人想起往事,神色複雜:“其實早年他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是族中第二個考中舉人的讀書人,人人都說他前途無量……”
霍元霖眉頭一皺。
婦人忙道:“我不是想為他辯解,其實中舉之後我也能感覺他變了許多,最後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是罪有應得,但也許他會變成那樣,也與在外結交的狐朋狗友有關。”
“霍少爺,那女子家人報官之後,春華能逃去京城,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霍元霖皺眉:“是誰?”
“應該是周知縣身邊那個梁典吏。”
“你確定?”這話讓霍元霖心頭一跳。
“是我猜的。”婦人搖了搖頭。
婦人低聲繼續說:“曾有一次他喝醉了,回家說了胡話,說在蒼溪縣不管犯了什麼事情,梁典吏都能幫他擺平,明麵上聽知縣的,暗地裡都要聽梁典吏的。”
“當時我想,他跟梁典吏的關係必定是極好的。”
霍元霖聽了覺得奇怪,如果梁典吏跟霍春華狼狽為奸,應該將這件事壓下來才對,怎麼會讓霍春華逃往京城。
再者今天宴席上,周知縣與梁典吏關係親密,十分和諧,看著可不像是被架空的。
婦人低頭道:“小婦人隻是覺得奇怪,他平日裡最喜歡炫耀的人,跟梁典吏關係那麼好,怎麼會人前人後從來不提,要不是那次吃醉了酒,我也是不知道的。”
霍元霖點了點頭,又問:“這件事你還跟誰說過?”
婦人搖頭:“沒有,他出事後,我隻把這事兒藏在心裡,從未對人提起。”
敏銳的直覺讓女人最難的時候,也沒想過找梁典吏說情。
霍元霖隻說:“這件事我記下了,會告知大哥,嫂子,往後你忘了此事,好好過日子吧。”
婦人應下,再次道謝才拉著兒子離開。
送走婦人,慎行從外頭進來:“送了些土產,都是家裡能用上的。”
“你辦事我放心。”
霍元霖笑了笑,忽然問了句:“慎行,如果一個人與你交好,卻又不許你告訴家人,你說這是為什麼?”
慎行想了想:“那肯定是對我不懷好意。”
霍元霖眯起眼睛:“是啊,可是他圖什麼?”
彆看霍春華是舉人,可他身上沒有官職,空有功名。
梁汶卻是知縣跟前的紅人,如果他是為了對霍元嘉示好,何必鬼鬼祟祟,如果不是,又何必大費周章的跟一個舉人走動。
慎行不明所以:“有所圖的人能裝一時,裝不了一世,時間久了總能發現。”
腦中絲絲縷縷串聯在一起,霍元霖驀的回過神來。
如今霍春華已經死了,梁汶要做的事情也該做完了。
藏在東山之後的秘密,遠在蒼溪的梁汶,犯事之後逃亡京城尋求庇護的霍春華——霍元霖握緊拳頭。
隻怕是有人做賊心虛,害怕霍元嘉越走越高,會對東山一事有所察覺,所以決定先下手為強。
霍元霖越想越覺得如此。
幸好,現在大哥已經有所察覺,現在就看鹿死誰手。
心思一轉,霍元霖便不想在蒼溪縣再多停留,催著慎行收拾東西趕往青州。
慎行這次沒反對,畢竟府試就在兩個月後,蒼溪距離青州不遠,但早些過去準備也是好的。
等周知縣想起來再問,霍元霖已經身在青州。
他歎了口氣:“走的這麼快。”
梁汶笑道:“急著府試,早些過去也是正常,隻是到底年幼不知人情世故,竟然也未上門辭彆。”
周知縣倒是說:“不來也好,來了反倒是麻煩。”
頓了頓,他又評價道:“長得是真好,可惜才學差了點,比當年霍元嘉大有不如。”
“如果人人都是霍元嘉,那霍家哪能蝸居蒼溪。”梁汶接話道。
周知縣搖了搖頭,隻說:“聖人誇過的,本官也不好讓他落榜,如今走了也是乾淨,難題叫交給學政大人吧。”
又叮囑:“下頭的事情你多盯著些,去年霍春華那樣的事情不可再發生,幸好霍元嘉從中周旋,否則本官也得吃掛落。”
“是屬下疏忽了,以後再也不會發生。”梁汶保證。
霍元霖來的時候匆匆路過,重新回到青州府,卻見識了與京城截然不同的繁華。
青州一地河運四通八達,雖然地少人多,但百姓們的日子卻不算差,市井街道都熱鬨的很。
霍元霖一路走來,心底也犯嘀咕,按理來說練兵這樣掉腦袋的事情,不得找個窮鄉僻壤,不會被發現的地方。
怎麼就偏偏放到了蒼溪,蒼溪距離青州才兩三日路程,跟偏遠掛不上邊。
霍家在青州也有宅子,不過宅子的麵積小多了,隻是個二進的小院子,一共四間房,不過用來備考是足夠的。
“當年大少爺也是在這裡備考,一舉考中秀才,舉人,夫人覺得這院子的風水好,一直留著沒賣,就等二少爺回鄉時能用上。”慎行解釋道。
霍元霖看著院子中間種著的桂花樹,笑起來:“母親倒是想的長遠。”
“夫人為了少爺們,自然是計之深遠。”
慎行怕二少爺被青州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又叮囑道:“等少爺考取功名回到京城,夫人肯定高興的很。”
霍元霖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家少爺我哪有那麼貪玩,我知道分寸。”
隻是看著青州繁華,不知青州知府對治下隱藏的禍亂有沒有察覺。
如果沒有,做下這件事的人膽大心細,不好對付。
若有察覺卻並未上報,青州知府參與其中,背後之人勢力龐大,更讓人忌憚。
不過無論如何,隻要他大哥出馬,男主光環籠罩四野,必須能腳踹反派,拳打炮灰,踩著踏腳石登上人生巔峰。
霍元霖想了想小說中自家大哥的豐功偉績,很是放心,立刻壓下心底的疑惑,專心備考。
霍元霖在嘀咕青州知府的時候,人家也正想起他來。
“這個霍元霖是霍元嘉的弟弟,霍元嘉當年高中狀元,很得聖人青眼,二十五歲便坐上左僉都禦史的位置,如日方升,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