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五十裡,王師營地。
“我們與邊族的三次交手,以勝為果,如是這般,讓大家都放鬆下來,不曾想敵寇分批四處,以兩門、一城,往返多日,用婦孺為餌,標下不忍而視,故下了激進的命令,”
傅辭眼中無神,眉眼悲愴,興許是這幾次的耗損,讓他元氣大傷,見到陳瑾之的那刻,便長跪不起,“卑職自認有私心,不戀戰,想將軍回來,可當我站至城門,抬手執箭時,入目全是血海,耳裡全是哀嚎,滔天的怒恨摧殘了殘存的理智,致使邊防圖泄露。”
陳瑾之眼不斜視,垂眸看著邊關戰報,沉聲道:“死傷多數?”
“五萬。”陳仟行比陳瑾之先一步過來,經曆過一次戰流,胳膊中箭,隻粗略纏繞,聽得詢問,很快答語。
聞言,落座上位的男人,屈指磨拭邊族二字,良久,手握卷軸,提步門帳,“本將軍,自請軍罰,責,棄逃者殺、叛離者殺,規令三旬,提敵寇首級敬故去將士,王師的軍紀秋毫不犯,若違,便糾。”
多日的戰亂,讓拚死護國的兵卒精疲力儘,王師對敵寇的仇視也日漸加深,無奈護民,傷亡慘重,在和著對民的愧疚、將軍不會再歸的絕戀,某些兵卒生了逃離王師的心,陳瑾之就是知道,才說出這番話,“妄圖”留下軍心。
在自己沒有把握的時候,用堅定不移的信念,規勸眾士,隻不過,他低估了王士,次日亥時,“叛離”的數百兵卒悉數從四方趕來。
王師從不棄逃。
“起來吧,阿辭。”陳瑾之負手低語,在一眾將領的目光中,將人拉起,隨後,眾人就聽得他慢緩再道,“放你多跪數時,減緩愧心,知你聽不進,索性不多語,怪本將軍,留下爛攤子交於你,”說著,他掃視在場的所有人,“勞諸位鎮守,邊關不破,下月,我們用手中的劍,奪回屬於王師的尊嚴,邊族一日不破,本將軍以命來抵。”
“將軍威武!邊族一日不破,眾士亦以命來還!”不論營前還是營外,鼓舞的士氣,頃刻高漲,幾營將領知道,這回,必勝。
黎城東麵,穿著輕甲的兩府侍衛,穿梭在淮都大街小巷,一連十日的搜查都未得蹤影,後來,竟是驚動了君王,南蕭公主的失蹤,讓王城派出多名王衛挨家挨戶搜尋,被驚擾的百姓隻能紛紛站到門外,可常深不知道的是,這就是一場有預謀且盛大的賊喊抓賊。
“常將軍,可有和錦北王說起這事?”陳詢慢緩的舀水煮茶,眉眼低垂,看不清是何情緒。
“不曾,將軍臨危受命,是為君民所守,標下怎會分不清先後,相信將軍最後知曉這事,也會理解。”常深尊敬回答,暗自思忖著,此事是何人所為,但提眼看到上方的人沒有半分錯漏,也覺怕是懷疑錯了。
“此事,本君會繼續派人去查,常將軍近來辛苦,回去歇著吧。”陳詢略微點頭,沒再提起什麼,知道他並不知曉,心情好了些。
隻是,王兄,你切莫讓我失望。
“公主,這是您要的筆墨紙硯,若還有什麼需要的,可隨時告知婢子,”一名穿著棉襖的女子輕聲說道,見我沒有之前那般吵鬨,鬆了口氣,“君上隻是留公主多住幾日,待時機成熟,會放公主離開。”
我目光所至是兩個麵無表情的婢女,興許北漠君王對下人很好,所有現身的仆從都穿得極好,對我也極其溫和,起初,我也有懊悔,隻因常深所趕的馬車內早就藏好了人,等我上車便被迷暈帶走,若我沒有提前離開...循著師父之前的習慣,一定會送到馬車旁,藏的人必定會發現。
一日、兩日、三日...
我背靠房梁,看著東升西落的日頭,眉眼微攏,之前我不論是趁著沒人跑出去,還是打暈婢子,都被發現,看著從天而降無數個身著黃衣的侍衛,我這才知道,這場局,是早有預謀,企圖,囚我滅蕭,若是這樣,我倒樂得自在,父皇不愛我,不會找來,隻是委屈母後,少一個不孝子。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他們的目的,是陳瑾之。
“嗬,這不是南蕭的公主,怎麼成這樣了?”
“怕不是被你君上哥哥看上,留收後宮了吧?”
“本王女才不認這個嫂子!”
“......”
不等我抬頭,我便知道這兩人就是上次湖塘一事的始作俑者,許是見我沒反應,氣衝衝的就要過來,隻不過被匆匆趕來的人攔住,看清來人,我寧願和這幾個麵露慍色的少女,多掰扯一會兒,也不願看到陳默...
我突然停下思考,隻因陳默那隻沒有動靜的手,興許是眼神過於驚訝,陳默帶我離開的時候,我隻顧得上往兩邊看去,這才知道,去喚陳默的是另一名女子,一名從未見過卻壓著得意的女子。
直覺告訴我,這人有問題。
“南熹,你很疑惑吧,我這手為何變成這樣?”見我從入殿就無話可說,陳默怒極了,說出的話一再過線,“你的師父,陳瑾之,罷了,不提他了,你可知道,我帶你過來,便是儘那天未完的事。”
窗外的花開得很豔,我卻無心再賞,王師入關滅寇,師父不會抽出空來,我隻得盼著常將軍能快些找到我,可是卻不知道,常深不是陳瑾之,他亦是無能為力。
“王兄,不可。”我提眼,便看到剛才那名喚來陳默的女子,再次現身,她身著白紗布袍,麵無表情的看著,仿佛一個局外人,看著設下多時的局與之相反,特來阻止。
我微扯著嘴角,看著陳默一步一步的走到門外,然後出門同她離開。
一連三日,他都沒來過。
後來的幾日,他除了親自送吃食,說些羞辱的話,再沒做過其它事。
我知道,他在等,等一個機會,我也在等,等自己下定決心離開,敗過,所以寧願背離,也不願偷安,更不想帶著一絲僥幸,來危及南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