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貓溫存了會,駱文朗洗漱完畢,抱去小貓窩在沙發上。
屋內空調已經開了有一會了,融融的暖氣充溢著房間,穿一件薄睡衣也不會覺得冷。
隨意打開一部電影,駱文朗感受到懷中小生命溫熱活躍的氣息,他順著小貓的毛發方向捋了捋軟乎乎的貓毛。
心裡升騰起股輕盈的暖意,將終日空落的冰窟填滿。
不知為何,麵對一隻不懂人世的小貓,駱文朗忽然萌生出好久沒出現的傾吐欲。
“小貓。”他輕輕開口,“你說,我們真的能完全擺脫過去而生存嗎?”
電影開始放映,美式小鎮的複古色調在熒屏上鋪陳開,是羅伯·萊納執導的電影《怦然心動》。
“過去塑造了我們,哺育了我們,因為過去才有了現在。”
“連過去都不需要回憶了,那麼,現在所做的一切還有意義嗎?如同忘卻曆史的國度,終會再次走向相同的覆滅輪回。”
“所謂的命運、人生不過是個圈套,循環往複,輪回不休。”
銀幕上,男主回憶的旁白響起,兒時男主跟隨家人搬來小鎮,這是故事的開端。
“但如果。”撫摸著小貓的手輕輕顫抖起來,駱文朗開口,“過去令我們感到痛苦呢?”
“我們能夠推翻,甚而顛覆它嗎?”
電影中,固執而不願受世俗歸順的女主被男主漂亮的藍眼睛一擊即中。
低下頭,駱文朗看見小貓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如水洗,比寶石更美麗,蕩漾著一個痛苦的人的倒影。
小貓沒有回答他。
他也不需要回答,有些問題的答案早在問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然注定。
站起身,駱文朗拿了張毯子蓋在他和小貓身上,又換了個姿勢,好讓小貓躺得更舒服。
電影緩緩推進,劇情中,女主高坐在樹乾之上,宣揚著梧桐樹的聖潔。
恍惚間,駱文朗看到了一隻黃白黑花色的小貓也站在樹枝上,睥睨著樹下的芸芸眾生。
梧桐是聖潔的。
“而你。”駱文朗輕輕低語,他知道他身前緊閉的窗戶在不久前還大開著,“小貓,你是自由的。”
小貓並不能聽懂駱文朗話裡的深意。
他隻知道這部電影還挺感人,酸酸澀澀的。
秉持著小貓有淚不輕彈的原則,野子樂眨巴眨巴眼睛,硬生生把淚花憋了回去。
電影逼近尾聲,駱文朗已經把貓窩鋪好了。
貓窩很高級,顏色淡雅,空間也大,裡麵還特意鋪上了小貓上次用的小羊毛毯,一看就是用心準備。
小貓甩甩尾巴,絲毫不客氣地躺進貓窩,甚至有心點評:“做的不錯嘛。信徒,貓貓神給你記一功!”
駱文朗隻聽到小貓一陣喵喵,覺得還挺可愛,伸手揉亂了小貓腦袋上的毛。
不出意外,得到了小貓的哈氣和一記沒伸指甲的貓貓拳。
臨睡前,野子樂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係統,幫忙兌換兩支精神舒緩劑給大反派。”
這個笨蛋人類不會照顧自己。好在,小貓會照拂他的信徒。
又是一夜好眠。
說來也怪,自從小貓來後,駱文朗的睡眠質量是出奇的好。
依舊跟著生物鐘起床,窗外晨光熹微,駱文朗拉開窗簾時才發現落在書桌上的一小袋子藥。
拎起藥袋子看了看,上麵日期落款是昨天。
他昨天竟然也沒吃藥嗎?
駱文朗眉宇輕壓,他自知最近自己狀態很差,病情發作更是頻繁,按理說是一天也離不開藥的。
可昨天,他一整天都沒吃藥,竟也沒什麼特彆的表現。
不,不止是昨天。
抿了抿唇,駱文朗想起上次小貓來的時候,他正好發作,又被駱家擺了一道也沒吃上藥。
從壁櫥拿出來的藥後來他仔細看了,早過期了,不該起作用才是。
可偏偏他好了,好得還比往常都快。
莫非……
光線灑落在他親手鋪設的貓窩上,給奶白色的貓窩染上了一層金黃。
貓窩裡有隻三花小奶貓迷糊地翻了個身,尾巴無意識晃悠著,睡得正香。
望著窩中軟乎乎的小奶貓團,駱文朗眉頭輕輕攏下。
是怪力亂神,還是這隻小貓真有什麼特殊之處?
