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塔姆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將後座的少女放下了車,然後腳踩油門消失在街尾。
他有考慮過報警,對方選擇的下車點還是鎮上的小型警局,但……萬一隻是自己多疑多想了呢?
畢竟她如此甜美,就像一塊剛出爐的蜂蜜小蛋糕,怎麼可能會是壞人呢?
遭遇了魅惑大成功的塔姆,順利地自己說服了自己。
卸完了貨,皮卡開進了一棟二層小彆墅的地下停車庫。熄火拔鑰匙鎖車門,終於能和妻子團聚的年輕司機嘴裡哼著歌,邁著輕快的步伐上樓,卻在踩上最後一級台階時表情一僵:
我衝鋒衣口袋裡的錢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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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娜用棕色錢夾裡的鈔票為自己買了條新裙子。
戴文是一座典型的候鳥城市,春夏人多,秋冬人少,鎮上的大部分店鋪也遵循著這個開業規律,尤其是在凜冽冬日。
所以,此刻的她逛的是一家主要麵對本地人服務的二手服裝店。
琳琅滿目的各款服裝被隨意地掛在一個個衣架上,風格囊括古今中外,時間跨度也很大,她甚至看到了來自東方的旗袍和一件維多利亞時代的婚紗。
據坐在收銀台後織毛衣的年輕老板娘說,這些都是小鎮居民的舊衣。
“你真漂亮。”當瑪格麗娜站到鏡子前麵時,老板娘再次由衷地誇道:“真想也擁有一張像你一樣的臉。”
看在少女那世所罕見的漂亮臉蛋上,她為其打了一個折。
“努努力的話,下輩子說不定就可以了哦。”
毫無心理負擔地用天使麵孔說著魔鬼之語,瑪格麗娜在老板娘感覺到冒犯前又道:“姐姐,我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外地人嗎?”
說完還原地轉了個圈,壓在短襖下的裙子如花瓣飛舞,讓容貌精致的少女看上去更像一朵顧影自憐的水仙花了。
“沒、沒有。”在美貌和那一聲叫人心花怒放的“姐姐”的加持下,老板娘成功忘記了剛才的那一點不快。
“真的沒有嗎?一個都沒有?”
少女欣賞著鏡中的自己,也透過鏡子看年輕卻又衰老的二手服裝店老板:
“就連和我差不多好看的,也沒有?”
“沒有。”老板娘這次的回答很果斷,很不假思索。
真好看啊。她的目光無法從少女身上移開,腦子裡想的卻是毛線堆下的剝皮器。
不,不可以,這太浪費了。
她的剝皮技術並不好,要是將這張漂亮臉蛋碰壞了,她會很難過的。
“那我就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啦,”打算買下這條裙子的瑪格麗娜說,“看在我這麼好看的份上,可以再打個折嗎?可以的話那條婚紗我也想要。”
婚紗……
老板娘循著少女的話看去,渾濁的眼珠轉了轉,想起了關於這條婚紗的往事。
那是一對特意到戴文鎮來舉辦婚禮的貴族夫婦,說是非常喜歡這裡的雪山和冰湖,於是便被熱情好客的鎮民們永遠地留了下來,留在了教堂的十字架上麵。
神聖的祭禮,聖潔的十字,和美麗的新娘。
如耶穌受難般地釘住手腳,獻給他們的神。
她還記得,那件婚裙的內裡應該還殘留著鮮血——紅到深黑。
“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
腦中浮起了一幅美妙的畫麵,她為這個聖瑪利亞般的少女選好了結局,眼裡和唇角的笑容都因此變得病態了起來。
“你想要——結婚時穿嗎?”
“差不多。”瑪格麗娜在付錢時用了個妙手,順走了老板娘藏在毛線籃的東西。
硬硬的,冰冰的,似乎是可以用來做武器的刀具。
可她一個戰鬥技能都沒點耶。
畢竟她隻是個喜歡看美人的小女孩,打架這種事……不如就交給她那素未謀麵的未婚夫吧。
“我準備穿著它向我的未婚夫求婚。”渾身散發著戀愛氣息的瑪格麗娜說,“好心的姐姐,你說我要不要再準備一對戒指呢?”
她的臉上和眼中都滿是真誠,像一個才墜入愛河不久的天真少女在向可靠的長輩尋求幫助。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眼神,讓老板娘怎能拒絕。
她走向隱藏在衣服裡的小門,從自己臥室的床頭櫃抽屜找出了一對珍珠戒指,大方地送給了對方。
“希望你的婚姻能幸福美滿。”
你會成為十字架上新的祭品,而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回到這裡,包括你那美麗的臉。
“感謝您的祝福。”瑪格麗娜說,而在老板娘看不見也聽不到的地方,一個聲音在對油鹽不進的少女崩潰大喊。
【偵查,偵查,快對這個NPC和這家服裝店使用偵查啊!!!】
每一段歲月靜好的對話後麵,都有一名守密人在負重前行。
不偵查怎麼發現異常,不發現異常怎麼過靈感,不過靈感怎麼掉san,不掉san怎麼死人,不死人怎麼完成業績!
