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眼睜睜地看著麵前莫名其妙上演了一出大戲,好像還涉及到兩個門派的紛爭,實在讓他有點懵。

自己這小犄角旮旯地方上出現的事情這麼嚴重嗎?還需要兩個大門派來處理?

不過木梧意已經拖著晏鶴春走到他眼前了,熱鬨沒得看,他趕緊把人迎進了屋子。

薑懸月沉著一張臉跟在木梧意他們後麵,繞過雅致幽美的亭廊水榭,順著彎彎曲曲的小徑往後宅走去。

應逐陽心裡有些焦躁,但是在外需要顧及身份,不好與他表現得太過親近,隻得悄悄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

薑懸月放慢速度與她並行,麵上神色恢複正常。

不等應逐陽開口問些什麼,他就俯首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覺得這裡的厲鬼會是什麼?”

應逐陽耳朵和脖子被他的氣息吹得癢癢的,她正了正心思,說:“宅鬼。”

“好巧,我也是這麼想的。”薑懸月對她露齒一笑,看上去很是放鬆的樣子,“這富商一看就是娶的嬌妻美妾太多了,雖然長得……一般,但勝在有錢,府上妻妾為了爭奪他的財產互相陷害,就這麼個偏僻地方,手段毒辣點的害死幾條命不會有人在乎。”

應逐陽點點頭:“但是應該不止宅鬼,它們的危害沒那麼大,據消息和那富商說的話來看,那些東西已經害死許多人了,普通宅鬼沒那麼大本事。”

“會不會是惡宅鬼?”薑懸月猜測道。

應逐陽表情凝重:“有可能,但是惡宅鬼隻會聚集在人氣很足的地方,後山上為什麼也會有很多鬼影?”

薑懸月道:“那估計就是官府的事了,彆人拋屍在這裡弄得滿山陰魂他們也不出手管管,現在還得我們來處理。”

“可不是嘛,還害得大忙人薑懸月在這裡碰到煩人精。”

應逐陽看著他,眼裡含笑地調侃道。

薑懸月見她這樣,心頭的陰霾頓時全部散去,恬不知恥地往她身邊湊了湊,拖著長長的尾音說:“是啊,好委屈,沒有大小姐哄是好不了了。”

“切。”應逐陽嗤笑一聲,“我看那富商的美人小妾是挺想哄你的,剛才眼睛都要眨抽筋了,要不要找她去?”

薑懸月裝傻充愣道:“啊?是嗎?有這麼個絕世美人站在身邊,我都沒注意到還有其他人呢。”

“少來。”應逐陽嗔他一句,臉在陽光下卻是越來越紅了。

兩人在這卿卿我我,身邊的同門聽不清,隻當他們在討論邪祟的事情,身前的晏鶴春卻是急得不行,腦袋就差整個轉過來了。

他大聲喊道:“喂!薑懸月!離阿陽遠點!”

討人厭的聲音破壞了美好的氣氛,薑懸月挑起一邊眉,道:“都說了彆叫的那麼親密,而且我和自己師妹說兩句話怎麼了?你又是憑什麼身份來管我?”

“你!”晏鶴春氣得一把甩開木梧意的手向他走去。

應逐陽不耐煩地向前跨一步,冷聲道:“還要不要除祟了?”

僅一句話就滅了晏鶴春的氣焰,他當即垮了臉:“阿陽,你怎麼總和他待在一起?”

“用不著你管,讓路。”應逐陽眼底浮起一層寒冰,顯然並不打算與他多說。

晏鶴春那張英俊的臉蛋青一陣白一陣,僵持片刻,到底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錯開了身子。

應逐陽麵無表情地從他身前走過,那抹冷香牽引著晏鶴春的眼神沾染在她身上,怎麼也移不開。

薑懸月最煩他看著應逐陽的一臉癡相,大步跟上去再次擋住應逐陽的身影。

木梧意和一旁滄浪宗明風門的同門見狀也尷尬地說不出話,默不作聲地環顧四周,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看到。

富商帶著他們走在橫跨於水麵上的細廊,路過某處時,薑懸月突然停了下來。

“等下。”

眾人頓住腳步看向他。

薑懸月伸手指著麵前的湖水,擰眉道:“這裡不對勁。”

應逐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風平浪靜,水麵連一絲波紋都沒有,她有些疑惑:“這裡怎麼了?”

