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中白玦緊繃的身體如泥般癱軟下來,沿著座椅扶手滑落。
白玦!
上古分心的瞬間,蕪浣驅動魔力衝了過來,幸得天啟擋下。
天啟瞪向蕪浣,怒斥,“蕪浣賤禽!你什麼時候施的雙生咒!?”
蕪浣輕蔑笑著,“本君當年移居毗鄰蒼穹的行宮,你派人來探,難道僅探得本君借弑神之力修煉魔力而已?”她如天神睥睨天下那般睥睨四方群魔,看向天啟,最後看向上古。
隻見上古隻關注長淵殿陣中情況,一眼都沒瞧蕪浣。
蕪浣鳳目怒火頓起,卻仍是笑,“你們這些天神自古以來便自視甚高,輕視無視我們這些出身低微之人。可到頭來,你們奈何不了的還不是我這個卑賤之人。”她看向天啟,“我們萬民拜服的天啟神尊,不是要將小人千刀萬剮嗎?來吧!你們擊我一掌,那白玦就承一掌;你們剮我一刀,白玦就受一刀。或許從前的白玦還可以承受,可他如今這半死不活的殘軀怎能——”
天啟忽驅動妖力把他手臂幻到蕪浣近旁,掐住了她的脖子。
“雙生之術連接的雙方須同生共死,白玦又是那種寧可自毀也不會讓奸惡得逞的性子,你這賤禽又怎會不防?你如此狂妄,恰好證明雙生咒不是直接施加在你與白玦身上。必是你動了什麼手腳,讓傷害隻落到白玦身上,而你自己卻能毫發無傷。本尊是猜不出你使了什麼陰招,但必跟靈力有關。那隻要不對你使用神力,便不會牽連到白玦身上。”
蕪浣大笑,“天啟啊天啟!你怎麼還像六萬年前那般天真呢!你以為用這蠻力就能把我掐死嗎?”
“我是不能掐死你,但能發泄我心中對你的恨!”天啟話音未落,便舉掌迅速甩了蕪浣幾巴掌。
蕪浣怒火中燒,灼燒在臉上的紅印也變得猙獰,“這般折辱我們這些出身低微之人,便是你們為天神之道嗎!”
上古眸光忽從陣中回到蕪浣身上,她驅動神力纏繞住蕪浣的身體,“蕪浣!你左一句‘我們’,右一句‘低微’,不過是強行讓天神與天下蒼生對立,為你墮魔尋得借口!今日我算是徹底看清了:你墮落至此,是永遠無法理解罪過的從不是魔族自身,而是墮落成魔的行徑!低賤的也從不是人的出身,而是為向上爬的不擇手段!怪我當年把你帶到天界——”
“彆跟我提當年!”蕪浣麵容扭曲,驅動魔力,輕易把身上的銀色神力掙開,
“滿口仁義道德的廢話!不就是想在本君身上探知雙生咒的破綻嗎!那本君就好心告訴你們:本君把咒術施在那一朵朵美豔的弑神花上,一天施一個,或者施幾個,神不知鬼不覺的。那一個個神奇的小小咒術隨著那些花錯境連接到白玦神尊的本源上。也許白玦神尊自己也發覺,每當強行摧毀那些花,他所施的神力便會反噬到自己身上。而方才,你們以為本君當真這麼久都破不了你們的結界嗎,不過是想先看一出好戲。看著我們的主神殿下一遍又一遍地摧毀那些弑神花,一遍又一遍地把痛楚加到你們要守護的白玦身上。讓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不是本君,卻是要守護他的——”
上古瞬移到蕪浣麵前,重重打了她一巴掌。
蕪浣不怒反笑:“你們除了這樣,還能做什麼?你們敢做嗎?知道為什麼咒術明明是施加到弑神上,傷我卻也能傷到白玦麼?”
蕪浣抬起手腕,幻去外麵的皮肉,暗紫色的霧息自內騰出。
上古定睛細看,裡麵的一筋一骨都纏滿弑神花!
