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青山還未將夕陽完全吞噬,一輪彎月已然掛於空中。黑雲裹挾著彩霞,好似畫紙上的點點墨團。殘陽如血,染紅了大地。

晉升金丹期後,祝惟月便和裴聽雪一起從秘境中出來了。

“我想直接回去了,你呢?”

“我隨師姐一道。”

“好。”

占了裴聽雪許多好處,祝惟月覺得自己也要有所表示:“師弟,我回去給你拿兩盒辟穀丹吧。”

裴聽雪沒有拒絕:“多謝師姐。”

二人一道來到舍館,住在一起,還是挺方便的。

祝惟月跑到自己舍館內,翻出了兩匣辟穀丹,這都是她之前做的。

等她出來後,便看見了裴聽雪安靜地在門外等她。

此時,夕陽下的裴聽雪膚如白玉,眉發如墨,身姿宛如鬆柏,他僅僅站在那裡,就彷佛是一幅畫。

“師姐,你又在看我。”

裴聽雪側身,眉眼含笑,落入她眼底。

糟糕,偷看再次被抓包。

“唔。”

祝惟月準備蒙混過關。

“喏,辟穀丹給你。”

但這次明顯裴聽雪不想這麼做。

他接過辟穀丹放入納戒中,臉上仍帶著笑:“為何總是看我?”

祝惟月眼神遊移:“自然是因為師弟長得好看。”

裴聽雪頓了一下,從未與人說過他生得好看,倒是曾有人說他生得惡心。

他立即有所明悟,原來祝惟月待他那那麼好,是因為他的皮相。

他忽地笑出聲來:“所以師姐對我這麼好是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祝惟月立馬否認,我對你好是因為係統要求的。

“不過師弟生得確實十分好看。”她又想到抑鬱症患者和回避型依戀人格障礙患者需要多誇誇,多給他自信,於是便道,“師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翩若驚鴻,宛若遊龍,說實話我第一見到就被驚豔到了。”

“原來是這樣啊。”裴聽雪點點頭,嘴角輕揚。

怎麼感覺他有點不對勁?祝惟月的第六感向來很準。

果然,下一秒,就見裴聽雪利落地拔劍,劍刃直指他的臉頰!

“師弟,你這是在做什麼?”祝惟月慌忙拉住他。

即是這樣,裴聽雪的臉還是被劃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師姐,你看,我的臉劃破了,若是這樣你還會對我好嗎?”

“當然。”祝惟月有些氣惱,明明剛剛好感值還提升了,為什麼反派又發瘋了?

“我對誰不好嗎?”她立即反問道。

這一問,居然把裴聽雪問住了。

他在自作多情什麼,他有什麼重要的。

師姐對每個人都很好吧。

二人無言,祝惟月最先打破尷尬:“唉,以後不要傷著自己了,我來給你擦藥吧。”

裴聽雪低聲道:“多謝師姐。”

自己剛剛在做什麼?

裴聽雪驀地有些煩躁,每次和祝惟月在一起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無事。”

祝惟月從手鐲中拿出一盒藥膏,她靠近裴聽雪,踮起腳尖,將藥膏往傷口處抹去。

當祝惟月指尖觸碰到裴聽雪臉頰時,他又感到了淺淺的癢,還有祝惟月身上淺淺的藥香味。

一陣微風吹過,二人發絲交纏。

裴聽雪看見了祝惟月眼中自己小小的影子,還有無儘的夕陽餘暉。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恭喜宿主,目標對世界的好感值已達20,將獎勵回憶碎片一枚和大禮包一個。”

係統突然傳來一陣播報音。

祝惟月嚇了一跳,身子沒站穩,往裴聽雪身邊倒去。

“哎。”

一瞬間,祝惟月穩穩地落入了裴聽雪的胸膛。

祝惟月:……

這是在乾什麼?