晏鶴春嘲道:“彆亂說話,到時候害得大家白忙一場。”

薑懸月懶得理他,對應逐陽說:“這裡陰氣似乎格外重。”

應逐陽放出靈識探到水麵以下,隻覺有些森冷,並無其他異象。

她對薑懸月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發現什麼。

晏鶴春不耐煩地說:“除祟自然要先去死人的地方看看,你能不能彆耽誤時間了?”

“誒,晏小公子這話就不對了,懸月指的地方還真有問題。”木梧意拍拍他的肩笑著說。“可以啊懸月,這都能發現。”

晏鶴春打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終於爆發了:“你到底是誰啊??”

“問得好!”木梧意大喝一聲:“我乃當世名修之一,明風門現任真人,因天賦過高慘遭仙門追捧的無意真人木梧意是也!”

“……”

眾人靜默。

這一聲太過響亮,驚呆了晏鶴春,嚇住了滄浪宗,無語了明風門。

三個名頭沒一個是真的,她現在還隻是明風門一個小有名氣的內門弟子而已。

晏鶴春不知真假,也看不出她的深淺,雖然不知修為幾何,但她的確比在場的人都要厲害些,他莫名敬畏道:“那……那您看這裡有什麼異常呢?”

木梧意滿意地摸摸他的腦袋,道:“這裡確實就是整個彆院的陰氣聚集之處,隻不過陰魂盤踞時間太長,又吃了不少人,已經強到能夠偽裝自己的氣息了。”

“原來是這樣。”晏鶴春和滄浪宗的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應逐陽不解地看向薑懸月,低聲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薑懸月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隻是感覺到這裡陰氣很重,似乎有很多凶魂集結於此,沒想到還真是他們老巢。

他乾笑著說:“當然是因為我厲害了。”

應逐陽翻了個白眼。

既然發現源頭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明風門的人在四周布下符咒陣法,滄浪宗將劍懸於湖麵之上,準備將它們逼出來之後一舉封印。

眾人互相遞了個眼色,示意準備完畢後,十幾柄靈劍刺入水中,激起陣陣水花,一直探向湖底。

不多時,原本清澈的湖水便升起一個黑點,黑點從中心不斷向四周擴散,將湖水染得幽黑陰沉,昏暗的湖水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在場的近二十人皆屏息凝氣,靜靜地注視著那片黑暗。

“嘩——!!”

一道黑色的水柱裹挾著濕冷陰氣衝天而起,瞬間分成幾股襲向周圍!

滄浪宗的人立刻召回佩劍,劈開迎麵而來的凶魂,明風門發動符陣,金色屏障以更快的速度將那道水柱包圍,封住了它們意圖湧向其他地方的去勢。

黑煙激烈地衝撞著屏障,一處陣符搖搖欲墜,薑懸月斬斷眼前的凶魂禦劍飛向那薄弱地帶。

指尖在佩劍上一劃,他就著傷口溢出的血跡在符咒上龍飛鳳舞地填了幾筆,順道還再貼了張符上去加固陣法。

一個陰魂見縫插針地朝他衝去,未等近身便被一柄泛著寒光的長劍穿身而過,尖嘯著化為灰燼。

薑懸月轉身一看,那寒劍深深插入泥地,印刻在靠近劍柄處的“三千塵”在日光下耀眼奪目。

應逐陽落地拔出劍,幾個眨眼間便將四麵八方襲來的邪祟儘數斬滅,長發飛舞間,高挑倩麗的身姿擋住了他身前刺眼的太陽,將他籠罩在自己的背影下。

“小心些。”應逐陽聲音依舊平靜,連呼吸都沒有半分雜亂。

薑懸月笑道:“多虧有師妹在,不然我就要英年早逝了。”

應逐陽無奈地瞥他一眼:“都這個時候了還貧。”她不再停留,飛身回到湖麵上與惡鬼纏鬥。

在場之人修為都不算低,這宅鬼雖然凶猛,但也沒多難對付,合力圍攻之下不足兩柱香便全部封印。

木梧意將被封印後的陰魂吸到自己的酒葫蘆裡,拍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道:“還有力氣嗎?不累的話我們再去後山看看。”

於是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到了後山上。

木梧意先在山上走了一圈,回來後撓了撓頭說:“這裡就比較麻煩了,感覺不到源頭,估計都是單獨的邪祟,應該強不到哪去,咱們分頭行動,到時候統一在這裡集合,遇到麻煩了記得發信號。”

