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焰穿透筋骨(1 / 1)

露和查理斯在基地等了近兩個小時,十點多才終於見到了威爾,他們差點以為自己記錯了地址。

威爾換了一身裝束,白襯衫紅領帶,黑色西褲,棕色短發梳了起來,露出飽滿光亮的額頭,應該用了不少發膠。

威爾萬萬沒想到還會見到他們,擰緊了眉心問:“你們怎麼會在這?”

查理斯:“我們來見證你的幸福啊。”

“我可從沒有透露過這裡的信息,你們跟蹤我?”威爾麵露不愉。

露生怕威爾不高興,正要解釋,查理斯不動聲色按住了她的肩膀,應付自如:“似乎是我們先到這裡的。”

威爾狐疑地掃視兩人,就是這樣才奇怪,一個雖是自己朋友,但長期在國外,一個是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他很確信自己沒有向外透露分毫,他們怎麼能找到這裡呢?

剛剛來迎接他的教練還說兩人早就來了,還等了許久,那分明就篤定他一定會來?

難道請了私家偵探?圖什麼呢?

查理斯昨天還為了當年自己“橫刀奪愛”而憤憤不平,但他並不覺得對方有將這事放在心裡,何況他待在國外數年,與艾麗西亞聯係甚少,當真會為了阻止求婚而回國嗎?

這家夥哪有這麼深情?

剩下的疑點就在這個陌生女人身上了。

威爾第一次仔細打量眼前的露,她梳著兩條麻花辮,樣貌平平,上裝和下裙胡亂搭配,此時的她低眉順眼,一副生怕被人戳穿的心虛表情,他在腦海裡搜索記憶,確信自己沒有見過她。

沒有過交集的人,會對自己有何企圖?

今天陽光正好,還是先完成計劃要緊,不要緊的人之後再解決。

查理斯往威爾身後看了半晌,問:“艾麗西亞呢?”

威爾在原地套上裝備,查理斯一看就知道那是跳傘用的,“不是求婚嗎?你們鬨掰了?”

露:“跳傘?”

威爾掃了她一眼,“誰說求婚不能跳傘?”

查理斯與露對視一眼,都從雙方眼裡看到了愕然與擔憂,威爾的第一世是自駕直升機發生意外,這次卻換成了跳傘,兩次的行動不一樣,會不會對最後的結果產生影響呢?

露不相信世上存在什麼命運之說,人的一生,每一個選擇都指向不同的路,既做了選擇,就很難再回到原來的地方。

隻是這新的方向中,一切都是未知,他們又該如何應對呢?

這也是她最擔憂的地方。

“我要跟上去。”在威爾跟教練溝通注意事項時,露趁機與查理斯低語,“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這家夥怎麼說變就變。”他差點忘了,這人年輕的時候是個極限運動愛好狂,三天兩頭不是考這個證就是那個證,跳個傘又算得了什麼。

他們快要上機了,露急得額頭都在冒汗,兩隻手握拳放在胸前,想要抓查理斯的手臂,求他快想辦法,又在差點觸碰到前收回。

想了想,還是覺得得自己來,她臉皮厚,死皮賴臉擠上去好了。

想著就要往威爾的直升機處趕去,身後查理斯卻長腿邁步,直接超過她,到達駕駛艙,將那快上機的駕駛員擠了下去,自己坐在了駕駛位。

露心道不好,想去把他勸下來,威爾很快又到了跟前,勸說的話很難開口,她想說,如今這狀況跟上一世的完全不一樣,上了飛機也不知道會遇見怎樣的情況,她不能把他拖下水。

威爾叉腰伸手做了個下來的手勢,半無奈道:“查理斯你又在搞什麼呢?”

查理斯戴上耳麥,調試裝置,檢查儀器,“反正你缺一個司機,求彆人不如求朋友,我考的證也不比你的少。”

旁邊的司機一臉尷尬,攤了攤手,這業務原本定的就是客戶自駕,不過是換了個人,隻要對方有證,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彆。

威爾道:“你連我去哪裡都不知道。”

查理斯遊刃有餘道:“你把航線圖給我不就好了。”兩指點點腕上的表:“再磨蹭可就要遲到了。”

威爾深呼吸兩口,無奈地揮手讓原駕駛員跟查理斯對接,自己則終於登了機,然後眼看著露也上了副駕駛。

這兩家夥可真是不客氣。

耳邊的引擎聲轟鳴,還有震耳的風聲,露雖跟查理斯離得近,卻沒辦法跟他溝通,想跟他說話就不得不扯著喉嚨喊,然而一喊豈不就被後座的威爾全聽見了。

露一路膽戰心驚,時不時地往後偷瞄威爾。

被人時不時地盯著,不可能沒感覺,威爾心知肚明,卻不發一言,隻專心地觀察窗外的路線。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露扭頭,是查理斯,他視線朝外,露循著他的視線也往外看,他的聲音通過耳麥化為稍帶點雜音的電流聲,流入她的耳中:“彆緊張,浪費了外麵這麼好的景色。”

