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的時候,兩人就雙雙起床穿衣準備上朝了。
晏長華穿衣時看到身上的痕跡,又罵了戎崢一聲。
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戎崢安靜的把脂粉遞給了晏長華。
遮蓋住了脖子上的紅痕,晏長華才鬆了口氣。
戎崢這會兒才敢出聲:“還需要多穿件披風嗎?”
晏長華平常就比彆人增衣快減衣晚,這個時節他穿件披風上朝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不穿,”晏長華有些賭氣的意味,“掉了正好,讓旁人看看王爺回京一天做了些什麼。”
戎崢同他認錯,保證再不會有下一回了。
或許是看在戎崢今日上朝的份上,朝中人的心都安上不少。
肅王爺回來後,最起碼能過上一段安生日子,閻王爺不會隨便發瘋了。
今日的各位大人該諫言諫言,該彙報彙報,不用提心吊膽和晏長華對罵,過的那是一個舒坦。
這久違的感覺,幾乎要讓那些朝臣哭出來,更是恨不得抱著戎崢的大腿哭訴:
王爺,你不知道你不在的一年我們怎麼過的嗚嗚嗚……
晏長華沒什麼心思理會他們的想法,根據他得到的消息,皇帝已經起了要徹底平定北境的想法。
哪有那麼簡單呢?南梁那片地方尚未安頓好,等到能全麵向狄人發兵怎麼也得兩三年吧?
他不說,就看皇帝怎麼處理這事情。
“狄人擾亂我朝北境已久,眾卿認為該作何處置?”皇帝很是興奮,一統天下這種功績要是在他這裡實現了,後世史書不得大書特書!
關於這些事情,無論文臣武將發言都很積極,晏長華聽了隻是在心裡搖頭。
雖然朝中大多數人還是不支持現在就發兵,但隻要有那麼一兩個拍皇帝馬屁的,他肯定是心癢難耐。
可沒人出來真正指出這問題,說的話都在和稀泥,但凡給皇帝一點希望他都會想出兵。晏長華整理了一下衣袍正準備出列,武將那邊卻有人先他一步。
“陛下,臣以為現在並非好時機。”戎崢不似平常私下裡和皇帝嘻嘻哈哈的模樣,“我朝南北剛合而為一,現下之重應當是整合國內,等到兵強馬壯,糧草充足之時在北上。”
晏長華站了回去,戎崢說的不錯,北梁打南梁之時雖然並未損耗多少兵力,可也不適合短時間內再次征兵役,弄的民心浮動就不好了。
可惜戎崢出去了他就不能動了,省的皇帝看見他們兩個同時嗆他話疑心病又犯病。
“況且狄人王帳方位不定,若是貿然出兵隻會是白白浪費糧草與兵力。”戎崢繼續說道。
有了一個人帶頭,剩下的人也紛紛附和,一番勸諫後皇帝才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下了朝,分彆站在兩隊的兩人才又湊到了一起。
“長華你今日怎麼都不說話?還在生氣嗎?”後麵一句戎崢壓低了聲音。
路過大臣聽見他前麵話,可是麵上一陣變幻:不說話才好啊!
“你都說了,我就不說了。已經不生氣了,早飯吃什麼?”晏長華柔聲道。
有走在他們倆邊上的人聽見晏長華今天的聲音都是一激靈,然後加快了步子走開。
“什麼都好。”戎崢聽見他不生氣了,臉上不由自主就笑了出來。
今年要是沒什麼變故的話,戎崢是可以一直呆在家的。
可惜沒有如果,秋收前戎崢就早早出發,防止狄人南下掠奪。
聽說今年北邊額外的冷,戎崢可能今年也回不來過年了。
晏長華心不在焉看著文書,其實戎崢這都算好的了,許多人一兩年都回不了家,戎崢還能因為皇命一年回來一兩次。
明年春闈的出題人已經定了幾位,晏長華這次也是領到了一個監考的職務。
江延知道之後頗有些疑神疑鬼:“那萬一有人說我老師是考官,我舞弊怎麼辦?”
