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成(1 / 1)

賣完後,顧芸兒和賀母一同回去了。

回去時,賀母執意要背著扁擔。

“今早就是你背過來的,剛剛我也沒出什麼力,扁擔裡沒啥東西,我背著吧。”

顧芸兒:“娘,不累的,我背著就行。”

今日隻忙了一個時辰,不算太久。再者,賺了錢心裡開心。賀母年紀大了,她哪能讓老人乾重活,她心裡過意不去。

她力氣大,賀母沒搶過她,最終還是她背著扁擔。

回去時,婆媳二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賀母摸著鼓鼓囊囊的荷包,不似來時那般緊張,有心情說話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這一路也不算太無聊。

走到村裡時已經快到巳時了,家家戶戶的煙囪裡都冒起了炊煙,有那剛從地裡回來的人迎麵走了過來。都是一個村子裡的人,見到賀母大家紛紛打著招呼。

“嬸兒,你和啟哥兒媳婦出去了?”

賀母:“哎,我倆去鎮上賣了些東西。”

村裡人時常拿著自家種的青菜,家裡的雞下的雞蛋去鎮上賣,眾人也沒多想。

顧芸兒聽著對方對賀母的稱呼來推測自己該喊彆人什麼。

“嫂子。”

賀母見兒媳主動打招呼,為她介紹:“這是你二爺爺家三嫂。”

顧芸兒立即改口:“三嫂。”

後麵再遇到熟人,賀母都主動為顧芸兒介紹她應該稱呼對方什麼。

不一會兒婆媳二人回到了家中。

賀父因為一直擔心兒媳能不能做好這門生意,也沒心思乾活,他和女兒提前兩刻鐘回了家裡,此刻他已經在家中了。

見到妻子和兒媳回來了,他的目光看了過來,瞧著妻子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多年的相處他大概猜到了結果。

“孩兒他娘,回來了。”

賀母:“哎,回來了。”

顧芸兒將扁擔從肩上卸了下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賀夕正在廚屋做飯,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了,她也不說話,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賀母和顧芸兒。

顧芸兒知道大家想問什麼,笑著道:“賣完了。”

賀父雖然早已猜到了結果,聽到兒媳這樣說他才真的放下心來。

顧芸兒:“夕姐兒,飯做好了嗎,我都餓了。”

賀夕:“做好了。”

顧芸兒將剩下的肉湯端了出來遞給賀夕:“端屋裡去吧,一會兒沾饅頭吃。”

說完,她蹲在井邊將用過竹筐和布洗了洗。

她做生意多年已經形成了習慣,到家就先清理好這些餐具,免得時間長了不好弄。

洗好後,一家人去了堂屋。

早飯是稀飯鹹菜和饅頭,大家拿著饅頭沾了沾鹵肉的湯汁,格外好吃。

顧芸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早上光在那裡聞肉夾饃的味道了,餓得更狠。她一口氣吃了半個饅頭才緩了過來。

知道賀父關心生意,她一邊吃飯一邊說起來早上賣吃食的事情。

“一開始不太順利,大家都覺得有些貴,後來有一個人買了,後麵的人也就跟著買了。不過今日還是去的太晚了,沒搶到好位置,明兒得早去會兒,最好能搶到城門口的位置,賣得快。”

賀父:“咱們家第一次做生意,能賣完就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他覺得兒媳做的肉夾饃十分好吃,但兒媳能將帶去的三十多個餅子賣完也十分出乎他的預料,他本以為能賣一半就差不多了。他還是低估了人們對美食的喜愛程度。

賀母笑著說:“確實,多虧芸兒的手藝好,鹵的肉香,吸引了不少人。”

賀夕一臉崇拜地看向了顧芸兒。她原本十分討厭又有些懼怕嫂子,可最近幾日嫂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像從前那般懶惰,咋咋呼呼的,人勤快,飯做的好吃,還能賺錢。她對嫂子的看法漸漸變了。

賀父:“去掉成本能賺多少?”

顧芸兒算了算,道:“三十文左右吧。”

全家人都十分驚訝。

賀父粗略算過,應該賺了不少,但他沒想過竟然能賺這麼多。

賀夕更是對這個數字感到驚訝。

賀母雖然收了一早上錢,但她沒具體數過,也不知道成本有多少。

“你說多少,咱們一早上賺了三十文?”

