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鬢荊釵世所稀,布裙猶是嫁時衣。
——《懷良人》葛鴉兒
<零>
春時,正午。
街道行人寥寥無幾,未有車馬喧囂,未有孩童嬉耍。女人窩在搖椅裡,手持團扇,眼睛眯著,店內無人,便悠然的打瞌睡。
“請問,嬌媚簪可在?”
柔媚夾雜著清冷的女聲打斷店中清靜。
女人卻未動彈一分,隻眼皮輕輕抬起,一身緞花青藍色衣裙映入眼中,妝容可謂精致,上粉描眉自是細致,卻梳著簡單的發飾,不失風範,卻也有幾分媚態。
“客官在說些什麼?我這胭脂鋪各種胭脂、熏香種類可謂齊全,可卻從未賣過什麼簪子,姑娘要買首飾,煩請移步街口左數第二家劉掌櫃那便是。”女人又合上眼,輕搖扇,慢答道。
“掌櫃的也不必這樣趕我,我喚作夏娘,是花滿樓的一名舞妓。”夏娘行了個禮,“聽聞掌櫃的從不輕易顯山露水,夏娘知曉嬌媚簪的存在,還是聽聞了那長青鏡的傳說。”
“那既是傳說,姑娘又為何信呢?”
“自是因為掌櫃的的幻麵閣。”
女人輕笑,道聲,“好。”
<壹>
“今天是寧朝聖年四月的第一天,天氣晴,偶有微風,店裡還算清淨,隻有一個女人下午來買了個奇怪的東西,為了賺錢,我還是賣給她了。我覺得我現在很像一個黑心商人......”
我名叫幻麵,京城第一胭脂鋪“幻麵閣”的掌櫃的,愛財不劫色,年輕漂亮又有錢,平時看起來挺正經的,沒有配偶,隻有兩個幫不上忙的夥計。住在京城十年,生活還算平穩,沒有什麼大波大瀾。
幻麵閣總體規模不算太大,門廊上正中的地方掛著一方桃木牌匾,上麵是舊友用行楷題的三個大字“幻麵閣”,推門進去一間廳堂裡正中間是一件大型四層櫃台,左右兩邊都擺著幾套紅木桌椅,供客人休息,再往裡走有兩間內閣,專門為特殊的客人準備的。
櫃台的牆壁連接著後院,後院就是獨立的私人房間了,閒人免進的。
這裡主營是胭脂香粉和熏香,偶爾也賣點其他東西,看個人需求罷了。
現在我正在寫我們店的“經營日記”,可是我水平太低,每天隻能蹦出來幾句話,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
“掌櫃的,你能不能走點心,每次都寫著兩句話,還不如不寫呢。”我店裡唯一一個男夥計阿三抱怨道。
“不能這麼說啊,”我的小丫鬟若素反駁他,“今天就寫的很好嘛,至少認識到自己的缺點了嘛。”
我咬咬毛筆,疑問“什麼意思?”
若素把抹布丟進水盆裡,擦擦手走過來,指著本子說道“喏,黑心商人,你自己也很清楚嘛。”
......
我就說我找了兩個假夥計,誰家夥計敢這麼跟老板說話?反了你們。
我哼哼的把日記扔到櫃台後麵,就聽到阿三議論,“不過說起來,今天那個女人倒是很奇怪啊,非要來咱們這買簪子,就算咱們的店名氣大,但也不至於什麼都賣吧?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若素瞟了我一眼,我聳聳肩,轉身挑了簾子鑽進後院。
事情是這樣的。
今天午時,來了一位自稱夏娘的女子,說是要來買一樣簪子,叫什麼嬌媚簪,我本以為她搞錯了,沒想到她那麼執著。夏娘說得直截了當,讓我沒法裝傻,隻好把她請進來。
“姑娘從新安街來到這長安街,想必是走了許久吧?”我起身,繞過櫃台,示意夏娘坐。
“想要得到心儀之物,必要費一番功夫。”
我笑,衝內閣喊,“若素,給客人看茶。”
若素跟著我很多年了,當年在一群同齡女子中,我挑中了她。
那時的她,頂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的表情,在一群惶恐不安的麵孔中顯得與眾不同,我便給她起了新名字,若素。
安之若素。
到如今也是這般模樣,我喜歡她這樣的性子,話少,勤快,懂禮數,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無事的時候消失。
若素端來兩杯玫瑰花茶,一杯放在夏娘麵前的小桌上,另一杯放在她的對麵,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我抬腳過去與夏娘同坐,問她說,“我這幻麵閣內藏著三百九十六種胭脂,一百八十一款熏香,不知姑娘想要哪個?”
夏娘呷了一口茶,“那煩請掌櫃的給夏娘拿出那最嬌最媚的脂粉,最令人無法舍棄的薰香。”
我搖扇,輕輕笑道,“這許要費一番功夫了,在這閣中,連我這個掌櫃的都要尋上許久。”
夏娘點頭,轉而起身整整衣服,衝我做了一個福,說“那夏娘便明日來取,還請掌櫃的勞心給夏娘找好。”說完,夏娘便出了我這幻麵閣。
“若素,告訴阿三,讓他貼張告示出去,明日午時櫃上撣土,讓姑娘們正午之前來。”
說罷,我起身進了內閣,穿過院子,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