“之前那錯境生在白玦本源的花有多少是被施了咒術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我身上這些,每一朵,都有咒術,它們所受的將不減一分一毫,悉數落到白玦身上。”
“賤畜!”上古咒罵一聲,揚手又打。
蕪浣不躲,卻揚起手臂,臂上暗紫的花朵時隱時現,毒息張狂彌漫,“來吧,打吧,看你們的白玦能撐多久。”
上古杏目微凜,揚起的指尖施神力向蕪浣的手腕一劃,一條長長的傷口發著銀光橫亙腕上,淌下鮮血來。
“你怎麼——”蕪浣驚訝看上古,後者神色平淡,她又看向長淵殿陣中,白玦盤腿坐於高座之上,黑綢廣袖露出的腕上並無傷口!
她施力讓自己傷口愈合,探臂中弑神花,花上的咒符消失了!
“雙生咒需讓對方身上的咒符暴露再行粉碎方能破解,你不是不知道的,”天啟冷冷道,“隻怪你太輕敵。”
蕪浣很快鎮定下來,“那又如何?粉碎了我臂上的,你們就以為能粉碎我全身上下所有弑神花的咒符了?”
“我們相信他。”上古朝長淵殿陣中深深瞧了一眼,揮動古帝劍驅動神力擊向蕪浣。
蕪浣驅動魔力迎上來。
“是要與我比耐力?方才收服弑神已耗去你們不少神力了吧,你們如何抗衡!”蕪浣激發更強的魔力推向前方。
銀色紫色神力再行壯大,除直迎前方強大的黑色魔力,還能分出更多神力與魔力對擊。
縛神台之上,兩股神力與一股魔力再次僵持不下,天地雲翻海倒。
突然,蕪浣覺身體冰凍難忍,繼而像有萬物破碎之感。
緊接著,相互防守之勢突然被上古打破,她掌心運起一股混沌之力向蕪浣攻去。
蕪浣措手不及,被推得落到地上,後退十數丈。
眾人又看向長淵陣中的白玦,隻見他渾身布滿冰霜,額上金色的雙生咒符驟強驟弱,最後驟然破碎,了無蹤跡。
他仍端坐高座,卻像沒了氣息。
常年炎熱多雨的九幽上空於同一天第二次降下雪來,天地冷肅無聲。
上古天啟向白玦施通靈訣大聲呼喚,卻得不到一絲回應,心中大急。
忽然陣中的天外傳來鳳凰長鳴。
是鳳染!
火色鳳凰降於長淵殿內,如船帆大的鳳翼揮出團團火焰,圍在白玦周圍。白玦身上的冰霜開始慢慢消融。
蕪浣探自己身上神息,居然探不得一絲雙生咒符的痕跡。
上古執劍立於空中,“罪畜!如今你已無雙生咒防守,如何與我們對抗!”
蕪浣冷笑一聲,揚起雙袖,自地躍起,魔力瞬間迸發。
上古天啟亦迸發神力,奮起迎戰。
蕪浣雙掌運力,吸收源源不斷的魔族怨氣,黑色濃霧在她周圍纏繞,被她的信手運來擊向對麵。
古帝劍、紫月鞭在空中一揚,銀色紫色的神力自四海八荒天上地下彙聚,繼而爆發巨大力量迎向對麵的攻擊。
三界之內,天昏地暗,風狂雷震。
勢均力敵之際,古帝劍、紫月鞭突然迸發兩股浩大的神力擊向大地。
蕪浣狂笑,“有玄一當年的前車之鑒,又有方才的半途而廢,你們以為縛神台還能困住本君嗎!想不到你們還是這樣天真!”她揚袖,幻出真身黑鳳凰,攪動漫天的黑色濃霧,形成既能守又能攻的態勢。
不出蕪浣所料,一股銀紫光芒纏繞的浩蕩力量自雲巔而降,向蕪浣奔湧來。
黑鳳凰雙翼運力,龐大的黑霧滾滾衝向銀紫光芒。
然而,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發生。
那銀紫光芒忽變成半圓的形狀,把襲來的黑霧通通吞下,悄無聲息。
黑鳳凰見大事不妙,急忙收力,但那半圓的銀紫光芒卻像無底的獸口,一旦開了胃口便一發不可收拾,由不得對方反悔後退。
“你借弑神蠶食白玦本源近百年!如今我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上古紅著眼,再次揮袖向銀紫色的天弓運力。天弓忽而大張,更加快速吸儘黑鳳凰周圍的魔力,繼而伸向黑鳳凰的心口。
心口如萬箭穿心,黑鳳凰仰天長鳴,迅速墜落,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天外,封禁神界六萬年的結界裂開一條縫。
天啟收起紫月鞭落於黑鳳凰麵前,冷然道:“當年玄一殘餘的魔力被用於封鎖神界,如今要開神界,亦需魔力。”
傷痕累累的黑鳳凰急喘著氣,忽而嘶鳴,奮翅躍起,瞬移進長淵殿陣中。
陣中火鳳凰轉身飛馳,把黑鳳凰架出陣來,鉗製於爪下。
蕪浣幻回人形,匍匐在地,烏發已白,臉麵扭曲,雙目猙獰,“白玦!你利用我!你們這群無恥的天神利用我!”
