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之章(1 / 1)

當天晚上,幾個可疑的人類鬼鬼祟祟地來到了鹽湖城,似乎在找什麼人,最後將目光落到了全城最便宜的旅店的招牌上。

在最便宜的旅店的大堂裡發現正在跟彆的“無正業者”打聽關於各種不同的臨時工作的注意事項的保羅時,凱拉是毫不驚訝的。

但是——

“你要跑就跑遠點,留在鹽湖城是生怕不被伯爵派人抓回去嗎?”凱拉幾乎抓狂。

保羅滿臉迷惑:“走的是不聽話不好用的騎士,她難道不會覺得甩掉了一個包袱挺好的嗎?”

凱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這跟好不好用有關嗎?這跟領主的權威有關啊!你讓她的權威受損,她難道能放過你?”

與凱拉同行的另外兩人外加一個半精靈,此時此刻都覺得,似乎有什麼麻煩,悄悄地找上了所有人。

凱拉走來走去,揪著頭發抓狂地說:“不想再被吊城門的話你就快跑,騎馬跑!沒來得及把馬帶出來就砸鍋賣鐵買一匹,到鵝城去都好過留在這裡。”

然而此時此刻,隻有卡特蘭托感受到了背後謎一般的涼意,似乎在什麼地方,有誰冰冷的視線在盯著她們。

有什麼奇怪的香味,在旅店大堂漸漸蔓延。  “快捂住口鼻!”卡特蘭托大聲喊道。

在場眾人都被嚇到了,但也意識到了那股香味的不對勁,也紛紛將口鼻捂住,左顧右盼起來。

卡特蘭托一手捂住口鼻,甕聲甕氣地說:“肯定有人在暗處撒了什麼不對勁的藥粉,我們快出去,這裡不安全。”

她想起來了,那是蕾珂莎在迷藥分辨課程中教她認識的多種迷藥之一:粉塵類迷藥“二十四小時”,無論多強壯的生物,隻要吸進了足量的“二十四小時”,就會昏迷滿打滿算的二十四小時。

此時還留在大堂裡的無正業者、行商、觀光客,紛紛往外跑去。

卡特蘭托突然想起了什麼,蹬蹬蹬地跑上樓,挨個兒敲門提醒不在大堂的旅客趕緊捂住口鼻撤退到通風的地方。

於是,這天晚上的鹽湖城中出現了一個奇觀:旅客與旅店工作人員都聚集在旅店門口瑟瑟發抖,就是不敢回店裡去。

一個半精靈在給他們講解粉塵類迷藥“二十四小時”是什麼,什麼時候回店裡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吸入會讓人中招的藥量。

一些旅客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後,開始慶幸自己有帶錢包出來,現在大不了另找店住。  但錢包還在旅店房間裡的旅客就有點慘了……

“也就是說,我們得在外麵呆一晚上?”保羅滿臉都在抽搐。

凱拉焦躁地說:“彆的旅客倒是可以先找彆的地方住,你要麼趕緊騎馬跑要麼藏到沒人能找到你的地方——那個撒藥粉的家夥多半是衝你來的,彆人中招了大不了誤事,你中招了又得被吊城門。”

她說罷又抓住保羅的胳膊:“你先回家,媽和爸或許可能會對你混合雙打,但也不至於就把你打殘廢。這些錢你拿著趕緊買匹馬,連夜跑,不要停!”

格洛麗亞覺得不妥:“可是有沒有可能——”  卡特蘭托搶著說道:“有沒有可能,他們在城外也埋伏了一批?”

索羅娜的小腦瓜也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這一點:“是不是先藏起來比較好?”

保羅咬了咬嘴唇,說:“今天是我連累住在這個旅店的所有人都沒法好好休息,如果還留在鹽湖城說不定會給城裡帶來更大的麻煩。再說我又不是不能戰鬥,就算他們在城外有埋伏也難不到我。”

“這個,我帶錢包出來了,能另外找旅店暫住一晚,不介意的話跟我一起擠一晚上吧。”這麼說的是一個留著一頭黑色微卷長發、下巴很尖、臉白得幾乎透明、有一雙淡灰眼睛的女孩。

這個女孩的額頭上有一對山羊般的角,耳朵也是山羊耳一樣短短的三角形。

但她應該不是提夫林,因為她的個子非常高,至少兩米起步,而且也沒有提夫林的惡魔尾巴。

卡特蘭托感到相當震驚,因為那疊原稿中好像並沒有寫過這樣的生物。

保羅一眼就認出了她:“是你?”

頭上長羊角的女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她的山羊角:“我叫艾米麗,早晨的時候謝謝你了。”

這就是那個偷摸捕魚時被保羅放了一馬的偷獵者。

她不是提夫林,因為她個子太高了,而且沒有惡魔尾巴,但她有山羊耳和山羊角。

卡特蘭托並不好用的腦子裡還在循環這個想法。

人們在竊竊私語,卡特蘭托隱隱約約聽到了些什麼類似“雪原人”“庫羅”之類的關鍵詞。

她是雪原人?或者庫羅人?都是一些很陌生的定義。

而保羅,他此時還在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裡。

艾米麗說:“你彆看我這樣,其實刀術還是很好的,保護你沒有問題!也絕對不會連累彆人!”