今天的陽光真的好,天也真的藍,就像被人灌了一道最純正的藍顏料,海天一色。

高度逐漸攀升,他們穿到了雲層之上,白色柔軟的雲朵在下方飄過,時而隱現墨綠色的大地。

露的眼底倒映了一片藍天,嘴角的笑逐漸溢出,驚喜之情第一時間就想跟威爾分享,想跟他說很多話,可惜一轉頭看到的隻有麵無表情的他。

他如今滿心滿眼想的隻有他的未婚妻吧。

喜與愁在心海碰撞,激蕩成滿腔的失落。

預定的高度即將到達,屆時他會奮不顧身地往下跳,最終降落在其未婚妻身邊,彰示這命定的緣分,可真是浪漫呢。

再次往外看時,餘光中突然閃過一道白色影子,露心上咯噔一聲,下一秒整個機體傳來沉重的顛簸感,胃部猛然下沉。

“怎麼了?”露捂著被艙門撞得生疼的肩膀。

眼前的景物快速閃過,直升機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整體是向下的。

查理斯看似沉著,額間卻已冒出了冷汗,他有條不紊地操作各種裝置,試圖阻止機體的傾斜或下落。

“尾槳出了點問題。”

威爾從後麵抱住查理斯的座椅,嘶吼:“操縱杆,往上往上!”與此同時,查理斯手握操縱杆向上推,機體的下落有所緩解,但仍阻止不了自轉。

萬分之一秒裡,露的腦海裡想了很多。

明明一切都改變了,為什麼還是改變不了結局?甚至還把自己和查理斯搭了進去。

不是直升機故障嗎?為什麼把原來的換了,還會故障?若不是內因,則一定是外因,莫非是剛剛一閃而過的白色影子?

飛鳥?!

會不會是飛鳥撞在了尾槳才導致的故障?若這些鳥從始至終都按固定的路線經過此處,那無論他們換多少台直升機,隻要在這個時間經過這個位置,就必定會遇上。

她一直以為重來一遍就是站在時空的最高點,以先知者的位置重新安排所有,然而事實證明沒有什麼是既定的,每個人都是局中人。

前路已看不出希望,查理斯對威爾沉聲喊道:“威爾,跳下去!”機上的三人裡,僅有威爾是帶了跳傘裝備,他是最有希望存活的,隻要在落到跳傘限製高度之前。

查理斯的話讓威爾爆出了這輩子最狠的臟話:“你他媽在說什麼屁話!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但他也確實不得不動容,一想起他昨天還罵他,今天還一直擠兌他,心裡就很不是滋味。他眨了眨發紅的眼,正要說什麼,卻被露搶了先。

“查理斯,關緊艙門。今天這裡三人一個都不能活。”露咬緊牙關說出這句讓人無比震驚的話。

威爾眼裡盛滿驚恐與憤怒:“你到底是什麼人?”

查理斯還在勉力維持機體平衡,聞言扭頭,一下撞進了露的琥珀眸子裡,那裡寫著堅定與懇求:相信我!

查理斯握在操縱杆上的手鬆了些,喉頭滿是苦澀,一時間,悲哀侵入滿懷,這個世界從來不是他的世界,而是露和威爾的;又覺得有點慶幸。

總歸還有重來的機會。

窗外風景如故。露握緊了查理斯的手,兩人一同推進,通身紅色的直升機以極快的速度向海麵俯衝,就像一隻奮不顧身的火鳥。

威爾無望地眺望地麵,那裡的海岸邊有個沙灘,沙灘旁邊有個巨大的花圃,他特意把地址選到了那裡。

艾麗西亞正在等他,他計劃好了一切,卻從未想過會遇到兩個瘋子。

顯示高度的儀表發出尖細的報警聲,在撞向海麵的最後一秒,露回頭,向滿眼絕望的威爾說了聲:對不起。

人聲被巨大的爆炸聲掩蓋,也不知他有沒有聽見。

不過也不重要了。

反正他記不得。

她以前也不怕疼,但這幾次經曆過那麼多次受傷和死亡,現在多少也有點害怕了,那些火燃燒自己身體的時候,肯定很痛吧,火焰會穿透自己每一寸的筋骨,她曾喜歡的頭發,不那麼喜歡的小腿都將化為灰燼。

也或許隻是千分之一秒的事。

足夠大的爆炸能讓人瞬間汽化,也沒必要擔心疼不疼了。

於她,自然是喜歡後者的。

巨響震天,刹那而起的火光直衝雲霄,漫延幾近一公裡的海麵,映紅了湛藍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