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他耳邊輕聲說道：“對不起。”

傑森想要推開她，想要質問她，但她的道歉讓他把所有話語梗在喉中。

他沒有回頭看他，凝望著遠處翻滾的黃沙，問道：“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因為我騙了你，所以要說對不起。”她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

傑森覺得自己就算是發火，也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他咬著牙從喉嚨裡擠出一句憤怒的質問：“你為什麼要騙我？”

她拉著他的手，回到她的房間之內，她將他按在躺椅之上，隨後給他倒了一杯略帶苦澀的涼茶，薑曇華喝茶的口味不像是英國人，也不像是大多數中國人，她喝茶就喜歡喝涼的，且喜歡帶著藥味的苦茶。

傑森喝不慣這個味道，但他幾乎從未拒絕過薑曇華遞給自己的東西。

他雙手捧著精致的茶盞，他的目光落在茶盞邊緣曇華之上，沉默的一如他被拉過來的時候。

他在等，在等她的解釋。

他坐在她喜歡的躺椅之上，她便坐到純白的床罩邊緣，雙手幾乎陷入其中，她身子微微後仰，頭頂的曇華墜得更低，雙腿隨意交疊在身前，她不看他，而是看著天花板說道：“這個屋子裡的竊聽器我全部拆掉了。”

傑森雙手握緊杯壁，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你和塔利亞不是好朋友嗎，她為什麼要監視你？”

薑曇華挺想躺在床上的，但她並不想弄亂自己的頭發，她笑道：“傑，如果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就不會告訴你我騙你。”

“你知道是她和我說的。”傑森喃喃道。

“除了她，沒人會猜到我是怎麼騙你的。”薑曇華眯起一隻眼睛，笑道，“我並非懷疑你的推理能力，隻是我自認沒有露出破綻。”

傑森覺得他們的話題繞到一個詭異的方向，這是他想要知道的真相，卻並非他想得到的答案。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要騙我。”傑森執著地問道。

薑曇華歎了口氣，無奈道：“你還是一點都沒想起來嗎？”

傑森抿著唇，搖搖頭如實道：“偶爾會記起一些片段。”

“什麼樣的片段。”薑曇華問道。

傑森皺著眉頭回憶了一會兒，挑揀一些較為特殊的一五一十告訴薑曇華：“我和一個穿著漆黑披風——大概是蝙蝠俠的男人一起夜巡，我們會回到韋恩莊園的時候，會有一位老管家，給我們做很好吃的餐點，我喜歡他做的小甜餅。”

薑曇華觀察著傑森，儘量不遺漏他的每一個表情。

蝙蝠俠就是布魯斯韋恩，管家應該指的是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

薑曇華聽說阿爾弗雷德是個英國人，她忍不住問道：“真的嗎，你的管家做飯很好吃？”

“味道很好。”傑森疑惑地看向薑曇華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她喃喃道：“可能也有部分英國人例外吧。”

她又看向傑森問道：“你覺得你的家人是什麼樣的人。”

傑森幾乎是毫不猶豫回答道：“布魯斯是個英雄，阿爾弗雷德是個很和藹的老人。”

薑曇華幾乎可以確定他還沒有會想起最關鍵的部分，要她來說，人類的大腦會自動屏蔽痛苦的部分，她倒覺得不記得也沒什麼，她很喜歡現在的傑森。

隻是，塔利亞是一定會讓他會想起仇恨的部分，她不能讓他陷入仇恨。

薑曇華隨意搭在一起的雙腿微微用力，站直身子走向傑森，她拿走傑森手裡的茶盞一飲而儘。

“這是我喝過的杯子。”傑森喃喃道。

她當然知道這是他喝過的杯子，因為這是她故意的選擇，她看著他問道：“你很介意嗎？”