這怎麼搞得她在輕薄人家一樣。

“不好意思。”她重新站起,略有些尷尬道。

“無事。”

“那個……藥膏已經塗好了。”

“嗯。”

“那我先回去了。”

“好。”裴聽雪輕輕點頭。

夕陽已經沒入山頭,在祝惟月肩上撒下最後一絲金色的光影。

忽然,毫無防備地,祝惟月又轉過身來。

“師弟——”她大聲喊道。

裴聽雪輕輕抬眸。

“身體是你自己的,要保護好自己的身子啊。”

說完這句話後,祝惟月就頭也不回的跑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留下裴聽雪微微發愣。

*

關上院子門後,祝惟月快速洗了個熱水澡,然後躺到了床上。

風餐露宿了兩天,她現在隻想美美地睡一覺。

對了,今天係統給她發獎勵了!

祝惟月:“係統,這回憶碎片有什麼用?”

係統:“幫助您更好地了解裴聽雪,從而更快地完成任務。”

祝惟月:“還有大禮包呢?”

係統:“你可以許一個願望。”

祝惟月:“我的願望就是還要三個大禮包。”

係統:“……這不可以。”

祝惟月:“那回憶碎片什麼時候能開?”

係統:“當你睡覺時。”

祝惟月:“好。那現在就可以使用了。”

隨後,她眼前白光一閃,再一睜眼,發現麵前的光景已經不同了。自己小小的舍館不見,轉而是一個高聳的山峰,山峰上有一塊石頭,刻著“雲落山”三個字。

再往裡走去,祝惟月看到了很多修士正在練劍。

一時衣帶紛飛,劍氣四起。

祝惟月問道:“這是萬劍宗?”

係統:“對。”

她杏眼微睜:“這麼多人,裴聽雪在哪?”

係統:“你先往裡邊走就是。”

祝惟月繞過了幾個小道,終於來到了一個小院門口。

綠草茵茵,桃花灼灼,一切都顯得正常極了。

院子裡有幾塊石板和一張石桌,石桌上點著一個熏香。

桃花邊有一個秋千,有一個穿著白衣的孩子正坐在秋千上。

這應該就是裴聽雪了。

祝惟月往前走了幾步,孩童看起來隻有五六歲,肌膚雪白,人卻很瘦小,不似一般孩子那樣圓圓胖胖,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瘦削的臉上顯得更大,嘴唇微紅,更像是一個精致水靈的女娃娃。

孩子一直坐在秋千上玩著手裡的的一個東西,隔著布料,祝惟月看不清具體是什麼,猜測是小孩子的玩具。

忽然,小裴聽雪突然往祝惟月的方向看去。

隔著時空,二人居然對視了,隻見一雙如黑葡萄般的眼睛緊緊盯著祝惟月。

很顯然,這個時候裴聽雪還沒有學會用笑容來偽裝自己。

隨後,小裴聽雪又彎腰撿起了一顆石子,朝祝惟月所在的方向扔去。

石子穿過祝惟月的虛影,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祝惟月嚇了一跳,難道裴聽雪能看見她?

不可能,她剛剛經過正門,那麼多修士都沒有人發現他,怎麼可能隻有裴聽雪能看見她?

祝惟月立馬喚出係統:“係統,我這是什麼穿越?”

係統:“平行時空,為了能讓宿主更身臨其境的理解治愈對象,所以我們直接將你送到了治愈目標的過去。”

祝惟月:“那裴聽雪怎麼能感受到我?”

係統:“可能是他五感異於常人。”

祝惟月:“……”

“少爺,你怎麼了?”一個婆子聽到石子聲連忙跑了過來。

裴聽雪操著小奶音道:“我感覺那裡有人。”

婆子也朝著祝惟月所在的方向看道:“沒有人啊,少爺你看錯了,那裡沒有人啊。”

裴聽雪不再說話,隻靜靜地又看了幾眼,然後繼續玩著手中的小玩具。

“娘親呢?娘親回來了嗎?”

婆子摸摸裴聽雪的頭發,哄道:“夫人快回來了,少爺再等一等就好。”

小裴聽雪不哭也不鬨,隻奶聲奶氣道:“好。”

“那魏媽媽今天能不能再給我做一個小兔啊。”

“少爺還想要玉石小兔嗎?”

