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涉及,心醉情迷(6) 所有人都……(1 / 1)

兩世卿玨 葉千裡 3771 字 10個月前

南蕭國都,一裡殿內,屏風後榻躺著一名女子,這人麵色蒼白,眼捷下一片青色,看樣子怕是活不長了,而身側圍著束手無策的太醫和怒斥眾人的蕭遠清,屏風外,神色各異的各宮娘娘也都默不作聲,這個時候誰敢上去勸阻,怕是閒活的時間不夠多。

自小公主去了寺廟,不知皇上著什麼魔,夜夜都去鐘翊宮,還賜字封妃,又移居宮殿,好不風光,隻是陳婕妤自個不願挪殿,連封號也沒接,令眾妃嬪都安了心,一向飛揚跋扈的常妃風頭也不甚往日,若真要個人受寵,隻要不是常妃就好。

沒等眾人樂幾天,隨之而來的便是龍嗣,眾人正使著勁想點法子,就聞聽這人病重在床,已是朝不保夕,皇後派人來時,大家都當散步消食,前去一看。

趙端燕去時,各宮妃嬪已經離開,“皇上,陳妹妹睡下了?”她雖驚於皇上不在裡殿,卻在外門站著,像是在等誰。

“皇後,朕有一事和你商量。”蕭遠清繃著臉,全然沒了在內殿那副悲痛欲絕的神色,看著很是平靜,“陳妃,想讓南熹回來見她一麵。”

眼下一看,雖是在和她商量,也站在殿門等她來,可趙端燕卻知,這並不是在商量,是在告知她,她的女兒過段時間就回來了,正如離開時,自己無能為力一般,這一次,南熹被急召回來,她亦是無能為力。

“陳妃有此要求,理由同意才是,況且臣妾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南熹了。”趙端燕眉目一鬆,寬慰道。

“朕以為,你不會同意。”蕭遠清似有鬆快,難得的看了眼這位從年少,就跟在身邊溫順賢良的女人,最後拍了拍她的緊握的手,大步離開。

殿內,斂秋哭哭啼啼的伺候在榻前,卻聽得榻上傳來虛弱的聲息:“斂秋,昨夜我做了個夢,淮都酒家、燕北山脊、護河圍柱,他身著白衣,烏發未束,披散在身後,斂眉生笑的看著我......”

“他說,他來接我了。”

“娘娘,你糊塗了,他早已...”斂秋見著她搖頭輕笑,也停了聲,靜候著。

“我何嘗不知生在王室,豈能自哉,卻不想害他失命,誤他一輩子,“他若死,我怎能獨活,”那時,年少輕狂,忘了生在何處,憑著那份私情妄想瞞天過海,也陪著他去,最終無奈選了家國,被迫遠嫁,如此想來,倒也委屈他了。”

“隻盼他,等等我,下輩子,再續緣。”

“暮上行止,懸念皆空,南蕭再美,不過殘桓,”她微微喘氣,最後連笑也笑不出了,抓著斂秋的手,不停的問:“南熹到哪兒了?”

“快了,出北漠地界了,娘娘可得把身子養好。”斂秋不忍看到她神傷拭淚,隻得胡謅,從入南蕭起,不論北漠有何消息,都不得而知,各宮都瞧著皇上每日每夜的留宿,不過是分榻而睡,那夜喝多了,才有了龍種。

陳聽聞言不語,隻看著窗外被朱紅宮牆攔住的山脊,眼眶濕潤,無聲遙望。

在北漠是有兩個歲首的,一個是幽州境內諸國皆過的,另一個就是北漠邊防獨有的節氣,在王師戍守的邊境八城,真正過的歲首是初春後的第十日。

隻因北漾王在時,有一年戰亂,鐵騎被打得連連後退,為鼓舞士氣,本是隨意說出口的此戰能勝,就大赦兵士回家過年,後來,竟真的勝了,那些無家可回的士兵留在軍營,過的年便是初春第十日,後來傳到王師和邊防諸郡,大家便以初春第十日為新年。