“利用你的不是他們,而是你永無儘頭的貪欲!”鳳染化出人形對蕪浣怒喊。
“不!是你們!全都是你們!”蕪浣歇斯底裡嚎叫,“你們自詡正義!可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騙儘世人!他們都說上古主神孕育蒼生,可六萬年來沒有主神,三界依然在!蒼生依然綿延萬代!要主神何用!他們都說天啟起於妖界,卻亦蔭庇蒼生,可他卻偏袒妖界,害我仙界!他們都說白玦封弑神,舍己為蒼生,可實際他是借弑神蘊神力!你們主神真神都能借弑神蘊神力,說是正道,我蕪浣借弑神蘊神力為何卻被斥為魔道!”
鳳染越聽越憤怒,“主神當年以身赴劫救萬民,你做了什麼!仙妖之爭是誰挑起,世人有眼他們看得一清二楚!神力取之有道天下有何人會置喙!可你為蘊神力殺我母皇,毀我鳳族!你為蘊神力屢次挑起仙妖紛爭,害仙妖兩界民不聊生!甚至景澗也因你……”鳳染泣不成聲。
“不準提我兒——”蕪浣聲淚俱下,嘶喊起來,“他不該死的!如果不是他們那群所謂天神見死不救,他就不會死的——”
“景澗是設陣為仙妖兩族擋魔氣!”鳳染搖著蕪浣的身體,“是你拿聚妖幡吸收煞氣!是你讓魔氣肆虐仙妖兩界,所以景澗才不惜以身護陣,使出兵解之力!全都是因為你!你要害多少人才清醒啊——”
聽著鳳染的控訴,上古想象著景澗之死,還有眾生處於水深火熱的場景,頭腦不禁生疼。
“上古,一切塵埃落定。”天啟拍拍上古肩膀,“這裡我來收拾,你去吧。”
上古點頭,回首望長淵殿陣中,瞬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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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淵殿外,夜幕已臨,大雪紛揚。上古散儘身上的血腥汙穢,換上紅邊雪綢雲裳,疾步進殿,尋得白玦已被安置在寢殿榻上。
榻前幾處爐火熊熊燒著,上下裡外幾層被褥裹著,似乎都無法驅趕白玦身上的冰寒。
他僵直地躺著,身體無力顫抖,隻微弱的氣息如殘燭之火微微動著。
上古伸手鑽進被中,握住白玦的手置於他的心口,緩緩給他輸送暖暖的神力。
感覺他似乎醒過來,她手中那冰冷的手指動了一下。
上古了然,化去他蒙眼的黑綢。
長而密的睫門艱難開啟,半掩不掩中遠遠透出眸光,映著上古的臉。
上古扯起笑容看著他。
對望片刻,他似乎累了,黑瞳左右動了動,定住了,接著半闔的眼簾徹底落下來。
他的手指動了動,她了然,又把他的雙目蒙上。
被中,指腹輕輕婆娑他冰冷的虎口;被外,指尖輕輕理著他額前有些亂的碎發。
他抿成一條線的蒼白雙唇動了一下,弱弱飄出一聲:
上古……
淚,無聲滑過她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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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破雙生咒的過程,白玦視角,虐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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