她都這麼說了,一行人隻得散開,各自循著陰氣搜索,在山頭上一直搜到了天黑,陰羅盤也還是轉個不停。

薑懸月將遇到的一個落單凶魂打包收進乾坤袋裡,剛在身上掛好,一抬頭就看到晏鶴春。

“……”

“……”

晏鶴春盯著他的乾坤袋,表情似乎有些惱怒。

原來自己是搶了小孔雀的獵物,薑懸月心想。

他頓時心情大好,昂首挺胸地繞過晏鶴春繼續向前走。

剛略過身畔,就聽晏鶴春陰沉沉地說道:“薑懸月,你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薑懸月腳步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登時變得無比陰鷙。

他側眸看向晏鶴春,嘴角的笑容像是淬了毒一般:“晏小公子說話也真是有夠難聽的。”

晏鶴春猛然轉身揪住薑懸月的衣領,低吼道:“少自以為是了!你個沒爹沒媽的孤兒,多虧了明風門收留你才能活到現在,不然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與我說話?!”

薑懸月心裡的火氣再也按壓不住,當麵給了他一拳把他砸倒在地。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比出身?比出身我不比你差哪去,真以為彆人捧著你是因為你有多了不起?人家那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才施舍你幾個笑臉!論天賦論實力你哪點比得上我?!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得瑟這點東西?”

晏鶴春被他打得一愣,回神過後像是瘋了一樣撲過去拳腳齊上:“我哪點比得上你?!我哪點都比你強!不過是仗著早出生幾年能比我高出那麼一點修為罷了,你有什麼可得意的?你出身?你他娘的爹媽都死了你有個屁的出身!”

薑懸月比晏鶴春年長三歲,力道,修為,身量都比他高出一截,他一拳搗在晏鶴春肚子上把他從自己身上打翻。

“你再敢提一句我父母我現在就讓你見不到你爹媽!!”

“雜種!野種!”晏鶴春嘔出一口血繼續痛罵道:“薑懸月你個畜生!白眼狼!外邊撿來的賠錢貨被明風門好心收留,你乾了什麼?!”

“我乾了什麼?我給明風門長臉了我乾了什麼!”

“呸!你他娘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應叔他們給你條命把你養這麼大,你現在在乾什麼?”晏鶴春滿臉寫著惡心道:“你惦記他們的女兒!肖想自己的妹妹!你忘恩負義!罔顧人倫!!”

這幾句話像是五雷轟頂一般在薑懸月腦子裡炸開,他驀得起身一腳踹飛晏鶴春,用儘全身力氣對他大吼:“你放屁!!!”

晏鶴春被踢得撞斷身後樹乾,伏在地上邊吐血邊沙啞地怒罵:“你他媽什麼心思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什麼心思都不是你那種心思!彆你自己抱著惡心的念頭就以為彆人都跟你一樣!”

薑懸月依舊喊得凶狠,隻是言語間的底氣卻沒那麼足了,隱約多了些驚惶。

“我惡心??”晏鶴春鼻梁皺起,麵目猙獰地說:“我再惡心都沒你惡心!你個垃圾!”

良好的成長環境讓薑懸月罵不出更多的臟話,他乾脆放棄嘴上無謂的爭鬥,握緊拳衝他那張讓他嫌惡至極的臉劈頭蓋臉地落了下去。

兩人好像都忘了自己是習過身法,學過劍招的修士,用最原始的方式打成一團。

薑懸月把晏鶴春壓在地上揍得鼻青臉腫,晏鶴春也同樣怒氣衝天地給了他一腳把他踹下去。

就在兩人打得不可開交之際,一道凶悍狠厲的劍氣自密林間橫穿而來!

薑懸月做了這麼多年除祟任務,對危險來臨的直覺幾乎是下意識出現在腦中,他就地一個翻滾躲開擦身而過的劍氣,眼睜睜看著成排的參天大樹被劈成截麵光滑的兩半。

“……”

晏鶴春青腫的臉上也後知後覺地浮現出一抹血痕,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劍氣來源處。

一道窈窕的身影自月光下逐漸袒露,絕豔無雙的麵龐在點點寒星的襯托下越發陰冷。

菲薄雙唇微啟,應逐陽盯著地上一藍一黃兩個狼狽的人形生物,森然道:“你們……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