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吸血鬼新生兒的強烈渴血得到了緩和,再度蘇醒的理智告訴維斯珀,是時候遠離麵前的這位偵探了。
夏洛克的好奇心與探索欲就像那無法抑製的潘多拉魔盒,遲早會使他跨越他們之間的危險界限。
倫敦的天氣多變無比,在難得的連續三日的清朗日子之後,他們又迎來了熟悉的陰天。
維斯珀順利地返回到了自己便利店店員的工作崗位之上,而來自吸血鬼的蒼白與那刺目的紅瞳有賴於她的法術掩飾,讓她看上去與平日似乎沒有多大的區彆。
“聽說你與那位偵探在一起了?”老板娘依靠在櫃台旁,滿臉八卦道。
“並非如此。”維斯珀相當平靜道,“事實上我和那位偵探並無任何關係。”
就在她們聊天的時候,一位明顯有點局促的女士拿著一盒薄荷糖走到了櫃台之前,她那雙帶著哀傷與探究的眸子看向了麵前的維斯珀,她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你好,我是茉莉·琥珀,呃,我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夏洛克,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應該算是朋友吧,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向你提過我。”
“你好,茉莉。”維斯珀那雙與夏洛克極其相似的眸子讓眼前的茉莉有著片刻失神。
茉莉突然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因為她能察覺到就在剛剛二人視線相交的一刻,對方銳利的視線似乎穿透了她的皮囊,掃視到了她的內心,這是與夏洛克對視截然不同的感受,但是同樣的,她感覺到一種被人看穿的惶恐與坦然。
夏洛克總能輕易地看穿他人的內心,但同樣的,他忽視了幾乎所有人的情緒,但此刻,她感覺到對方已經察覺到她的所想,但對方的平靜,那雙幽深又寬廣的眼眸卻又讓她從自己原本忐忑的心緒之中平複了下來。
那種堪稱寬容的神情讓她無法再繼續自己原本的話語,最終她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算了,沒什麼,很高興認識你,維斯珀,對了,之前華生跟我提到過你的身體問題,你需要來我們醫院檢查一下嗎?”
這回輪到維斯珀訝然了,她露出了那種與夏洛克相似的茫然,搖著頭,遲疑道,“我想這就不必了。”
華生說得對,維斯珀和夏洛克的確非常相似,他們在處理他人對待自己的好意時,總會露出那種與孩童見到陌生事物般的茫然。
這或許是因為他們總是能夠一眼看出他人所掩飾的惡意,看慣了那些尖銳而刻薄的東西,真正的好意與善念反而讓他們感到無措。
茉莉不禁帶上了微笑,“你和夏洛克真的很像。”
聞言,維斯珀的眉頭緊鎖了起來,似乎對這個說法感到了嫌棄。
想到夏洛克也有被人這麼嫌棄的一天,茉莉的心情好笑又複雜,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
維斯珀不太明白茉莉的笑容,就看著老板娘在一邊無奈捂臉。
待茉莉離開之後,老板娘才感慨般地呢喃道,“你和那位偵探一樣,純粹地讓人幾乎無法心生嫉妒。
你們都一樣單純如孩童,簡單來說,就是在麵對情感問題上,有點過於一根筋了。
那位茉莉小姐據我所知,她一直對那位偵探抱有好感,或許今天就是想來見見那位征服了那位古怪的偵探的家夥究竟是何人物。”
維斯珀聽完老板娘的說法,怔愣了片刻,然後糾正了對方,“我並沒有征服那位偵探。”
老板娘失聲一笑,“好吧,那就是我說錯了。
或許愛情的真諦從來不是征服,而是共鳴,或許你是對的。”
但維斯珀隻是沉默著,沒有回應。
“或許感情隻是一種錯覺,沒有人能夠真正地直麵自己的內心。”過了許久,她才像自語一般,喃喃道。
“錯覺就錯覺吧,”老板娘似乎對她的老成感到好笑,“人生苦短,能夠得到暫時的快樂都已經足夠了,所謂愛欲,或許會隨著時光而褪色,從未有過永恒一說,就正如同我們的軀殼一樣,終究會歸於塵土。
但當我們老去之時,年輕之時的愛恨糾葛反而會顯得更為刻骨銘心,正因為它的短暫才顯得更為珍貴。
當然,我指的不是我的前夫,不管是過去多少年,他都會一樣讓我感到惡心,一段情感不論如何都不該建立在欺騙的基礎之上。”
隨著對方的話語,無端的乾渴感再度湧上維斯珀的喉頭,她不自覺地開始回憶起舔舐著那位偵探的鮮血的感受,回憶起那種蔓延在自己唇齒之間的腥甜。
她明確來自那位吸血鬼先生的技能效用的最猛烈階段早已過去,但這種無法抑製的食欲,卻仿佛是來自她的內心深處。
當維斯珀的視線移動到再次被推開的店門時,這一切的疑惑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夏洛克正站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看著眼前的貨架,注意到她的視線,便非常自然地走來,微皺著臉,似乎正在吐槽著什麼,但維斯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話語之上,而在於他的雙眸,她想要從他的眼神之中確認什麼。
夏洛克有點莫名地接受了維斯珀的探尋的目光,然後挑起眉頭,詢問了一句,“一起吃個晚餐?”
