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再次斷裂,天師府設立之後,頭一次獨立執行玉帝任務的薩天師不由心頭焦灼。
他雖曾拜入截教門下,卻隻是個外門弟子的外門弟子,修的乃是功德之道,自身法力和戰力高低,都和積累的功德多少掛鉤。
可想要快速積累功德,隻靠單打獨鬥是極其緩慢的。薩天師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投靠天庭,借助氣運。
恰好此時天庭百廢待興,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他的修為在同門之中雖然不高,放到如今的天庭,卻也不低了。
而且,他還有一樣本領,就是善於處理政務。
當時玉帝手下的文臣中,才能最突出的唯有善做說客的太白金星,恰好就缺一個有高超內政之才的輔佐。
薩天師來得正巧,玉帝便設立了天師府,暫且由他攬總。
可目前的天師府,也並無什麼特定的職能。薩天師的日常便是等候在玉帝理政的偏殿,以便大天尊隨侍垂詢。
原本這也還好,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除太白金星之外的禦前第二人。
可是,慕九思橫空出世,一上位便占據了天府星君這樣的正神之位,還有製定天條與天界禮儀這樣的重任可以擔當。
原本就不突出的薩天師,就更加顯不出來了。
索性他早就被那些各種天才的同門們打擊習慣了,厚積薄發的慕九思出頭,也不至於讓他心生妒忌。
痛定思痛之後,他決定另辟蹊徑,彎道超車。
既然修為一時半會兒提不上去,那就從彆處著手,先出頭再說。
比如恪儘職守,在玉帝麵前表現得更加積極活躍。
他的行為隨著心態發生變化之後,玉帝對他的態度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若說從前玉帝隻把他當個可有可無的擺件,隨意放在顯眼的地方,就為給三教弟子做榜樣的話,如今倒是真的開始給他分派實差,流露出培養他做心腹的意思了。
調查沉淵將軍遇害一案,就是玉帝分派給他的第一件實差,對他日後的前途非常重要。
為了自己日後不被持續邊沿化,薩天師厚著臉皮對慕九思行了大禮,“星君,小仙有一不情之請,還望星君成全。”
慕九思看了一眼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照世鏡,心頭已是了然,“天師是想借照世鏡一用?”
“不錯。”薩天師道,“星君放心,小仙不會白借。我這裡有一個身外化身的法門,頗有幾分意趣,便轉贈星君了。”
慕九思笑道:“天師不必如此。沉淵兄與我共事多年,小仙也想儘快為他昭雪。照世鏡天師儘管拿去用,不必有所顧忌。”
“星君大義,小仙感佩。”薩天師再次對他行了大禮,卻是滿臉正色道,“但謝禮還是要給的。不然日後再有人來借,星君又當如何呢?”
這一次,慕九思看他的眼神終於有了明顯的變化,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敬重。
此時孔夫子還沒影呢,薩天師的一番話,卻與其表彰“子路受牛”又異曲同工之妙。
“既然如此,小仙便卻之不恭了。”
以神通換得了照世鏡的使用權之後,薩天師半點都不耽擱,立刻便帶著一群天兵告辭了。
“哼!”
等人走了之後,陸離才表露出了不忿之意。
任誰莫名其妙被人懷疑,心裡也要不高興。
慕九思隻好先安撫弟弟,“好了阿離,就當是為了沉淵兄。”
陸離冷笑道:“如果不是為了替沉淵兄報仇……哼!”
慕九思被他逗得一笑,換來弟弟委屈的控訴,“九哥,我剛被人冤枉了一通,你還笑我。”
——你還是不是我最愛的九哥了?
“咳!”慕九思拚命忍住,正色道,“我知道阿離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不會因一點誤會耽誤正事,所以才肯將照世鏡借與薩天師的。”
“少給我扣高帽子,我又沒攔著你。”
嘴裡這樣嘟囔著,臉上卻已露出了笑意,胸膛更是挺得高高的,儘顯驕傲之色。
——沒錯,我就是這麼大度的人。
忽然,他想起一件正事,“對了九哥,截教有一個人想見你。”
“誰?”慕九思先是一怔,繼而便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些揶揄之色來,“截教的人找我,怎麼先找到你這裡來了?說吧,替人家傳話的又是哪個?”
“就是風褧衣呀,還能是誰?”陸離端著一張雲淡風輕的臉,耳根子卻紅成一片。
“原來是風仙姑呀。”慕九思一臉了然,什麼都沒說,卻又仿佛把什麼都說儘了。
陸離若無其事般轉移話題,“九哥就不想知道,是誰要找你嗎?”
生怕慕九思對人不感興趣,還要抓著他打趣,陸離又提醒道:“是你的兩個舊相識。”
“兩個?還舊相識?”