傑森自然是不介意的，但他也實在是說不出口，隻是盯著她手中茶盞之上殘留著的口紅印記，不自覺想起——這是否是她常用的茶盞。

薑曇華以為他在介意這個，於是又拿了一個乾淨的茶盞替他倒滿，塞到他手中：“這個我洗乾淨了，你用這個吧。”

傑森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又抬起頭看向她問道：“我是否記起以前的事情，和你為什麼騙我到底有什麼關係？”

薑曇華用指甲修剪圓潤的手指，輕輕觸碰傑森的臉頰，她低下頭在他耳側呼出一口氣：“小鳥，為什麼不自己好好想想呢，你認為塔利亞是什麼人，你的養父又是什麼樣的人，一個壞人一個好人，你說壞人為什麼要救你？”

“因為她有彆的目的。”傑森喃喃道。

“答對了。”薑曇華拍拍雙手鼓掌道，“我再問你，塔利亞既然不是我的朋友，為什麼我能待在刺客聯盟的基地，還能和她相安無事？”

“刺客聯盟的資料裡說，你們是合作關係。”傑森垂下眼皮喃喃道。

在薑曇華的引導之下，他已經知道了問題的答案。

她並非想要害他，而是想要保護他。

這樣的認知讓傑森愈發雀躍，他正想繼續問出更多真相的時候，薑曇華朝他搖搖頭，笑道：“小偵探，我可隻打算回答我為什麼騙你的問題的，剩下的，我可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傑森不解道，“我能幫你。”

“我救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幫我。”她揉揉他柔軟的黑發，朝他笑道，“好吧，我承認我確實對你有一些‘利用’，但我可以保證，我並不想讓你陷入危險之中，所以這樣已經足夠了。”

薑曇華轉身便想走，傑森拽著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居然將她拽到自己大腿之上，搖椅向後倒去，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胸前。

她不慌亂，隻是笑吟吟看著他。

傑森紅著臉說道：“謝謝你。”

“啊，不客氣。”薑曇華朝他眨眨眼，並不急著起來。

傑森腦子亂成一團，不知怎麼的，突然大聲說道：“我總有一天會打敗你的。”

“什麼？”薑曇華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自覺說了蠢話，連忙解釋道：“你為了保護我才做的這些事，所以我也想要保護你，我不怕危險的。”

她眉眼彎彎，捏捏他的鼻子忍不住笑道：“謝謝你，不過你想要比我厲害，還差得遠呢。”

傑森哼哼著，拍掉她的手不滿道：“你就等著我超過你吧，彆到時候求著我保護你。”

薑曇華覺得傑森這副表情實在是有意思得很，口是心非的少年也好玩得緊，她用手捂著嘴，故作驚訝道：“我還得求著你，你才願意保護我嗎？”

傑森紅著一張臉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他無處安放的手連忙按在她的後腰處，他望著她淺灰色的雙眸，焦急道：“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你什麼？”薑曇華將下巴擱在他的胸前，步搖上的曇花一下一下蹭著他的胸口，讓他覺得實在是癢得難以忍受。

薑曇華用手指，一下一下，觸碰著他的下巴，無辜道：“傑森，有些話要是說出口，可就沒法收回去了。”

他惱怒地瞪著她，生氣道：“我才不怕說出口的話！倒是你一直在騙我，分明是你主動靠得那麼近，現在又說這些話做什麼，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是的，她不信任他。

傑森終於找到了症結所在，她不相信他，卻要他相信她，這是什麼道理？

傑森作勢便想要推開她。

薑曇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人，像是指責，又像是埋怨，但話裡卻是實打實的委屈。

她其實知道，到這裡便也夠了，足夠讓傑森不會再被塔莉亞所‘騙’，可不知怎麼的，她偏偏覺得他實在是可愛。

以至於她並不急著‘狡辯’，隻是愈發湊近傑森，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閉上眼睛輕笑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你救了我。”

“我說的是我讓你跳下去那次。”

傑森抿著唇，難過道：“你，你是在騙我自i殺？”