如他所料的那般,即使是對方的嗜血渴望高峰暫時褪去,但一天都沒有進食,此刻正是她的意誌薄弱期。
隻見維斯珀喉頭滾動,接著她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他的“晚餐”邀約。
夏洛克毫不懷疑維斯珀的自製力,說實話她的克製讓他都感到吃驚。
她顯然長期處於欲求不滿的狀態之中,但她卻沒有放任自己沉浸於那種嗜血欲念之中,甚至是為此長期保持饑餓狀態,與之相比,夏洛克都覺得自己的意誌稍顯薄弱了。
他們之間的相似點不用贅述,同樣的對現世而感到無聊,同樣的目空一切,追求各種極端的刺激。
對他來說,那些案件、藥物所帶來的刺激感,令他無法擺脫,他甚至是放任自己沉浸其中,因此麥考夫對他的擔憂與過度的掌控欲望也不是無的放矢。
但維斯珀卻不願意讓自己屈從於所謂的欲念,她的克製與疏離讓他感到有趣。
她恐懼一段關係,是典型的回避依戀型人格,麵對過去失敗的情感經曆甚至可以說是那段失敗的過往,她采取的是消極抵抗,她不願去麵對現實麵對自己的內心,而是回避一切,逃避現實。
夏洛克並沒有步步緊逼,而是將掌控權交由到維斯珀手中,他想要知道她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他想要試探對方,麵對自己,她是否能夠做到真正的克製。
這當然是一種危險的舉動,要知道,根據他的推測,在十分鐘之內,她就能吸食完自己所有的鮮血,或者是因為無法克製自己的虐殺欲望,扭斷他的脖頸。
他能夠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所麵對的試探對象,很可能是某種超乎自己已有認知的危險存在,但就像夏洛克對自己的評價一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會被危險的刺激吸引,就像他曾經一度過於依賴藥物帶來的刺激而放縱自我。
這一次,他也作出了同樣的選擇。
失血所帶來的眩暈與乏力讓他的思緒暫緩,但同樣的,失血早期的由血液循環係統的代償服務所帶來的精神振奮、心率加快,與二人相觸之時的奇妙刺激所疊加,帶來的雙倍快感,簡直讓他無法自拔。
夏洛克相當慷慨地想要貢獻自己的脖頸或者是其他部位,但維斯珀卻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極具誘哄傾向的提議,隻是選擇了他另一隻沒被光顧過的手腕。
夏洛克仰靠在沙發之上,維斯珀用一種壓倒性的姿勢將他封鎖在沙發與自己之間,跨坐在他的身上,吮吸著他手腕上的傷口。
饑餓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維斯珀的神經,但那種幾乎是來自靈魂深處的乾渴是即使吸取完眼前此人的所有血液都無法緩解的,這一點讓她由衷地感到了迷惘。
感受著來自手腕被啃噬的微癢和疼痛,夏洛克的那雙因為快感而微微放大的雙瞳,將維斯珀那張欲求不滿而迷惘無措的麵容儘收眼底。
他另一手抬起對方的下頜,看著來自他的血液從她被浸潤的鮮紅的唇角滾落,他的喉結也不自覺的跟從著滑動,他的指尖按住了維斯珀的脖頸,用一種充滿暗示意味的語氣說道,“或許我們都需要一點新的刺激,一點突破彼此安全範圍的小小嘗試。”
維斯珀似乎遲疑了片刻,但她垂眸凝視著他那張隱含期待的麵容片刻,她緩緩張開了自己的唇瓣,將利齒送進了他脖頸上跳動的血管之中,冰涼的唇瓣的觸感與有彆之前的迅速失血而帶來的極端刺激,再加上維斯珀冰冷僵硬的懷抱、她那雙碧眸中一閃而過的紅芒,都讓他產生了一種接近死亡的錯覺。
不得不說,雖然這麼說有點駭人,但這的確試一次美妙的瀕死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