靜默著,屋外有葉落下,斷了杆的葉片憑著風力進屋悠悠兜了一圈,又翩然而出,未留下絲毫痕跡。
一如前日在屋內喧鬨又陡然消失的小貓團們。
猶豫片刻,駱文朗打了個電話:“喂,是我。送個監控過來。”
*
等野子樂醒來時,又是大中午了。
在貓窩裡懶散地伸了個懶腰,小奶貓拉長貓身,片刻才邁著輕盈的小貓步踮出貓窩。
看到駱文朗伏案在書桌前,擺弄著個不小的黑色玻璃球,野子樂好奇地湊過去。
“笨信徒,你在做什麼呀?”野子樂問。
見小貓來,駱文朗伸出一隻手揉揉小貓的腦袋,單手將監控的電源插上。
滴一聲,黑色玻璃球狀的監控亮起紅燈,白色的底座支棱起兩排小輪子,咕嚕咕嚕亂動。
“滴滴,察寶來啦!”監控機器人在桌上繞了一圈,“第3代寵物觀察機器人將竭誠為您服務。”
是的,監控全稱是“第3代寵物觀察機器人”。
可移動式監控的最新一代,功能齊全,操作先進,甚至還附贈兩個自選小配件。當然價格也相當好看。
隨手將配件插上,駱文朗把機器人推到小貓麵前,觀察野子樂的反應。
野子樂不知道這隻小機器人的身價夠買好幾座他夢寐以求的貓罐頭山,興味十足地圍著小機器人轉。
自選配件是一對貓耳朵和機械尾巴,能在電力足夠的時候晃動。
野子樂盯了機器人好一會。
他晃了晃尾巴,機器人也晃晃尾巴。
他抖了抖耳朵,機器人也抖抖耳朵。
他喵嗚一聲,但這次機器人沒跟著喵嗚,而是轉了個圈,滴滴報告。
“滴滴,檢測到一聲貓叫,已記錄。”
有尾巴、有耳朵,但是不會喵喵。
野子樂恍然大悟。
這是隻啞巴貓貓!
啞巴貓貓隻會說人類語,不會喵喵,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野子樂頓時腦補出一個悲慘的貓貓頭小機器人故事:
可憐的小機器人從小努力學貓語,卻怎麼也學不會。大家都覺得他是隻啞巴貓貓,他深受其他小貓們的排擠。
有一天,貓貓頭機器人在花壇裡意外撿到了一本教人類話的書,他試了試,發現自己居然能說出來。
從此他寒來暑往、潛心練習,想有朝一日能和小夥伴們交流,驚豔他們所有貓!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他的刻苦學習之下,他終於學會了人類語。
於是,他走到曾經瞧不起他的貓麵前,大膽打招呼:“你好!”
他心想,愚蠢的小貓啊,你沒想到吧,我機傲天還有這麼一天。是的沒錯,我學會了傳說中的人類語,不再是當初的啞巴貓了!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
曾瞧不起他的小貓轉過頭,望向小機器人。
“喵?”
一句簡短的、飽含疑問的貓叫讓機器人如遭雷劈、深深破防。
他聽不懂貓語!
他忘了,絕大多數貓貓聽不懂人類語。而他依舊聽不懂貓語,學不會喵喵。
他還是一隻啞巴貓!
深耕多年,歸來仍是素貓。
慘,太慘了。
野子樂被自己腦補出的故事感動得兩眼淚汪汪,抱著比自己還大的小機器人一頓貼蹭。
“彆怕,以後我就是你的老大了。”野子樂嗚嗚,“樂樂是最聰明的小貓,能聽懂人類語。以後你就不孤單了。”
小貓對監控機器人接受良好,駱文朗本該心下寬慰。
可不知怎的,看著小貓抱著機器人貼貼蹭蹭,好不熱情的模樣,他又莫名有點手癢。
小貓……還沒這樣抱過他吧?
*
另一邊,在駱文朗病房隔壁的VIP病房內,一和床上人有三四分像,但更顯清冷的男子在床邊久久駐足。
“野總,不要著急。”旁邊有人勸他,“令弟肯定會醒的,您找的都是全國最好的醫生,他們有經驗。”
野舟川淡淡望了眼說話人:“他們有經驗?什麼經驗,照顧活死人的經驗嗎?”
“全球植物人的複蘇率有多少?”野舟川的聲音很平靜,不知為何聽著又讓人有幾分生寒,“20%有嗎?”
“既然都要賭那20%,為什麼不乾脆多賭幾條路?”
旁邊人抹了汗:“可野總,那些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我的笨蛋弟弟還躺在這,你跟我談封建迷信?”野舟川神色依舊淡淡,眼眶卻隱約泛紅,“我有錢,我就給他們送錢怎麼了。你就當我瘋吧。有誰不瘋呢?就是駱家那位……”
“野總!”旁人驚呼一聲,“這個……不能說吧。”
自知失言,野舟川眉頭微皺,停下話頭,努力克製了下自己的情緒。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明天把家裡關於子樂的東西帶過來,彆驚動其他人。大師我已經聯係過了。”
用棉簽給床上人潤了潤唇,野舟川坐到床邊,怔怔地盯著野子樂日漸蒼白的皮膚好一會。
“子樂,彆怕。”他說,“哥哥會帶你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