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驚語看著秦楚突然抬起頭,下意識向前一步,想伸出手,但記憶到此戛然而止,周邊的空間化為碎片重歸一片黑暗。
葉驚語內心一團亂麻,這應該是龍血樹的記憶,祂當時就處於這片土地,所以才有自己之外的視角,他們當年遇見了真正的神明,自己突然開始融化,消失不見。
他看著自己的手,那他還活著是因為什麼?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能逆轉生死,無視汙染的力量,隻有神明才會擁有。
窒息感一陣陣襲來,葉驚語不敢再接著想下去,他出事後秦楚做了什麼?唐叔又會做什麼?又或者他們兩人......?
越來越多的疑問從這段記憶中漏出,但隨著破土的轟鳴,打斷了葉驚語的思緒,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處盆地,但位於中央的金色骸骨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金色的樹苗破土而出。
按了快進鍵一般,日月交替輪轉,盆地周邊的黃沙失去了支持,不斷往裡湧去,將其填滿,龍血樹飛快生長,黃沙中生出土壤,不知何處飛來的鳥兒銜來種子,生出森林,黃沙退去遠方,露出其下的岩石峽穀,看不清麵孔的男人出現,荒族出現,廝殺,欺騙,隱藏,最終千年後,他們來到這座樹下的城市。
葉驚語睜開眼睛,難受的發出一聲□□,一次性經曆了千年份的記憶,雖說後麵並不詳細,卻也足夠龐大了,他自嘲的想著,這算是注視神明後認知拓寬帶來的好處嗎?
“終於醒了?”塔蘭坐在地上看著他,隨著葉驚語的醒來,四周的氣息收斂的一乾二淨,便也把術式解除,二人重新出現在樹下。
“讓你擔心了。”葉驚語爬起來,恍惚之下一個踉蹌,塔蘭眼疾手快扶助了他。
塔蘭看著葉驚語偶有失神的眼睛:“需要幫忙嗎?”
葉驚語搖搖頭努力聚焦:“過會就好了。”塔蘭很貼心的沒有問他做了什麼,但他沒打算藏著,他從龍血樹的記憶裡看到了一些線索,細細推敲來葉驚語對這次委托內容有了些許猜想。
“我用術式看了龍血樹的記憶。”塔蘭聽到這話挑了挑眉,他看得出來葉驚語心裡壓著很多東西,也並不願意向他們尋求幫助,他能理解,畢竟他們相識並不久,如今葉驚語主動說出來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多久的?”
“從萌芽開始,甚至更前麵......”葉驚語沉默了一會。
那至少有千年之久,縱使塔蘭見識不少,卻也忍不住咋舌:“你受得了真是個奇跡。”
葉驚語苦笑道:“算是因禍得福吧,關於委托我有些猜想,我再仔細想會,等陸憶他們回來一起說。”
塔蘭點點頭,看向遠處赤紅的地平線:“你暈了挺長時間,已經黃昏了,要不去集市買些東西再回去?”
“走吧。”葉驚語的步伐平穩了不少,街上的人沒有因為黃昏的到來變少,相比清晨還要多些,回住所路經神殿,附近就是蕪城的集市,剛到附近就能聽到前方的叫賣聲,不過走進了看開著的店鋪並沒有很多,可能是荒族人普遍嗓門大吧。
他們還看到了幾個眼熟的人,販賣各種素材的店鋪前,身材火辣的女人正和店主交談著,與荒族女人全然不同的風情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之前與她一起的瘦削男人站在一邊,看樣子是在等她。
米利安瞥見塔蘭二人,笑吟吟的拿出什麼東西,從店主那換來一塊石頭放進包裡,葉驚語看見一邊荒族人也有用雕刻過的金屬交易的,看了他們也有貨幣體係。
米利安摘下手上的蕾絲手套,對著他們揮了揮手:“真巧啊,你們也來買材料?我是艾裡那來的,叫米利安,這是我弟弟,方奇,早上見過的。”方奇沉默的對他們點點頭。
“葉驚語。”
“塔蘭,默默無聞的旅行者罷了。”
“各位還真會說笑,來到這裡了怎麼算默默無聞?”米利安捂著嘴輕笑道,他看向葉驚語。
“這位小哥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嗎?可以去找梵德安的那位先生看看,畢竟他慈悲心腸,來到這了也不忘記播撒教會的光輝,白天就見到他幫荒州人療傷。”
“那多謝米利安小姐了。”
“不客氣,畢竟我們之後可要齊心協力呢,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米利安輕輕咀嚼著齊心協力這個詞,笑了笑後就帶著方奇走了,隻帶起一陣香風。
葉驚語和塔蘭相視一眼,米利安說出奧盧斯的行蹤隻是為了所謂的齊心協力?不過他們沒有從米利安身上感到惡意,便也沒細究。
他們走到一處賣熟食的店鋪前,特殊的香料混著肉香,縱使不餓也會被勾起食欲,店主是個熱情的中年女人,知道他們是外鄉人,沒有像有的人那樣警惕,反而給他們介紹起來,說是新打到的肉,味道新奇,看到葉驚語時還憐愛的多塞了些吃的。
兩人也不著急買其他東西,拿著吃的就回住處了,“那個阿姨還真熱情。”荒族這買吃的也都帶著自家的碗盤來盛,還好葉驚語的項鏈裡還放著幾個大碗,不過他看著滿滿當當的肉,有些懷疑自己吃不吃得完。
“看你樣子太瘦,激起了母性本能。”塔蘭調笑道。
葉驚語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塔蘭的體型,又比了比路邊荒族人的體型,有些不服氣:“不能這麼比,我是普通人類,是非常健康,正常的身材。”
“是是,不過要是尋風來就不一樣了。”
“為什麼?”
