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靈魂(1 / 1)

“她真的有二十七歲嗎?我覺得她看上去有點過於年輕了——你不覺得嗎,夏洛克?”華生端著茶杯,不知道是第幾次歎氣。

夏洛克對他的疑問置若罔聞,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不願自拔。

華生已經開始習慣夏洛克隨時隨地忽視他人,就仿佛自己的存在與桌子上的擺件沒有絲毫區彆。

“誰?”正在廚房忙活的哈德森太太被華生的話語引起了興趣,臉上帶上了八卦的笑容,在這種時候,身為一個老太太耳朵卻靈敏地不像話,“我想,你們不會剛好在談論姑娘吧?”

“額,是的,不對,”華生下意識應答下來,才察覺到哈德森太太的話語中的暗示意味有點過於明顯了,他回過頭去看了哈德森太太一眼,“我們是在餐廳遇上了一位可憐的女士,她可能患癌或者是其他什麼病症,總之我覺得她可能因此而陷入絕望完全喪失求生鬥誌了。

唉,她看著還那麼年輕,但在這裡既無朋友也沒有親人……”

“哦,那真是太可憐了。”哈德森太太捂著胸口,露出一個惋惜而憐憫的表情,“她住在我們附近嗎?”

“是的——她住在隔壁街區,她在餐廳忽然暈厥了過去,夏洛克和我剛剛才送她回去。”華生臉上帶著些同情的神色。

作為剛剛“熱心”幫助了鄰裡的好心谘詢偵探,夏洛克卻一言不發,沒有任何參與到二人話題中的意思,因為他正在思考這位隔壁街區的靈媒小姐家的冰箱問題。

那個擺在廚房附近的冰箱的的確確就是個擺設。

它的主人,那位名為維斯珀·李的靈媒女士完全沒有做飯的習慣,那過於乾淨的廚具與刀具被擺放在一個並不趁手的角落,一層薄灰落在其上,而冰箱也是如此。

在冰箱箱門位置,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指紋,這個大型家電顯然保持著一個極低的使用頻率。

夏洛克微微揚眉,突然生出一種遺憾感來——哈德森太太與華生對於221B內的那台小冰箱有著過人的掌控欲,他們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實驗耗材與他們的食材並列存放,即使夏洛克認為他們的擔憂沒什麼太大的必要。

與之相比的是,這台好用的冰箱被閒置在這裡,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樣。

“夏洛克,是真的嗎?”哈德森太太頗為意外,“沒想到你那麼熱心……不過是那位小姐身上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嗎?”

雖然哈德森太太問得非常委婉,但是華生卻聽出了她的意思,他捂者額頭,又一次歎了口氣,“……是的,這位小姐是那樁命案受害人默多克先生聘請的靈媒。”

哈德森太太露出無奈的笑容,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老道表情。

不過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為止了,那位靈媒女士的悲慘人生或許不該成為他們的談資,雖然哈德森太太和華生都對她表達了相當的同情,但他們既不是對方的親友,甚至也算不上熟人,過度的關心反而可能會成為對方的壓力。

就在哈德森太太打算跳過這個話題,談論一下隔壁街區的水果店上漲的水果價格的時候,夏洛克盯著自己麵前的紅茶,突然開口,“華生,你在觸碰到維斯珀·李的時候,是否有覺得自己脈搏加快,興奮,而且感覺自己的聽力甚至是其他感官的提升,甚至思維速度變快?”

“?”華生抬眉,額頭上的深褶充分地表達了他此刻的疑惑,但是夏洛克更讓人迷惑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所以華生非常誠實地按照他所說的方向回憶了一下,“脈搏加速,當然有,我當時差點嚇死,以為這位女士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當時以為是發生了什麼毒殺命案,所以一個勁看你,你記得嗎——結果事實證明那家餐廳的飯隻是真的難吃到像下了毒一樣。

因此我當時的確,脈搏加速,然後驚懼之下的亢奮,不過感官提升什麼的……我不能確定。”

哈德森太太在聽到夏洛克的形容之後,又是嬌俏地一聲笑,她擺了擺手,“哦,親愛的,我相信,這就是愛情的感覺。”

這回輪到華生驚詫了,他微張著嘴,盯著夏洛克,不太確定,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陷入沉默之中,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夏洛克對於華生的遲疑感到有些不解,他抬起頭來,看了看他,皺著眉頭,“你想說什麼?”

華生猶豫著,他的室友這種情況怎麼聽起來那麼像是一見鐘情呢?但是,這種事情應該是不可能的吧,怎麼想想都很奇怪吧,畢竟這可是夏洛克,這件公寓裡唯一一個沒有情感經曆也不需要情感經曆的存在。

接著夏洛克就從華生的表情中猜出了他想說的話,他又短蹙了一下眉頭,沒再理會華生的糾結,他站起身來,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華生注意到他的舉動,有點困惑但還是下意識地站起身來,“你打算去乾什麼?”