今年的年夜,終於沒去年那般寒冷,各營將士都未回去,全都歡聚一起,小酌幾杯,圍著篝火放聲歡笑,不止五十裡外的軍營,就連黎城和周邊各郡掛著燈火,慶賀新年。

我隨師父坐在一處,空置的主位上放滿了盛酒的小碗,呈一字排開,師父說這是祭奠陣亡將士,我雖不明,也跟著眾將士起身,飲進酒釀,摔碗落地。

在南蕭新年摔破碗是不吉利的,本來北漠也無這項風俗,是因去年除夕,我無意碰碎了碗,師父在側,不甚在意的說了句“碎碎平安”,從那以後,過年就多了一項飲酒摔碗。

棉落來時,師父正在倒酒,“椒柏酒,喝了能長壽,待會兒許你,多喝幾口,把師父這杯也喝了。”見我好奇的看著,他打趣道。

眾將士聽了,都說師父迷信,就連陳仟行也沒個正形,偷摸說起將軍得了個徒弟,就倚老賣老。

我連喝了兩杯,師父便不許了,軍營不可飲酒,隻因今日過節,才搬了幾十壇酒來,為祭奠也為迎新。

“姑娘。”棉落被我哄著也喝了幾口,約莫是醉了些,臉紅撲撲的,擺手拒絕,好不容易緩過神了,記著來意,將南蕭信箋遞給我,待我欣喜的接過,看過幾眼,悄然起身。

“江辭來了?”我捏緊信,全然不提陳娘娘為何病重,隻隱忍淚花問起信中提及江辭會帶我回南蕭,終是年齡小了,不管怎麼冷靜,語調掩飾不住的輕顫。

沒等棉落開口應答,身邊的人便起身接住早已腿軟的我,“南熹,出了何事?”師父扶我坐下,順帶接過我遞上前的信箋,看完也隻是一笑,那時的我並未看懂是何意,隻順著師父吩咐的話一一點頭,後來想起來,那一笑,是悲愴未斂,無能為力。

那夜,軍營上空,繁星遍是,伸出的手掌也不能遮覆住,江辭連夜趕來,師父卻沒了蹤影,連著陳仟行也一塊不見,安頓好江辭,我尋著師父常去的地方,連林場和將軍府都去了,也沒能再見。

最後,還是回了王帳,靠坐在屏風外的木椅上,看了半夜的兵書,雖不知出了何事,我總歸是怕昭城的事再次發生,不論棉落如何開口勸慰也不離開半步。

黑衣染血,不難看出,可誰都不想無堅不陷的將軍怎會受傷,便自行省略了去。

自昭城以後,我再沒見過師父受傷,不知是從未受傷,還是不願我見,這些都不得而知。

次日睜眼是在棉落的輕喚中起身的,坐了一夜的木椅,倒是身子有些酸痛,以前不小心睡著,師父都會將我抱到床榻上,每每如此,無一例外。

啟程回蕭時,傅將軍送我出軍營,和我閒聊說起,師父為何不讓我參與月初操練,隻因我多次出神看向高台,身後的將士也未留意,來回幾次差點傷到。

我聽完,隻輕微低眼,待行至南天門,才和諸位將軍告彆離去。

本該卯時出發,礙於我多次停歇,巳時一刻才出了邊防,“再往前走,就出北漠了。”等眼前快出現界碑,江辭才出聲和我說起。

“嗯。”我坐在馬背,拉著他的衣袍,興致不大的應付,隻因我不想窩在四四方方的馬車裡,這才隨江辭同坐一騎,從出軍營到林場再到平湖,我存著僥幸...等一人。

“小公主,在想定北王?為何不來送?”江辭馭馬疾行,也還有空當出聲。

“嗯?不是。”我說。

聽江辭提起陳仟行,我垂眼默聲,忽地想到師父,不知他是否有事,不明他心中所想,幫不了他,卻想陪在他身邊。

“難不成,是錦北王?”江辭不明所以的笑道,卻在下一秒,勒馬停下。

隨著慣性,我偏頭往前看去,見界碑的一旁出現兩人,皆牽著馬匹,一人著兵士盔甲,見到我,笑吟吟的接過韁繩,牽著馬往後退了些,而負手站立的青年,手持佑安劍,銀色鑲玉白冠,著一身素白錦衣,笑意淺淡的看過來。

明明是慣有的溫柔,卻讓我難能移眼,還是身前的江辭輕聲示意:“小公主,再晚,怕趕不上。”說著,江辭下了馬,想拉我下來。

“本王自己來。”沒等我收眼,師父已經行至身前,單手帶我下馬。

江辭沒攔住,亦是不敢攔,錦北王這名兒在南蕭打得響,無人見過他的麵容,可江辭早在宴上見了。

“師父一夜都未露麵,南熹以為你出了何事,又或者不願來送,”我抿唇生笑,越是對著他,越是忍不住難過,“師父不來,可曉得南熹會擔心,下次,師父不願就彆來了。”

“我等了一夜,看書、習字,沒等來你,也沒等到報平安的人,師父說我矯情也好,刁蠻也罷,南熹隻是怕你出事。”

他麵色平靜,蹲著身子認真聽我的控訴,“不回去了?”

“嗯?”我仰頭看他。

“仟行和南蕭的那位,關係很好,一時半會緩不過來,還好,你知道心疼師父,時不時停歇等我們,”他笑了笑,輕歎開口,“我來送劍,既然給了你,哪有還回來的道理,劍是你的,劍璏還給彆人。”

他如何不知她要離開,就是知道,所以才帶她去了北定河,邊族近來消停了,可不代表王師受的氣就這樣算了,這一次出兵邊族,與她再見,也是一年去了,幸而,她不知曉,若是知道,有的哭的。

昨夜認真看了遞來的信箋,亦是知道王姐熬不過春天了,才不動聲色的起身,馭馬上山,和追來的陳仟行喝了個大醉,直到眼淚滑落荒漠,再也哭不出聲,才作罷。

所有人都可以去,唯獨他,沒身份,沒資格,隻能守著這方土地,連自己的至親都無法見最後一麵。

我點了點頭,從師父手中接過劍和劍璏,心情好了不少,卻也知道該走了,“他有話讓我帶給陳娘娘嗎?”

師父似乎嗯了一聲,將我送上馬車,出了聲:“下輩子,換王弟護你,蕭準有我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