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格陵蘭大馬哈魚教教徒,和兩個神聖黑暗仰望星空教教徒,在結著白霜的玻璃窗旁享用午餐。
店內放著舒緩的音樂,吧台後的調酒師在搖晃著手中的冰島紅茶,因為被建築物和馬路切割,窗外的雪地也不似冰湖處的刺眼炫目,反而為這座山腳小鎮平添了幾分安寧聖潔。
酒足飯飽的身體暖洋洋的,從頭到腳都寫滿了舒適,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躺在皮沙發上進行一場午睡。
望著空掉的碗碟發了會兒呆,僅有的正常人貝莉塔小聲地問:“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說話時,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團隊的領袖安森身上。
可惜這位乍一看很靠譜的遊戲老手已經倒在了魅惑的石榴裙下,此時正在為心怡對象竟然有未婚夫這件事黯然神傷。
嘗試溝通數次未果,無措的貝莉塔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這題我會誒!”身形像靈緹犬性格也和狗狗一樣活潑的凱托說,自信滿滿的語氣讓貝莉塔眼睛一亮,但緊接著就轉為了呆滯。
“根據我多個副本的通關經驗,遇到棘手難題的時候,隻要找張床呼呼大睡,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啊?
啊??
貝莉塔迷茫,完全搞不清楚對方的腦回路。
又或者,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遇見困難睡大覺?
儘管隻是個新手,但她也意識到對麵這位對美食迷之執著的英國人不太靠譜。
沒辦法,她隻好看向身旁的瑪格麗娜。
對方似乎並不餓,盤中的食物一口未動,被刀叉仔仔細細地掃到了一個角落,殘留下來的醬汁也被小心擦淨。
光滑的盤麵變成了效果不那麼好的小鏡子,朦朦朧朧地映出了少女姣麗的臉,模糊,卻也因此有種半遮半掩的迷人。
剛見麵時貝莉塔就發現了,這位拋下同伴提前出發的隊友,格外地在意自己的樣貌。
水仙花般的自戀。
但也……的確有自戀的資本。
如果眼睛有單獨的意識,那它們一定會儘情稱讚少女的美麗。
明明對方沒有使用技能,可貝莉塔的視線就是移不開,連呼吸都仿佛要被對方奪走。
目不轉睛,神魂顛倒,她幾乎要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安森終於擺脫了魅惑的影響。
意識到對麵的少女對自己做了什麼後,這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勃然大怒,差點就當場動起了手。
“你他媽在乾什麼?!”
要不是這個副本的難度突然提升,安森簡直想一走了之,自己單乾。
按照他以往的經驗和在大學中交換得來的信息,“新手副本”通常不會有太過駭人的東西,戰鬥也是帶有教學性質的小打小鬨,甚至連真正意義上的“怪物”都不會有。
被神秘力量控製的電鋸和剪刀,被神秘物質刺激發瘋的人類和動物,故弄玄虛的血跡和死狀能過審的屍體。
他一個人就能夠應付。
可是現在……
“至高的存在。”
守密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讓色厲內荏的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些經由黏液、淤泥、爛肉組合到一起的惡心觸手和眼球,無論過多久,都是他不願回憶的深黑夢魘。
“我在向你解釋我的人物卡呀,”熱氣在玻璃窗一次又一次凝結為水霧,瑪格麗娜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將其擦去,好讓戴文鎮的小警局一直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因為在目送那個小警員去上班的時候,眼睛亮亮臉蛋紅紅的少女說,她會在警局對麵的餐廳等他。
臨窗的位置,最佳的距離,確保他一下班就會看到她。
所以要好好地幫可憐的她調查未婚夫的下落哦。
“從你的表現來看,我的人物卡是不是車得很成功?”
吃了個魅惑還搖身一變成為該死的大馬哈魚教教徒的安森,臉黑黑的,說不出話。
於是他轉移了話題,選擇性地遺忘剛才發生的事。
“根據守密人提供的故事背景,戴文鎮當地的警局應該會知道一點信息。”
重新占據領導地位的安森,慢慢地找回了一點老手的自信:
“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去萊恩特工作的地方看看,就是不知道具體是哪裡。”
原來我的未婚夫叫萊恩特,感覺不如“APP90先生”聽上去讓人高興。
從隊友處得知的名字在瑪格麗娜的腦子一滑而過,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載我們來鎮上的司機夫婦近期才回到故鄉,對萊恩特的失蹤案一問三不知。瑪格麗娜,你比我們早到一天,有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線索?
瑪格麗娜想了想,揚起幸福的笑容:“守密人告訴我,他的APP有90。”
“這麼好看嗎?”凱托“哇”了一聲,他之前遇到的隊友都是宛如遭受了破顏拳一般,NPC也……好吧他根本就沒見過幾個NPC,每次都一開場就暈/睡了過去。
“APP90?”安森愣了一下,“好吧的確算個線索。”他們並不知道這位“好友”的長相,或許是要等見麵了守密人才會提示。
“還有嗎?”他沒有去看瑪格麗娜的臉,因為對方的表情有些刺眼。
“還有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少女的目光依舊看向窗外,“我的未婚夫長得如此好看,可鎮上卻沒有一個人有印象。”
雖然一見麵就被魅惑,但期間發生的事安森卻是記得清楚的。
在走進這家餐廳的時候,瑪格麗娜就問過餐廳裡的老板和服務生“有沒有見過她的未婚夫”。
外地來的,長得很好看。
“是的,他們都說瑪格麗娜就是他們見過的,相貌最出色之人。”貝莉塔沉思,猜測道:“難道他們在隱瞞什麼?”
