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成沙,身伴於側(4) “你要嫁給……(1 / 1)

兩世卿玨 葉千裡 4031 字 10個月前

錦北王雖被奪了權,但王府的護衛也還是有的,除去經常過來的家臣,便是後腳到的十幾名王師士卒,這沒過幾天,又來了一人,蒙著臉,看不得麵容。

護守前院的府兵將人從房梁拽了下來,明晃晃的刀皆落到男子頸部,生生將他擠壓得說不出話,愣是憋紅了臉,礙於七八個人的手勁,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這...這是,常將軍?”過來換班的兩名侍衛不約而同的開口,見著臉快貼到地上的男人點了點頭,兩人才招呼人讓府兵鬆手。

聽得兩位王師來的士兵如此開口,幾位府兵自知做錯了事,紛紛低頭道歉,好在常深性子大大咧咧,笑著笑著也就算過去了。

一名士卒將他扶起,另外一人很快入了後院,稟告殿下去了。

陳瑾之來時,常深正被一群侍衛的圍在一側,隔老遠,還能聽到他輕快的聲音:“俗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們啊,沒出息。”

正當陳瑾之製止身邊士卒想出聲的時候,常深不大不小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足以讓所有人安靜下來,“但是我就是喜歡沒出息,守著咱們殿下才是實在事。”

陳瑾之提眼看過去,笑意淺淡的男子環抱著劍鞘倚靠在王府柱梁旁,臉上的麵具很是惹人注意,明明渴望做出一番成就,讓部族對他改觀的人,現在,就因為將軍易主的事情,放棄快得到的一切,遠垮山河入淮都。

“常深。”陳瑾之溫頓的開口,低垂的目光終是落到他身上。

“將...殿下。”自從出了這個事情,大家都咽下委屈,自發將“將軍”換成了“殿下”

一切有害於他的事,王師的士兵皆不會做。

王師有三苦,行軍、飲食、戰亂,可這三樣,偏偏抵不上他所受的任何一樣。

是夜,兩人坐於月光下,桌上的酒壺落到青石板上,“殿下,你想回王師嗎?標下手裡還有點兵力,再不濟也能從部族那裡帶兵前來,王師的士兵皆心向殿下,你若點頭,我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將你捧上高位,你生來便是為王為將的命,現在卻被圈禁在此。”

常深紅了眼,他看不得陳瑾之現在的模樣,不苟言笑,落寞加持,最後竟連大逆不道的話都說了出來。

“丁敖那小子知道我要來,也想跟著,被我打了回去,我能離開,也是因為有個大王子的身份,知道殿下重情義,憐百姓,但王師也總要有人守著,等你回去。”

“殿下一定沒看過這封信箋,當時你走得急,沒看著,若你看完,還能鎮定自若,常深便不再提及謀反的事。”

常深咽下火燒喉嚨的酒,從腰間取出一封略有褶皺的信,屈著指節將信移到他麵前,隨後,不再留下來看他的反應,起身離開。

“蕭南熹,本君很喜歡,勞煩王兄讓給我。”

一夜無言,陳瑾之垂眸生笑,隻有他自己知道,若是常深還在身邊,他恐會控製不住自己接受那個荒唐的提議。

他年長南熹幾歲,懂她所想,念她所做,明她所求,就是太懂,才讓他必須脫困,陳瑾之一日是北漠的王爺,便一生都是,若再來一次,還是會重蹈覆轍。

南蕭的天兒還如上月,陰雨綿綿,這雨一連下了兩月,都沒有要停的打算,浮華殿外,隨著跪在地上黑壓壓的一片人,讓路過的各宮宮女,太監頻頻側目,倒是匆匆趕來的蕭可嗬斥著擋了回去。

再回頭的時候,還能聽到其他妃嬪輕聲勸慰:“小公主,你給你父皇服個軟,眼看這馬上就是交涉宴了,總不能和父皇這麼僵著,天這麼冷,你身子會受不住的,棉落,快勸勸你家主子。”

“謝謝各位娘娘的好意,棉落尊重公主的決定,雨水涼,還請諸位娘娘請回吧。”棉落很感激幾位娘娘,聽說公主跪在殿外,雖不知出了何事,都紛紛來勸,勸完皇上,勸公主,見兩人都勸不動,沒了法子讓她幫著勸。

昨日,皇後去往寺廟燒香,公主帶著她入了浮華殿,勸下了皇上想將公主嫁入北漾府,本以為這下可以放下心來,誰知,皇上同意公主不嫁去北漠,除非在幾個部族裡麵選,待公主及笄就商議,什麼時候想嫁便嫁過去。

後來不知道說了什麼,出殿後的公主,說了一句話,“若要我嫁入部族,來換他可有可無的平安,我不願,他知曉後,便更是不願。”

真要我用一生換一句,根本不能護他的承諾,我寧可不當這個公主。

一同而來的還有宮內,服侍公主的宮女和太監,見公主跪下,眾人都不敢站著,隨之落地,殊不知,這一跪就是一夜,誰也沒有走。

即便,公主曾言,讓宮內的太監宮女都回去,公主待他們好,他們都知道,做奴才的命硬,即使是被打,他們也要陪著公主。

靠城客棧,沿著裡麵的那間屋子發出很大的響聲,守在門外的人也不敢貿然進去,隻道裡麵無事,譴退了上樓察看的店家。

“江辭!你知不知道,南熹會死的,”蕭景鈺怒極了,隨便拿起就近的茶壺往牆上砸去,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若不是陳瑾之,南熹就死了!我讓你保護她,不是讓你在未知的情況下射殺誰!”