然而保羅總覺得他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但是……”卡特蘭托弱弱地提醒了他們一個常識性問題,“伯爵派的人可能就混在旅客中間,你倆這樣公開密謀是不是太……”

“……”  “……”  “……”

所有人都沉默了:我的腦子跑哪兒去了?當事人的腦子又跑哪兒去了?

保羅本就不太好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更加慘白,猛然想起了他剛剛忘掉的到底是什麼。

而偷獵者艾米麗也捂著額頭後悔自己的輕率。

保羅現在很恐慌,他恐慌不是怕自己會遭受什麼,而是這群本就被他的腦子給連累得沒法好好休息的人們又會被連累一次。

不過其實大家都沒有很聰明啦。

“現在怎麼辦?”保羅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似乎什麼都懂、但實際上隻是學以致用了一下的卡特蘭托。

銀發的半精靈現在感到壓力很大,她硬著頭皮、字斟句酌地一邊壓榨著她並不好用的腦子一邊說:“要不……要不……我也不知道啊……”

凱拉一臉崩潰:“趁著車馬行還沒打烊,快去買馬吧老弟!!!”

保羅到了還是向著車馬行的方向一路狂奔去了,至於能不能平安到家,那就看他的戰力和運氣了。

卡特蘭托這時才說出了她的迷惑:“那個大個子是雪原來的庫羅人?”

格洛麗亞看向天空,也就是在望天:“雪原人是族裔,庫羅指的是宗教,庫羅人就是對信庫羅的人的泛指。隻不過庫羅人的國家裡雪原人占了一半多,所以很多時候也用庫羅人指代雪原人了。”

卡特蘭托作為“黎璞”的記憶又再一次襲來——

雪原人?柯西斯人。

庫羅?庫納利或者坤。

羊角?羊是牛科的,羊頭人怎麼就不是另一種牛頭人呢?

塔勒維爾怕不是賽達斯的派生世界,說得好聽點是致敬世界。

艾米麗見她們毫不在意地談論著她的身份,不滿了起來:“庫羅不是宗教!是一種信念和方法論,我們庫羅人都是無神論者。”

*

雖然發生了不少混亂,好歹三人一半精是晚飯後剛回到旅店的,錢包在身上帶著。

所以可以多花點錢另外找地方住,不用蹲在出事的旅館門口熬夜,跟不熟的人沒話找話東拉西扯隻為了打發掉等藥粉失效的時間。

*

好容易找到一家相對不是那麼貴的旅店,卡特蘭托臉都不洗就睡了,她現在很困。

不知是不是雪原人艾米麗的影響,卡特蘭托今晚又回到了那個地球上的咖啡店,此時她又變回了“黎璞”。

而黎璞的對麵,依舊是那個看不清臉的女孩。

“庫羅,坤,庫納利。你說這個位麵是自然生成的,我卻懷疑這是哪個玩家寫出來的,隻不過那位‘轉述者’實在不像是玩家。”

女孩用小勺攪拌著咖啡,就是不喝:“但它就是自然生成的,儘管它和由製作人寫出來的賽達斯世界非常相似。”

黎璞哈哈大笑著又挖了一叉子蛋糕:“它的存在大約會讓一些地球人氣得咬牙切齒吧?宇宙中怎麼可能有從未存在過男尊女卑的星球?連賽達斯世界都經曆過溫和男尊女卑的時期。”

女孩還在攪拌咖啡,似乎她點咖啡就是為了攪拌著玩的:“嗯,塔勒維爾存在的根基就是性彆平等,就跟地球存在的根基就是男尊女卑一樣。”

那句“地球存在的根基就是男尊女卑”像是在陰陽怪氣,但黎璞愛聽。

地球有太多值得被陰陽怪氣的地方了。

女孩又說:“既然地球人都以安分守己為榮,那麼到了異世界就要遵守異世界的自然法。那些到了塔勒維爾後還把男尊女卑當‘現實’和‘真理’的誤入者,基本都被猩紅騎兵當著所有人的麵吃掉了。”

黎璞一臉乖巧地舉手提問:“猩紅騎兵是什麼?”

女孩不攪拌咖啡了,但又往咖啡裡倒了一包糖、一包奶油:“是塔勒維爾的盾,平日裡生活在精怪的棲息地,力量比肩神明,且怎麼都殺不死,通常情況下隻有非常強大的上古大巫才召喚得動她們。”

“但即使是沒有受到召喚,她們也會在一切變得不可收拾前離開棲息地,吃掉最沒救的那一批人。她們不屑跟凡人對話,所以她們殺人食人的行為就是對剩下的尚且有救的人們唯一的警告了。”

“不論如何,這猩紅騎兵,召喚得越早,死的人就越少。”

黎璞默默挖了一大勺蛋糕,含混不清地說:“這算不算那些人的回旋鏢?還是鏢鏢致命的那種。”

女孩端起咖啡,一飲而儘:“天要亮了。”

*

然後卡特蘭托又醒來了,夢裡的內容她忘了大半,不過這不是問題,以後自有上古大巫告訴她與“猩紅騎兵”有關的一段往事。

她覺得頭很痛,是頭部左邊,左太陽穴發脹,左眼也發脹,是偏頭痛。

卡特蘭托覺得這是因為她沒有睡好,一定是的,昨晚實在太drama了。