晏長華不客氣的敲了他的腦袋:“那麼多雙眼睛可不都是瞎的,瞎了那一雙沒用。”
“快好好複習吧。”明年你考完,我也在這兒呆不久了。晏長華抽出一張題給他。
京中這些日子以來最好的消息,大概就是皇後終於有孕了。
皇帝這麼些年後宮也沒少人,偏偏就是一個子嗣也沒有,他對於戎崢的容忍度極高也有這方麵緣由,要是自己有什麼事情好歹皇位還是在自家人手上。
起初皇帝還會想,要是自己沒有子嗣戎崢先有了,朝中大臣必然是有部分會站在戎崢那邊。
好就好在他這個弟弟足夠信他,而且娶了一個男王妃,天知道皇帝在知道戎崢說非晏長華不娶的時候多高興。
現在好了,他也有子嗣了,不論男女——他之前也不是沒有女皇帝,總之這皇位總算是不用憂心了。
晏長華知道這消息很早,甚至可以說這局麵也是由他促成的。
早在他與戎崢成親的時候,皇後就找上了他。
“本宮,很羨慕你。”那是兩個人獨處時說的第一句話。
“皇後羨慕臣什麼呢?家破人亡?還是流落他鄉?”晏長華當時和皇帝都要嗆上幾句,彆說皇後了。
皇後沒有追究他的過錯,隻是看著窗外歎氣:“你雖嫁與崢兒為王妃,卻還能在朝中為官。”
“其他女子也是一樣,無論嫁人或否,都能施展自己的抱負。”
“唯獨入了這後宮,是半分朝政也不得乾涉了。”
晏長華聽到這話不由一愣,無論南梁北梁,朝中是有不少女官,但也確實是不讓後宮乾政。
“本宮最好的年華都交於了陛下,不過本就沒有情誼罷了。爭權奪利,排除異己,若不是崢兒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弟弟,而他也沒有子嗣……”皇後看的開,也知道晏長華是個聰明人,言儘於此。
“殿下不怕,隔牆有耳?”晏長華試探道。
聽晏長華對於自己的稱呼,皇後心情好上不少:“最起碼我這兒是沒有的。”
皇帝也不是沒試過往皇後這兒安插眼線,可惜都被皇後拔掉了。
帝後二人從成婚就開始過招,隻因皇後真的不想困於宮牆之中。
“您要長華如何?”晏長華問。
皇後欣賞著窗外景色:“你隻要好好複仇,本宮會助你一臂之力,剩下的,你會慢慢知道的。”
兩個人都知道皇帝不是什麼好貨色。
雖然晏長華對於皇帝的手段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積年累月的病還是讓他承受不住太大的刺激。
在從南梁回來之後,皇後就又和他談了一次。
“你現在已經知道了,”皇後看了看自己新修的指甲,“他就是個沒有良心的人。”
晏長華笑了:“臣早知道了。”
帝王家,他從南梁接觸到北梁,隻要是涉及到皇權,那些人就沒幾個有良心的。
“晏大人扮演好他的那把刀,靜候佳音。”皇後說道,“這深宮我實在是呆夠了。”
晏長華如今做的事情,能用的上的人,一是王府的暗衛,二是皇後的人,三是他自己培養的人。
總不能什麼事情都靠彆人,那才是真的傻子。
就像皇後,她雖然找了自己,不也還是留有後路嘛。
皇帝留到什麼時候,就看他本人接下來怎麼選了。
晏長華樂意看到的話,讓他多活幾年,活到狄人大敗,不樂意的話,留著也沒什麼用了。
“待殿下自由,會想做些什麼?”晏長華進宮看了皇後。
“我會到處看看,去我想去的地方。”皇後如今月份還不大,行動自如。
晏長華聽後沉默一瞬,旋即笑到:“倒是與我很像。”
“晏大人竟然還會喜歡這些?”皇後調侃他。
晏長華發了會呆:“說來殿下可能不信,我自幼所希望的,就是能出來看看外麵的世界,再好一些的話就是看看名山大川。”
很簡單的願望,但是不能行。
“不像啊,你這副身子也沒病到風一吹就倒吧?”皇後驚奇道。
“是嗎?”晏長華眉眼彎彎,看起來是在笑,“我也很希望就能和現在這樣,永遠這樣。”
皇後不在繼續追問下去。
次年春闈發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一些考生帶小抄的方式著實讓晏長華大開眼界。
為此晏長華還專門寫了一封信和戎崢分享。
就在皇後將要臨盆的前後,皇帝突然詔了戎崢回來。
很難說他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麼,晏長華站在書房門口,等著戎崢回來。
戎崢確實是他們計劃裡唯一的變數,皇帝還信他,他手上還有著北境兵權,若詔他勤王,他與皇後計謀的那些都算不上什麼。
晏長華手指攥的發白,等著戎崢歸家。
他等到太陽落山,府中人點上了燈,就像他很多年前看不見的時候坐在桌前等戎崢一眼。
晏長華好怕。
他怕戎崢對他刀劍相向,怕戎崢質問他為何。
可若是不去做的話,他們都是死路一條,戎崢最親的哥哥會殺了他的。
聽見腳步聲抬頭時,戎崢已經在晏長華麵前了。
他麵上有怒有怕,晏長華縮了縮脖子。
戎崢生氣了。
他會不要自己的,會討厭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