蕭景鈺緊皺眉頭,絲毫不掩飾的開口:“以後,彆再犯糊塗,過了今日,離開她身邊,回丞相府吧。”

江辭手握利劍,半晌沒回過神,他知道自己的一時衝動,帶給南蕭多大的麻煩,就照他射出去的那支箭乃南蕭所有,若北漠有心追查,不用多想便能知道,“是屬下的錯,請五皇子再給次機會。”

“此事休要再提,你明知道,他不會害南熹。”一個以身救過南熹兩次的人,能在北漠護她平穩渡過四年之久,就算他求的是權,那與南熹也無半點關係,丞相府的人休可用所謂護主的借口將此人殺之。

更何況,以何因,滅何人。

“五皇子,”江辭還想繼續,被從窗而入的黑衣男子打斷,此人隻著黑色束衣,臉上用黑布所罩,看不清是何模樣,可腰間佩戴黑色劍鞘上的暗紋讓屋內的兩人瞬間明了。

“何事?”蕭景鈺穩下神思,沉聲道。

“小公主,現下正在浮華殿外跪著…”暗衛畢恭畢敬的開口,按他的語速已經很快了,隻是兩人在聽到,小公主、跪著兩個字眼,早就轉身離開,根本不給他接下來開口的機會。

兩人急往宮內趕去,一時間慌了神也沒想過騎馬會比跑回去快,直到經過後街時,碰上皇後回宮才反應過來。

“母後,皇後娘娘。”被迫停下的兩人神色焦慮,讓人一眼能看出來,趙端燕隻當出了其他事,放了江辭先走,留下蕭景鈺打算問出何事。

“母後,你這是何意?”蕭景鈺看著江辭遠去的背影,開口詢問,語氣也不是很好。

趙端燕不緊不慢的收回眼,加重了語氣:“人家江統領總比你要忙,從南熹回來,你就很少在宮裡,有時間多去陪陪你妹妹,母後就隻有你們倆…”

看著若不阻攔,便要說出長篇大論的母後,蕭景鈺也不顧有內侍在場,第一次打斷她的講話,“南熹被罰跪在浮華殿外,兒臣現下正為此事所慮,母後在寺廟燒香已經很累了,若無它事,兒臣也就不叨擾了。”

“我會將南熹平安無事的帶回來,無論發生什麼。”

“快,起駕回宮。”趙端燕這下也慌了,連忙著人先隨蕭景鈺一去,自己隨後就來。

這才幾時,宮裡早已亂成一團,勸慰的勸慰,陪跪的陪跪,江辭到的時候,便看到偌大的殿外板路上,跪著黑壓壓一片的人,其中身著鵝黃紗袍,外掛米白披肩的少女,筆直的跪在最前端,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亦是不敢看。

若在哭,他沒有身份拉她起來。

若無表情,他無法啟口勸慰。

可萬萬令他沒想到的是,他行至身前時,少女嘴角勾著淺淡的笑,目光直直的看著緊閉的殿門,察覺有人過來,低緩的出聲:“諸位不必再勸,南熹心意已決,這幾年不願出嫁。”

“你要嫁給誰?”耳邊隻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置信在此處響起。

“阿…阿辭?”我隻是沒想到,跪了一夜,六皇姐來勸也就算了,可剛把皇姐勸走,現下,竟連江辭也來了,我明明聽說這幾日,他並不在城內,隻是,他同五哥時常在一處,這麼看來,五哥馬上也會來,他開口詢問的話我隻當是五哥讓他所問,也耐著性子,同他說起。

“誰都不嫁,今日不會,”我剛想說出以後也不會,可卡在喉嚨的幾個字怎麼也發不出來,我不認命,可當了十四年的公主,如何不認命。

微風吹過,牽動著禦園的樹葉沙沙作響,我抬眼看去,仿佛看到春意盎然的林場,還有答應接我回黎城身著墨白錦衣,腰配月雕白玉的人。

“五皇子。”周邊驟然響起一片整齊的叫聲,待我提眼看起時來人已經閃身入了殿裡。

少時,男子從裡麵出來,冷淡的目光帶了絲不耐煩,低垂的眼神抬眸注視在座的所有人,片刻間,他已提步下了階梯,走到跪在前麵的少女身前,忽地蹲下,就如常態,隻不過這一次,是單膝著地。

“南熹,以後不願的事情與五哥說,彆傷著自己,兩頓不吃如何受得,五哥隻想問你一句,是不喜歡部族的人還是無人能得你心。”

隻一秒,他垂眸歎道:“知道了,”蕭景鈺換了個方向,在她麵前蹲下,“上來,五哥帶你回家。”

“可,父皇…”我不敢去看五哥的眼睛,低眸看著裙擺,心有疑慮。

“不用管,哥在,”蕭景鈺拍了拍背,無奈笑道,“身上不臟,換的新衣服。”

也許是五哥半開的玩笑讓我放下心,勾著笑往他身上去。

殿外的內侍剛想進殿稟報,隻見大公公無聲搖頭,笑著注視著人離開,內侍雖不知何意,但也不敢再有動作,他也不想乾這差事,小公主那般好,他們做奴才的喜歡還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