聽陸離的聲口,說的明顯不是上次去金鼇島拜訪時認識的靈吼仙等人。
可除了那幾個之外,他還認識截教的其餘仙人嗎?
哦,對了,好像薩天師也是截教出身。隻不過截教號稱萬仙來朝,弟子實在太多,似薩天師這種外門弟子的弟子,自然排不上號。
若他自己不說,等閒也沒人知曉他是三教弟子。
就連慕九思,也是從兜率宮的童子那裡得來的小道消息。
難不成,這些年來他下界除妖時遇見的練氣士裡,還有出身截教卻沒有說明的?
見他胡思亂想起來,陸離忙道:“那兩位是九哥轉世曆劫時認識的,其中一個還與你共事多年。”
“共事多年?”慕九思笑道,“你這提示等同沒有。輔佐商王時,我的同僚可太多了。還是先說另一個吧。”
陸離道:“另一個曾與你沙場對決,為九哥正言所感,當場自裁以成忠義了。”
慕九思一怔,脫口而出,“是沂源?”
這一位他當真是印象深刻,哪怕凡間七十載,返回天庭又許多天,被陸離稍一提醒,也能立刻回想起來。
旁人或許不清楚,隻將他與沂源之間的種種當做千古佳話。
可慕九思自己心裡卻明白,沂源是被他用“忠”“義”二字逼迫致死的。
雖然他的本意隻是想打擊敵方士氣,但沂源死後,他的愧疚存在了不到三秒,就立刻調整了策略,將薛國的利益最大化了。
雖說當時各為其主,但沂源因忠義不能兩全而自裁,慕九思又豈能不敬佩?
“既然是沂源將軍要見我,那我自然是要前去相見的。不知他與我約在了何處?”
見他如此看重沂源,陸離心裡有些發酸。可想到會見的地點,他心頭又生出另一種歡快的迫切來。
陸離道:“他們既然請了衣衣做中間人,地點自然也是約在了衣衣那裡。”
“哦~衣衣那裡呀。”慕九思意味深長地點著頭,分明忍俊不禁。
陸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急忙掩口,卻哪裡還來得及?
他慌慌張張地再次轉移話題,“隻看九哥何時有空,直接前去相見便是。”
眼見他已經到了炸毛的邊沿,慕九思見好就收,淡淡點頭道:“正好今日無事,咱們兄妹三人便走一趟吧。”
他轉身將絳珠草抱進懷裡,好似隨口吩咐陸離,“雖說對方已言明隨時可見,但我卻也不可失了禮數。阿離,就勞你先跑一趟,替我遞一張拜貼了。”
說著就從袖中抽出一張現成的拜貼,遞到了陸離麵前。
這拜貼是慕九思掌管天府星宮之後特意設計的,南鬥六星皆在其上,隻諸星黯淡,唯獨天府明亮異常。
此拜貼算是天府星君的製式拜貼,日後也將成為天府星宮的符號之一。
“九哥放心,小弟一定將拜貼送到,也將那二位請到。”
言訖,便拿了拜貼,歡歡喜喜飛走了。
絳珠愣了半晌,在慕九思的輕笑中回過神來,疑惑道:“九哥,我怎麼覺得,阿離哥走得十分迫不及待呢?”
“你的感覺是正確的,可不就是迫不及待嗎?”慕九思喊來兩個童子,命他們看守門戶,才慢條斯理地抱著絳珠草出門。
得了他的肯定答複,絳珠卻仍舊覺得不可思議:恨不得把自己變成綬帶或者玉佩,乾脆掛在九哥身上的陸離,有朝一日從九哥身邊離去時,竟也會迫不及待?
慕九思道:“乖,你還小,這些不是你該懂的。”
——情竇初開的少年男女,總是覺得時光易逝,便是整日裡膩在一起,也是不嫌煩的。
絳珠是真單純,也沒什麼好奇心,既然九哥說了不是她該懂的,她也就“哦”裡一聲,轉而問起了彆的事。
“九哥,你覺得那個和你共事多年的同僚,會是誰呀?”
慕九思心裡還真有幾分猜測,唇角含笑道:“反正就快見到了,到時候就知道了,何必猜來猜去的自尋煩惱?”
“也是。”絳珠深以為然,又問道,“九哥曆劫時,有很多同僚嗎?”
“不錯。我雖是薛國國君,卻常年在商邑輔政,我的同僚大部分都是某國的國君。”
商湯乃是開國之君,心腹重臣都在定鼎天下之後得到了封賞。
這年頭的封賞是很實在的,哪怕麵積不大,多少也會有一個封國。
如此一來,仲虺共事的同僚,可不就是遍地皆國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