守密人恨不得抓住瑪格麗娜的手強行讓她丟骰子。
“我的偵查隻有25,還是不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無情拒絕了對方的提議,瑪格麗娜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結束了這場令人愉快的購物。
在場的三個人,除了守密人,都收獲了快樂。
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身後的服裝店也在完成了最後一筆生意後關上了門,街邊的路燈光線昏暗,唯有遠方的教堂明亮矚目。
做為一座北歐小鎮,這裡毫不意外地是天主教的聖地。具體信仰的教派則是“Lunar Mirror”,月之鏡,聽上去似乎和天文有關,還挺科學的。
大概是這個原因,教堂頂部裝飾比起十字架更像是一輪彎月,表麵的彩窗也充斥著大量的月相圖案。隻可惜今夜的雲層格外厚重,看不到真正的月亮。
踢了踢腳邊被踩得臟兮兮的雪,守密人的聲音再度出現:
【一直規避劇情的話,是會被劇情殺的。】
“規避劇情,我有嗎?”瑪格麗娜驚訝。
【你怎麼沒有!?】
“我當然沒有。”少女朝馬路對麵的警局走去,“你看,我這不是正準備去推劇情嗎?這麼晚了我還在外麵不顧自己的危險調查案件,我可不要太積極太努力。”
【……是是是。】
【天很黑,路燈也很暗。買到了心愛裙子的你因為過於激動忽視了腳下的路況,所以你現在必須過一個幸運——快過快過。】
咽不下這口氣的守密人強行道。
“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話音才落,瑪格麗娜就連人帶箱子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唔。
因為臉上圍了圈圍巾,她的小小痛呼被堵在了喉嚨裡,手提袋在地上一滾,掉出了被她隨意塞在婚紗下麵的剝皮器;扣得不太緊實的小皮箱也敞開了一個口,從裡麵流出了汩汩鮮紅的液體。
摔倒的地方就在警局的門口,正好被一個年輕的警員撞見。
疑似為血的紅液,鏽跡斑斑還沾著不明物資的凶器,才到小鎮就職一個月的他,華麗麗地過了一個san值檢測。
San Check成功,倒黴的警員回過神來,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香。
地上的液體,是和血液顏色相近的紅酒。
可是為什麼要把紅酒直接灌進一個手提箱呢?他沒想明白,他看到了差點被他誤認為是殺人犯的少女。
雪地裡,對方的臉龐比月光更柔美,表情因為才摔了一跤而有些委屈,也因此顯得十分楚楚可憐。
大腦一片空白,他臉頰發紅地扶起了摔在地上的少女,還幫她撿起了散在地上的物品。
甚至還在想要不要用自己的工資給對方買幾瓶新紅酒,戴文鎮的稅收高,警員的收入也不低。
【你箱子裡帶的是什麼啊!?】
玩家可以從副本裡帶走物品,也可以從外麵帶物品進來。危險難度更高的副本會要求守密人嚴格檢查玩家們的隨身手提箱,低一些的雖然不怎麼嚴格,遊戲卻擁有一套自動過濾機製。
比如在一個以中世紀為背景的副本裡扛上RPG火箭筒,就是絕對不允許的。
假如碰上過濾機製心情不好的時候,試圖在違法規則邊緣大鵬展翅的玩家,會在落地時就被幾隻可愛的小狗團團圍住。
“紅酒呀。”瑪格麗娜一麵回複著守密人,一麵羞澀地對APP比普通人略高一點的小警員說了聲謝謝,然後成功進入了夜晚的警局。
【那你帶一箱子紅酒乾什麼?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嚇人。”
擁有著名為誠實這一美好品德的瑪格麗娜,直言不諱地說:“你看我的恐嚇也隻有區區15點,要是魅惑大失敗的話,就隻能偽裝成殺人犯嚇嚇對方啦。”
被小瘋子魅惑住的小警員,正在忙前忙後地給不幸損失了一點生命值的她找醫藥箱。
“其實原本打算帶具骷髏,可是手頭沒有太合適的,這個手提箱也塞不下。”瑪格麗娜歎著氣和守密人商量:“你認識遊戲規則的製定人嗎?能不能反應一下這個問題。”
“如果能的話,我在離開戴文鎮的時候,就可以帶上我的APP90一起走了耶。”
你,你打算用什麼樣的方式把APP9——不對,是萊恩特先生——用什麼樣的方式把萊恩特先生裝進箱子裡帶走?
守密人不願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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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好了手臂上的小擦傷,瑪格麗娜和涉世未深的小警員聊起了鎮上的失蹤案。
而在得知她竟然已經有未婚夫後,純情的桑德爾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如果他不是副本裡的NPC而是一名玩家,且“恰好”得罪了守密人的話,此時的他恐怕還要再過一次san值檢定。
“你、你,你的未婚夫在鎮上失蹤了?”桑德爾強行鎮定,拿出筆本開始工作:“不知他的名字是?我可以幫你找一找檔案……”
眾所周知,大部分懸而未決的失蹤案,基本可以等同於死亡。
要是這位美麗的小姐的未婚夫真的死了,他是不是可以——
桑德爾被自己突如其來的陰暗念頭嚇了一跳。
而事實上,自從他來到戴文鎮後,腦子裡就經常冒出這種邪惡的想法。
討厭的上司,鬨事的酒鬼,襲警的罪犯。
也許都能用更便捷的方法解決。
“我的未婚夫是房地產經紀人。”桑德爾的渾渾噩噩,被少女柔美恬靜的聲音衝散:“數個月前來這裡開發度假村項目,一個月前失蹤,長得很好看,你一定會有印象的。”
“可是……我一個月前才到這裡。”桑德爾的渾噩變為了迷茫,“不告訴我姓名的話,我恐怕幫不上忙。”
【不管用了吧。】
守密人幸災樂禍:
【你要是能保證在接下來的劇情裡老老實實地丟骰子,我就大發慈悲地再說一遍APP90的名字。】
叛逆的瑪格麗娜,沒有選擇屈服。
她緩緩低下頭,用圍巾捂住了臉,難過又自責地說:
“剛剛摔得太厲害,我,我好像把達令的名字給忘記了。”
“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我還是另想辦法吧。”
在少女即將轉身離去前,桑德爾站起來攔住:“不是麻煩,我——我很樂意幫你。”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他信誓旦旦地向可憐而無助的少女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