不同於賀家人的激動,顧芸兒十分平靜。

“對,三十文。”

她覺得賺的有點少啊,在這個時代一文錢的購買力和現代的一塊錢差不多,三十文,也就是三十塊。兩個人忙活一早上賺這麼一點錢,真不算多。

賀母:“這比大勞力一日賺的都多啊。”

要知道村子裡一個成年男子一日也才能賺十幾文,少的時候一日也就十文。

賀父:“確實賺的不少,多虧了芸兒手藝好。”

顧芸兒:“也少不了娘的幫忙。”

賀母:“我沒幫上什麼忙。”

賺了錢,一家人都很開心,這一頓飯吃得十分愉快。

吃過飯,顧芸兒回屋將賬記好。

肉夾饃做了十六個,菜夾饃做了十五個,一共賣出去三十一個,刨去成本,一共淨賺三十文左右。

雖然錢在賀母那裡,但每日賣出去多少東西還是要記好的,這樣能心中有數。

早上起太早了,記好之後她就躺在了床上休息。

吃過飯,村裡的人出門聊天。

村中央的大槐樹下漸漸聚起了人,大家都在閒聊,說說家裡的事兒。不知是誰提到了顧芸兒,大家就說起了早上的事情。

一個婦人道:“顧家那女的轉性子了?竟然陪著大嬸兒去鎮上,她還挑著扁擔。”

顧芸兒覺得自己隻是簡單跟人打了一聲招呼,那些人可不這樣想,畢竟之前剛剛嫁過來時顧芸兒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可不是麼,前幾日我還瞧見她在河邊洗衣裳呢。”

“昨兒我聽嬸兒說她在家做飯我還不信,這樣看來應該是真的了。”

“她咋這麼快就轉了性子,也太奇怪了吧。”

一個五旬左右的婦人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這有啥可奇怪的,估摸著是之前剛嫁過來想端端架子,壓婆家一頭。如今瞧著目的達到了,她就不端著了。”

“齊大娘說的有道理啊。”

“你們還年輕,咱們村不少小媳婦兒都這樣。隻不過啊,有的人運氣好,遇著的是啟哥兒家這種老實人。還有些人呐,運氣不好,遇到了硬茬,不僅沒能壓婆家一頭,還被婆家狠狠壓住了,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大娘,展開說說啊。”

齊大娘從嘴裡吐出來瓜子皮,拍了拍手,道:“行,今兒我就給你們講講咱們村兒的事兒。遠的不說,就是啟哥兒家隔壁的劉婆子,她當年嫁過來時……”

槐樹下的人將馬紮搬得離大娘近了些,認真聽著她講賀家村的故事。

初春時節,天氣正好,細碎的陽光撒向了樹下閒聊的人。

風輕輕吹著,忙了一早上的人享受著難得的閒暇時光。

顧芸兒本想躺一會兒就起,結果卻睡著了,等她醒來已經快到午時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心想自己這身子還是活兒乾的太少了,這才乾了這麼一點兒活就受不了了,她得多鍛煉鍛煉。

“芸兒,你睡了嗎?”一個低微的聲音響了起來。

顧芸兒清了清嗓子,啞著嗓子道:“娘,我起了。”

聽著她的聲音,賀母有些歉疚地說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顧芸兒:“沒,我正好剛醒。”

賀母:“那就好。你爹讓我喊你去堂屋,他有事跟你說。”

顧芸兒:“好的娘,我梳梳頭,這就過去。”

顧芸兒收拾了一番,又去井邊洗了洗臉,擦乾臉後,她去了堂屋。

賀父和賀母已經坐在桌前等著她了,在他們麵前放著一串銅錢。

顧芸兒:“爹,娘。”

賀父指了指凳子:“坐。”

顧芸兒坐下。

賀父開門見山地說道:“肉夾饃的配方是你想的,賺錢的主意也是你出的,這些錢你自己拿著吧。”

顧芸兒心裡十分感動。

在古代,除非是分了家的人,賺的錢可以各自拿著。若是家裡沒分家的,全家人賺的錢都得上交。賀家隻有一個兒子,他們這輩子也不會分家,按照習俗和規矩,錢應該交給賀父賀母統一保管。

不僅是她賺的錢要上交,賀夕賺的錢也一樣要上交。

顧芸兒不知道的是賀父之所以有這樣的打算是因為他那一輩因為這件事鬨過矛盾。賀父體弱,乾不了什麼太重的活兒,他又喜歡讀書,家裡的老人便供他讀書。可惜他讀了多年連秀才都沒能考中。

家裡的其他兄弟因為此事十分不滿,鬨著要分家。家裡因為此事鬨過許多次,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淡了。在賀啟的爺爺奶奶去世後,兄弟們就互不來往了。

賀父不願重蹈覆轍,將錢的事情算得清清楚楚的。

顧芸兒:“爹,我知道家裡為了娶我花光了銀子,夫君要在書院讀書,今年還要參加秋試,這些錢還是您拿著吧。”

關於賺的銀子歸屬問題她早就想好了。

她沒想過將自己賺的錢全都給賀家,她賺的錢自然應該她自己拿著,她將來也會離開賀家。

不過,當初賀家娶她時花了十兩銀子,將賀家的底都掏空了。走之前她會將當初賀家娶她花的十兩銀子還清,這樣她就不欠賀家的了。

不然的話,她走的都不安心。

賀父不知顧芸兒心中所想,頓了頓,道:“啟哥兒科考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今年多招了幾個學生,總能攢下一點。家裡還種著些地,總能多些收入。”