小裴聽雪乖巧點頭:“嗯。”

“好,奴婢這就來給少爺做。”

被裴聽雪稱為魏媽媽的婆子隨後就坐在石板上,拿出一塊玉石和一個小刀,開始雕刻。

祝惟月咂舌,不愧是宗門之主啊,真是有錢,連小孩子玩具都是價值不菲的玉石。

在此途中,裴聽雪不哭也不鬨,乖乖地在旁邊看著。

仗著沒人看得見她,祝惟月大著膽子走到二人旁邊,和裴聽雪一起看著這位媽媽如何雕刻玉石。

不知過了多久,見一位貌美的婦人走了進來。

這時候魏媽媽的小兔也雕好了,水藍色的小兔栩栩如生。

此時已是日暮時分,紅霞似火,把小裴聽雪的臉蛋都照得紅撲撲的。

婦人穿著大紅色襦裙,滿頭珠釵,走起路來能聽見珠冠碰撞的聲音。她有一張和裴聽雪八分相似的臉,標誌的臉上是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不用說,這一定就是裴聽雪的娘親宋如煙了。

宋如煙曾也是劍道大能,和裴聽雪的父親裴敬光是修仙界的一段佳話。據說宋如煙因病早逝,裴敬光深愛亡妻,在這之後便沒有再娶,還一直十分寵愛唯一的獨子裴聽雪。

但祝惟月隱隱覺得事情應該沒有傳言那麼簡單。

比如現在,宋如煙這副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劍修,倒像是一個王公貴婦。

“娘親,你看,這是魏媽媽剛剛給我刻的小兔。”小裴聽雪向美婦人撲去,獻寶似的將那塊玉石小兔遞給了他的娘親。

就在祝惟月以為裴聽雪娘親要抱起小裴聽雪,上演一副母子情深的溫馨畫麵時,她突然聽到一陣清脆破裂聲。

“啪。”

宋如煙抓起那顆玉石就往地上扔,水藍色的小兔變成了幾塊碎片。

小裴聽雪明顯被嚇得呆住了。

隨後又是一陣清脆的巴掌聲。

“滾!不準靠近我!不準叫我娘親!”

當時的裴聽雪畢竟還小,大大的眼睛裡立馬噙著淚水,輕輕囁嚅道:“娘親……”

沒想到,等待他的卻又是一巴掌:“不準喊我娘親!不準喊我娘親!不準喊我娘親!……”

一旁的祝惟月驚呆了,連忙伸手去拉。

但她隻是一個過路人,一個旁觀者,什麼也做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裴聽雪的娘親也打累了,她終於放手了。

小裴聽雪原來白淨的臉變得紅腫,嘴角還掛著鮮血。

祝惟月感到自己氣血上湧,這完全是在虐待孩子。

他的媽媽好像不是正常人?

然而下一秒宋如煙做的事情再次令祝惟月震驚。

華服女人一把抱過小裴聽雪,痛哭流涕,溫熱的眼淚灌入裴聽雪的衣領:“對不起,阿雪!娘親也不想的!娘親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阿雪!對不起!對不起……”

小裴聽雪好似已經習慣了,他白淨的小手環住宋如煙的脖子,哽咽道:“沒事,娘親。”

看著小裴聽雪鼻青臉腫的臉頰,祝惟月強製自己繼續往下看去。

不對,這和傳言裡的都不一樣。

傳言宋如煙溫柔有禮,怎麼會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呢?

還有裴敬光,不是說他很寵愛裴聽雪嗎?怎麼會放任自己的妻子這麼做?

隨後,她又聽到了小裴聽雪微微帶著點哭腔的聲音:“那娘親,今天可以給阿雪一點吃的嗎?阿雪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阿雪好餓。”

本來還在痛哭的女人忽然一頓,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又變得混沌,桃花眼裡充滿著怨毒,不見絲毫溫情,她在小裴聽雪原本紅腫的臉上又給了一巴掌:“畜生!畜生!你個畜生有什麼資格吃飯!不準吃飯!不準吃飯!不準吃飯!……”

正是春暖花開之時,不知名的鳥兒在樹上叫著,桃花瓣隨風而落,而麵前的景象卻與這祥和的春光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