薑曇華啊了一聲，睜開淺灰色的眸子，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怎麼現在還覺得我想害你？”

傑森試圖扭過頭不去看她，但她偏偏就捧著他的臉，逼迫這雙翠綠的眸子與自己對視。

他應該罵她是個騙子，或者生氣的用刀刃對她出手，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瞪著她，但眼眶愈發的紅，最後竟然賭氣似的閉上雙眼。

“你再想想？我剛才和你打的時候，用的是什麼招式，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是怎麼打倒刺客聯盟人的。”她用隻有他一人能夠聽見的聲音小聲說道。

他聽見她的話，突然睜開眼，驚訝地看向她。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匕首之上與臉上沾染著血跡，可她今日用的招式若是對刺客聯盟之人用，明顯更為輕鬆便捷。

為什麼不用，因為這招式奇詭，無法嫁禍彆人。

她若是想要殺他，也不必騙他跳下去，她有的是辦法。

她也可以不讓他知道這一切，但她就是告訴了他。

他張張嘴又閉上嘴，知道自己誤會了她的意思，又含糊不清質問道：“你直接帶我回去見塔利亞不就好了，你明知道我跑不掉。”

她坦蕩承認道：“因為我有私心。”

他看向她，不解問道：“什麼私心？”

她彎彎嘴角，將吻落在他的鼻尖，笑道：“這個私心。”

傑森的思緒又完完全全被她帶跑，但她的吻隻讓他覺得心癢難耐，實際上一觸即分。

她笑道：“好吧不逗你玩了，我既然會救你，現在把你帶到我的房間來，當然是因為相信你是個好孩子。”

她這說的倒是實話，她沒有興趣去救贖一個壞孩子，這麼大費周章就是因為相信傑森是個好孩子，像是達米安，薑曇華甚至把他當作翻版塔莉亞一樣對待。

“我不是孩子。”傑森強調道，“你既然相信我就再多告訴我一點，你不想說你自己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得告訴我關於我的事情。”

薑曇華斟酌片刻，無奈道：“她在乎你的養父，或許她試圖利用你裹挾你的養父，又或許，她打算利用你，在你們之間製造一場麻煩。”

“她想要利用我對付布魯斯？”

“是。”

傑森腦子裡突然閃過一些不妙的猜想，布魯斯是個受人歡迎的花花公子，薑曇華的年紀雖不大，但她總說自己是個孩子，所以——

他睜大眼睛問道：“你，你是因為布魯斯所以才救我的嗎？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薑曇華偶爾也覺得，青春期的小男孩實在是麻煩，她並不太想回答這種類型的問題。

但傑森，他突然鼓起勇氣，牢牢抱著她的腰，將雙唇緊緊貼著她的雙唇。

啊，事情變得有些麻煩了，薑曇華想道。

從她這些天竊取的情報來看，刺客聯盟和父親都試圖想要將勢力深入哥譚，塔利亞帶走傑森並非單純因為戀愛層麵上的問題。

她很確定，她這樣的人若是想要一個男人，即便是把他囚禁在牢籠之中，也不會選擇背棄自己信仰倒追。

所以，傑森在哥譚即將爆發的戰爭之中，一定有彆的用處。

拉撒路之池會影響人的情緒，再加上他死前受到的傷，在□□意義上雖然痊愈，但精神層麵確實有很大的問題，稍有差錯，他就會變得偏激且暴躁。

萬一塔利亞利用這一點讓傑森不再信任她，她不能再利用傑森是小事，萬一塔利亞的目的是毀掉哥譚——她也不能視而不見。

不過——

她並不覺得他的吻討厭，他確實長著一張她喜歡的臉。

在他結束這個隻是觸碰彼此雙唇的吻之後，她輕笑道：“是你原來就不會，還是你忘了？不管是哪一種，這個吻都不值得誇讚。”

她捧著他的臉，將如何親吻一點點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