“看著就像隔壁家不讓和他一起玩的壞小子,不給他克扣就不錯了。”
......
回到住處,推開門陸憶和翟尋風已經回來了,見到兩人手上的食物,翟尋風立馬兩眼放光的盯著,拿到自己那一份立刻吃了起來。
“你們之前沒吃東西嗎?”
“這路上啥都沒有,餓死了....唔...這個還挺好吃的。”翟尋風嚼著肉含含糊糊的抱怨道。
“你們不是去之前那個峽穀去了嗎?沒見到異獸?”葉驚語問。
“沒有,除了路難走點,沒見到異獸,而且那裡的異獸看著就一股子土腥味。”
沒有異獸......葉驚語把這點記了下來。
待到四人吃飽喝足,就開始討論正事了。
“我昨天穿過峽穀時依稀看到了文明的痕跡,今天去時什麼都沒有了,比起錯覺,我更傾向於被什麼手段隱藏起來了。”陸憶說道,一向平靜無波的臉上也起了幾分探究。
“我也這麼認為,而且那個文明遺跡存在時間應該相當長,甚至是在峽穀形成前,我們打算明天繼續去找找,你們那怎麼樣?”
翟尋風難得有些嚴肅,葉驚語很佩服他們的推斷,僅僅從這些就得到了幾乎正確的方向,“我們從當地人的話裡得知,從幾個星期前開始,結界內出現了較為棘手的麻煩,有一定數量的壯年人都已經出城應對。”
“二十天前,我問到具體天數了。”塔蘭補充道。
“嗯,然後我用術式讀取了龍血樹的記憶,有一些猜想想跟你們說。”
葉驚語此話一出,陸憶和翟尋風的表情都變了,翟尋風驚訝的問:“讀取那玩意的記憶,你不要命了?”他真沒想到葉驚語一出手就是一鳴驚人,搞了個大事出來。
陸憶則是默默看向塔蘭,眼裡滿滿寫著:不是讓你看好他嗎?
塔蘭回了個無辜的表情:我也攔不住啊。
陸憶:“你讀了多少?有沒有後遺症?”
“最開始到現在,不過並不太詳細,剛開始有些暈,現在還好。”
聽到這話翟尋風倒吸一口冷氣,看怪物一樣看著翟尋風,沒忍住道:“我靠,這也太離譜了,那麼大量的信息這麼短時間你竟然一點事沒有??”
葉驚語搖搖頭:“算因禍得福吧,這個不是重點。”
理性而言,為了他們的安全,此時應該把陸憶他們把這件事裡摘出去,但他想到了之前陸憶對他說過的話,他們把他當作同伴,他也會尊重他們的選擇。
“我接下來說的話,就算隻是知道也可能會有危險,喪失自我,精神汙染,死亡,這樣的人我見過許多,你們還想繼續嗎?雖然有些囉嗦,但以我個人角度而言,並不推薦繼續。”
“如果我們拒絕,你是不是要一個人去調查解決。”陸憶盯著葉驚語緩緩問道。
葉驚語默認了,陸憶歎了口氣:“你還記得我們剛遇到的時候說過什麼嗎?”
翟尋風接著說道:“我們最不怕的就是死。”
“我們想讓你加入,和我們一起也沒什麼彆的理由,我們以前也是你這樣,小心翼翼,在世界麵前如同一張白紙,你也很像以前的我們,在尋找什麼,我們有一樣的目的,你人也不錯不是嗎?”塔蘭指了指陸憶,“不信你問他。”
“我們信任你,希望你也可以在有需要的時候想到我們。”陸憶專注地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著葉驚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