夏洛克像看會行走的類人生物一樣的眼神看著華生,“假設,已知我是一個谘詢偵探,而破案明顯是我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當然。”華生有點尷尬地起身,準備跟上夏洛克,但卻被夏洛克攔住了。

“你有彆的工作要做,”夏洛克非常自然地給華生下了指令,“我需要默多克的郵件記錄,而且特彆關注一下來自他的繼母和兄弟的那些。”

夏洛克看了一眼還在廚房裡的哈德森太太,忽然挑起眉頭,“那是曲奇餅乾嗎?”

哈德森太太有點奇怪,“沒錯,呃,我記得你不愛吃……”

“不,我現在覺得餓死了,我沒吃午飯,請給我來一點,謝謝。”夏洛克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接過了哈德森太太的小餅乾,雖然嘴上說著餓死了,但實際上他一塊都不打算嘗,因為哈德森太太總是會在裡麵放過量的糖類或者油類物質,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女士來說,可能會造成一些血糖血脂上的問題。

但是作為誘餌來說,這些餅乾倒是不錯,他需要華生暫時一個人呆一會,好讓他去確認一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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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裹挾著海鷗的鳴叫,陰鬱的天際昏沉,卻恰合為維斯珀此刻的心境,她正縮在一張長椅上,任由著頭上的兜帽遮擋著自己的大半張麵容,神情略顯悵惘地盯著那些吵鬨的海鷗,或者更準確一點說,她是在盯著海鷗群中的那個男人。

而在其他人的角度看來,那就是一個標準teenage打扮的陰沉孩子在標準的工作日逃學到了公園之內虛度時光。

至少,在吉姆·莫裡亞蒂看來,正是如此。

他的眼神略過這個家夥,有些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這個國家最糟糕的群體之一,就是這群自我意識過剩的青少年們,這些家夥頭腦還處於不穩定的發育期中,總是充滿了各種不切實際的雜思和幻想,而他們充分的荷爾蒙更是使得他們難以受控製,因而總是作出不合時宜的離奇舉動。

但是,這些家夥至少比那些愚蠢無趣的成年人要來的可愛,因為他們天真的還充滿著各種可能,可以任由其他人在上麵塗抹色彩。

莫裡亞蒂正帶著自己的耳機,聆聽著最後一段旋律的高潮,麵朝著海岸,展開了雙臂。

他的腳尖輕點著地麵,看著周邊的海鷗被自己驚起,發出一陣陣惡意的笑容,他感歎著,“愚蠢的家夥,終究還是沒有用的情感所困── ”

雖然發生了一點點偏差,但最終,那些結果沒有任何不同,默多克企業的股票已經被拋售套現,一切就和預料中的那樣進行的足夠順利。

不過他所期待的最高潮的環節沒有到來,本應該在明晚才發現自己受騙上當的漢克·默多克竟然提前一步發現了真相,並且出乎意料地選擇了自殺,而不是像他所寫的劇本那樣,與欺騙他的叔叔走向互相殘殺,並且以雙雙槍擊身亡而拉下這篇無聊劇目的最後帷幕。

莫裡亞蒂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他笑著親吻了一下這個已經被清空的u盤,然後高抬起手臂,狠狠地將它拋進了浪潮之中。

做完這一切都莫裡亞蒂,感覺到了暫時的平和,但那虛幻的滿足感已經如潮水般退去,空虛感再度席卷了他,讓他覺得有點煩躁起來。

他需要更多的東西來填滿他欲求不滿的內心,來自海外犯罪組織的訂單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在他帶著那種虛假而惡意的微笑,路過那張坐著人的長椅的時候。

長椅上的女孩褪去了自己的兜帽,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偏頭瞥向他來,忽然綻放出一個笑容,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帶著點童真的熱切。

被女孩古怪的行為吸引住的莫裡亞蒂漠然地回頭,視線在對方的麵孔上凝滯住了,這個家夥,他好像認識。

這是那個漢克·默多克請的靈媒。

也是在和這個人談過之後,漢克·默多克選擇了自殺,破壞了他的計劃。

莫裡亞蒂臉上的笑容凝滯了,女孩凝視著他轉變的表情,笑容似乎更加真切了,隻是莫名的,莫裡亞蒂對這個笑容感到了反感,隻聽她說,“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接著,虛偽的笑容再度在他的臉上掛起,莫裡亞蒂用一種狡黠而親切的語調說道,“是嗎?那麼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接下來我們一起分享這張長椅吧?

或許我能知道我們有什麼地方比較相近?”

少女色彩柔和的眼睛盯著他看,裡麵的光芒卻銳利的有點過分,顯得她的麵容都有點刻薄,說出來的話語卻讓莫裡亞蒂的笑容徹底消失,“你的身上充滿詭計和謊言的味道,而你玩弄人心的天賦,真是令人讚歎,充滿缺陷的可悲靈魂叫囂著想要衝破這副人類的皮囊俯瞰世界。

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類。”

好了,現在,麵無表情的莫裡亞蒂覺得自己對於所謂靈媒的職業認識有了進一步的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