原來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安森心道,開口:“那我們下次問詢的時候……”
“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狠狠恐嚇!”凱托迫不及待地說。
“……骰一下心理學。”安森無視了這條靈緹犬的話。
再沒有什麼有用信息,他看了看外麵那開始變得陰沉的天色,繼續道:
“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會有大雪,那時我們估計會被困在房子裡,沒法出來調查,而且很可能會遭遇戰鬥。”
“所以我們的動作要儘快,不如就分為兩組行動吧。”
因為不知何時就會到來的、未知的危險,他的語氣染上了幾分急切,與之相隨的是私心。
就目前各隊員的表現來看,貝莉塔和凱托很有拖後腿的潛質,瑪格麗娜也……
不對。
他忍不住抬頭,攝人心魂的美貌近在咫尺,是真正的狗看了都深情。
這個女人,實在可惡,但又實在美麗。
天人交戰幾秒,安森用“好歹她魅惑的骰運”很不錯來說服了自己。
“瑪格麗娜就和我一隊吧。”他說完就開始為自己找補,“貝莉塔和凱托去警局,我和瑪格麗娜去打探萊恩特失蹤的地點——危險程度更高。”
補丁打得不太成功,直白且不會看人臉色的凱托衝在了第一個:“可是我也想和漂亮妹妹一組。”
貝莉塔也猶猶豫豫地說:“要不我們重新分配一下?我和凱托都是新手。”
安森自然不必說,瑪格麗娜雖然看上去比較獨立特行,但看上去不像是初入遊戲的新人。
起碼比副本經驗全是睡覺的凱托靠譜。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安森的分組都不太合理。
“那……”
“瑪格麗娜!”一個聲音插足了玩家團隊的對話。
被叫出名字的少女回頭,昨日分彆的皮卡司機塔姆站在餐廳門口,因為自己的聲音吸引來全場注意而表情局促。
但很快,錢包丟失的難題占據了理智的上風,他忽視各式各樣的視線走到四人團的桌前,在那雙自帶深情的眼睛裡結結巴巴開口,問對方有沒有看到一個棕色皮夾。
宗教神聖又世俗,塔姆和妻子的所有積蓄都用來購買他們孩子的出生券了,如今的每一枚對他來說都彌足珍貴。
“天呐,這太不幸了。”聽完他的悲慘遭遇,瑪格麗娜眼裡有明晃晃的同情和憐憫:“我雖然也沒什麼錢,但這些你先拿去。”
少女的慷慨解囊,讓塔姆忍不住唾棄懷疑對方的自己。
對方分明人美心善,他怎麼能……怎麼能有這麼齷齪的想法。
“有沒有想過可能會丟在哪裡呢?等我找到了未婚夫,我們可以幫你一起回去找找。”
“不,不用了。”塔姆成功被對方的話帶跑偏,努力想了想道:“或許是在裝貨時不小心弄丟了吧,我不該把它放在外衣口袋。”
很快就會有一場大雪,現在折返是肯定來不及了,而等雪停之後……
塔姆沮喪地走了,走前還真情實意地向瑪格麗娜表達了謝意。
圍觀了全程的三位隊友:……
那啥,他們好像記得,瑪格麗娜的手上似乎就有一個男式的棕色皮夾。
沉默地暢享了一下那個錢包到底是怎麼來的,三人默契地選擇了閉嘴。
畢竟總不能,讓他們親手把隊友送進監獄吧???
“好了,我們再來談談組隊的事。”安森決定退而求其次地和凱托組隊,他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聖母,沒有過多的好心分給一個陌生的新手菜鳥。
“等一下,我有話說。”然而這一次,有異議的變成了瑪格麗娜。
少女眼尖地看到了從警局出來的小警員桑德爾,隔著玻璃快樂地朝對方揮了揮手,然後裝模作樣地不好意思道:
“那個,我已經有組隊的人啦,你們三個一起吧。”
就和早上的約定一樣,桑德爾一出來就看到了心上人。
對方在玻璃窗後甜甜地笑著,臉龐像一團輕飄飄的棉花雲。
讓他的腳步也變得輕飄飄的。
為了調取“萊恩特·索菲斯”檔案所挨到的一頓臭罵和刁難,此刻也煙消雲散。
唯一讓他有些不太高興的是,少女昨天還可憐巴巴地說自己隻身前來戴文鎮,今天身邊就做了一群看上去是同伴的人。
更令人生氣的是,對方完全沒有要為此解釋的意思,讓第一次遇到壞女人的桑德爾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