顧芸兒:“科考要用錢的地方多,也未必夠,爹,您就拿著吧。”

賀父眼裡有幾分猶豫。

顧芸兒又道:“咱們都是一家人,爹不用跟我這般客氣。賺的錢您和娘先拿著,等夫君科考完再說。”

她隱約記得賀啟第一年沒考中舉人,是在第二年考中的,然後在後年去京城參加會試。原主為了隱瞞自己嫁過人的事情去舉報了賀啟,但卻沒能得逞。也不知道為什麼賀啟第一年沒考中。不過,既然今年沒考中,那麼明年他就不用去京城參加會試,也就不需要那麼多銀子。希望到了那時她能攢夠十兩銀子,有了立身的事業,成功離開賀家。

家中拮據,為了兒子科考,賀父雖然很想留下錢,但想到從前的事情,他還是狠狠心道:“你都拿著吧,本就是你自己賺的錢,和家裡沒什麼關係。”

顧芸兒:“娘也出了不少力。”

賀母:“我沒出啥力,就是坐在一旁看著,啥都沒乾。”

顧芸兒:“這錢我不能拿。我如今吃喝都在家裡,賺的錢理應給家裡。”

她不能拿這些錢,至少在還清那十兩銀子錢不會拿著。

賀父:“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吃家裡用家裡都是應該的。”

顧芸兒看出來賀父是鐵了心要給她錢,她琢磨了一下,道:“爹,要不這樣吧,家裡拿兩成,我拿八成。”

雖說賀父說將她看做是一家人,但她知道自己會離開,所以兩成算是她在賀家的嚼用。

賀父想了想,道:“行,先給你攢著,你要是用錢跟我說。”

顧芸兒:“好。還有,家裡再多拿一成,這一成給夕姐兒。我想著娘年紀大了,以後不讓娘跟著我去,讓夕姐兒去。給她一成,當做她的私房錢。”

她早就想過了,如今她生意小還好說,等到以後生意漸漸大起來,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她需要人幫忙。賀母年紀大了些,不能日日跟著她勞累。她仔細觀察過賀夕,賀夕手腳麻利,勤勞,人還挺聰明,再適合不過了。

賀父:“她幫不上什麼忙,這一成多了。”

顧芸兒:“爹要是不同意我一分都不拿。”

找人幫忙哪能不給人工錢,一日兩日還好,再多些時日心裡該生怨懟了。

賀父:“好,我答應你。”

說完,賀父看向賀母:“你將夕姐兒叫過來吧。”

賀母:“好。”

不多時,賀夕來到了堂屋。

賀父:“你可願幫你嫂子去鎮上賣肉夾饃?”

賀夕點頭。

賀父:“這生意都是你嫂子想出來的,賺的錢也都是她的。如今她想請你幫忙,並拿出來一成作為你的嫁妝。”

賀夕驚訝地看向父親。

嫂嫂要給她錢?

她沒有出嫁,幫家裡忙不是應該的麼。

賀夕又看向了顧芸兒。

顧芸兒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賀夕感激不已。

從前村裡的小夥伴們都覺得她可憐,哥哥娶了一個凶嫂子,不僅讓她乾活還罵她。如今嫂子竟發生了轉變,還要給她錢。

見賀母將錢放在了自己麵前,顧芸兒從裡麵先將成本拿過來,還剩下三十文。這三十文是今日淨賺的。她拿了二十一文,剩下的留給了賀父。

既然賀家不拿著,那就她拿著,等她攢夠了十兩銀子一次性給賀家。

晚上,顧芸兒和賀夕約定好明日一早起床的時辰便去歇下了。

雲亭書院

一日的課業結束,學子們回了齋舍中休息,整個書院靜悄悄的。

此時,一位身著長衫的年輕男子踏著濃稠的月色從外麵歸來,男子步履匆匆,身上的衣衫有幾分淩亂。

“賀啟!”

聽著熟悉的聲音,賀啟停下了腳步,轉身朝著來人行禮。

“學生見過先生。”

男子身姿挺拔,麵容英俊,雖穿著樸素,卻難掩如月色一般清冷的氣度。

這本應該是自己的最得意的門生,如今卻差了點意思。李夫子皺了皺眉,不悅地問:“這麼晚了你去做什麼了?”

賀啟:“學生家中有事,回去了一趟。”

聞言,李夫子不好再多說什麼,隻道:“你上次堂課退步了許多,距離秋試還有半年的時間,應多專注於學習。”

堂課是書院每個月一次的考試,從前賀啟都是第一名,這次卻是第五名。

賀啟朝著先生深深鞠了一躬:“學生知錯了。”

李夫子搖了搖頭,離開了。賀啟是他教過的最有天分的學生,可惜他心思太雜,不夠專注。

賀啟站直身子,目送李夫子離開。他抬眸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垂了垂眸,掩藏住眼底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